《折鸟》野我

39、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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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理想是什么？”

　　“考最好的美院。”

　　“这是每一个美术生的梦想和追求。”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实现梦想的机会。”

　　“只要你敢想，就已经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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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美术联考前我们画室校长说的。

　　每一个学校的校长都有自己的一套说词，关于理想、关于信仰、关于未来等等，不过他们说的没有错。

　　“小随，放轻松，你已经很厉害了，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你永远都是舅舅的骄傲。”舅舅拍拍我的肩。

　　“放心，我现在一点都不紧张。”

　　我只想快点过去，任何事我都做到最好了，所以上战场也没有害怕，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成功。

　　我背着画板和一堆画材走进了教室，考试没有想象中的严格，甚至还有人睡觉，我的位置在角落，刚好靠墙，一点一点画完人头像，剩下就等着时间过去。

　　我知道这只是我努力的第一步，后面还有很长的路在等着我，不过我并不害怕，一条路就是这样，它有分岔口，有石头，有泥泞，所以才变得期待，如果一眼就能看到头，那才叫吓人。

　　交卷后出了考场，舅舅带我吃了点东西，因为第二天还要考色彩，也没敢到处闲逛。

　　晚上我们在酒店，我洗完澡出来，突发奇想的问舅舅：“你猜，这里有没有摄像头？”

　　“我不知道，可能有。”

　　“宝宝，我们要是在这做了，会不会被上网看片的人看见？”

　　他坐直了身体：“不会的。”

　　“为什么？”

　　“我的意思是，不会做的，你明天还要考试，赶紧休息吧。”

　　他拍拍枕头，关了电视，示意我把灯关了睡觉，我也老实的听他的话躺下，但是没睡觉，我们做了两次，等洗干净已经不早了。

　　第二天早上舅舅没起来，我自己打了车去考场，因为考场和肖尧在都一个校区，我们在等开门的时候多聊了几句。

　　“江哥，反正我是不可能考上的，不过没关系，我家底还算厚实，我爸可以把我送进去。”

　　“你这样说，我以为是送监狱里。”我开玩笑。

　　他耸耸肩膀：“反正差不多，哎，不过真到了这时候，我还真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没学上啊，虽然我从小到大就没一天好好念过书，但我也真不想这么早就出去混社会啊，我还想多玩几年。”

　　“你不是家底厚实吗？继承家业就行了。”我揶揄道。

　　他憨笑：“我不行，我这个脑子干什么都不太行，不像你，干什么都牛逼。”

　　我没理会，校门开了，一群人往里头挤，身上背着画板，手上拎着颜料和水桶，着急忙慌地跑去厕所接水。

　　“你看他们一群人，学渣这么着急干什么，学霸都是稳如老狗。”肖尧碰了碰我。

　　“你还是先看看你在几层楼再说，这个学校的厕所三楼往下才有。”我提醒他。

　　他看了眼准考证，‘卧槽’了一声，撒腿就冲进教学楼里，“我七楼！走了江哥！你加油！”

　　我一楼。

　　色彩画完在等颜料干的时候，忽然心底松了一口气，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虑，就像肖尧到了中学的尾巴，他会担心自己的未来。

　　在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有人确定往北走，而最终走向了南边，而有的人还站在原地打转，半推半就地随便走了地方。

　　晚上我们返航回家的路上，我问舅舅：“你今年大四了，马上就要毕业，有什么打算？”

　　他不回答，而是问我：“你有什么打算？”

　　“考首都的美院。”

　　“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他笑着。

　　但我知道，去首都一直都是他的梦想。

　　我们也知道，半年以后就要启程去首都，在那里，才是生活和学习的真正开始，我们要面对的才是最困难的。

　　一个半月后，几乎临近过年，我参加了首都美院的校考，整个国家有很多知名的美院，但我只参加了这一所，结果也不出所料，我拿到了校考通过的合格证，并且省联考拿到了全省第一，画室免去了我所有的学费，并奖励了五万元，包括我就读的高中也为我拉了红布。

　　我在我们学校彻底出名了，所有老师都关注着我，就连我逃课抽烟也经常被抓包。

　　或许好事总是不长久，在五月份的一天，我们学校门口拉的红布上有人泼了黑色墨水，一旁洋洋洒洒地写了几个大字，内容大概是，我私生活混乱，和自己的舅舅搞□□。

　　上学的路上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他们的目光从羡慕佩服变成鄙视恶心。

　　“江哥，你没事吧？”肖尧爬在窗户上，“我觉得你可以解释。”

　　我低头翻书：“没什么好解释的。”

　　“那怎么行？你俩又没有血缘关系，就连户口本都不在一块了，怕什么？”

　　“解释了又怎么样？不解释又怎么样？那些都和我没关系，私下说都无所谓，当然，如果想当着我的面说也可以试试。”

　　“不敢不敢。”他摆手，“江哥，走，歇会啊，你都看一整天了，抽烟不？”

　　“不抽了，最近抽得有点多。”

　　“我请你。”

　　“不去。”我把书合上丢在一边，脑袋直直趴下。

　　按目前来说，我的文化分已经够了，但还是不敢轻易放松，但比起抽烟，我更想多睡一会。

　　最后一节下课，坐我前面的数学课代表把我喊醒：“江随，你舅舅来了。”

　　我看见舅舅坐在校长的办公室里，我进去后，校长叫我坐下，我没坐，舅舅拽我袖子，我才坐在他身边。

　　“江随舅舅啊，我们其实也见过很多次了。”校长喝了一口茶，舅舅坐在我身边还是很拘谨，“年少嘛，谁都肆无忌惮过，抽烟喝酒都是正常的，哪天长大了就明白了我们的良苦用心。”

　　“是。”舅舅含着笑，偶尔点点头附和，“主要还是我的缺失，我对小随管得比较少，所以很多时候他做什么我都不知道。”

　　“不过这些事情我们都说过很多遍了，再多说也没什么意思，江随现在也是成年人了，我们也无法一直束缚他。”

　　我伸手按住舅舅放在身侧的手背，其实我们都知道校长要说什么，只是配合他打圈绕弯。

　　领导人有自己的说法，我只当在这里多歇息一会儿，刚好少上一节课。

　　“说这么多，我就是想问问，现在外面说的，江随和……江随舅舅，你们的关系是？”

　　我没说话，把回答的权利交给舅舅。

　　我感受到手心下他的温度灼人，他紧张、害怕，我都明白，我握紧了他的手。

　　他说：“我和小随是恋人。”

　　说实话，我有时候挺为校长的身体担心，他年纪已过半百，经常管着一群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免不了受气外，更是要为年轻人的前进开放思想做无数次心理准备。

　　“我听说江随是收养的，那意思就是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是吧？”

　　舅舅说：“是。”

　　“那你们以后是一起居住，没有要结婚和要孩子的打算吗？”

　　“不是。”舅舅说，我看向他，“我们会结婚的。”

　　我愣怔。

　　“家里人的心情不用担心，而且，我已经从家里离开自己一人立了户口，所以不管做什么决定，最终都是取决于我，而不是别人。”

　　舅舅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我一直以为那天只给我一个人脱了户口。

　　他看我，眼里全是坚定，压在下面的手掌抽出来反而覆盖在我之上，像是给我小小的惊讶做安抚。

　　“学校里，包括现在社会上的一部分，都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其实无论给出什么答复，大家仍然会持有各自的见解和想法。

　　“江随这个人我自己的学生我自己了解，江随舅舅我也知道是前几年我们市里的状元，多少我也是知道外面的老师是怎么夸你的，但是毕竟江随还没有毕业，江舅舅只要不常来常往，少给舆论一些话题，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什么，我只是一个校长，并不能打压每个人做事的权利。”

　　“给您添麻烦了。”舅舅道，“这几年我来学校给小随开的家长会太多了，听批评的话也无数次，还是感谢老师的付出，我也不会经常来学校的，您放心。”

　　同性恋、早恋、舅甥。

　　哪一条拉出来放在学校里都是要被谩骂到死的行为决定。

　　不同意、不尊重，批判、指责，我都接受。

　　唯独改变和失去是不可以。

　　上晚自习的时候，做了几张卷子有些累，趴在课桌里偷偷玩手机给舅舅发信息。

　　我问他：“以后去哪儿结婚？”

　　“不知道。”

　　“丹麦怎么样？还是荷兰？”我问。

　　“都听你的。”

　　我笑，收了手机，继续低头写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