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鸟》野我

37、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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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宝宝是个笨蛋。

　　我知道我是他的拖油瓶，舅舅每天要上学，还要工作，而我要快快长大，才能成为舅舅的依靠。

　　我要给他臂膀，让他自在飞行。

　　其实我很不想离开舅舅，我不愿意出现新的人陪他，我想要他只属于我一个人，我知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可是我爱他，因为爱他，所以有占有欲，想要他在我身边。

　　可是也因为我爱他，我就不能给他束缚，而是让他拥有真正做自己的权利。

　　高三上学期我去了省会城市一个著名的大画室集中训练，我第一次离开舅舅，我很想他，但是我没有办法回去找他，因为我要努力为几个月后的联考做准备，而之后还有各大美院的校考，我没有时间去停歇自己的脚步。

　　我知道我很可恶，我把舅舅自己一个人凉在出租屋里，拿着他给我的钱吃饭和买画材，却无法给他想要的，甚至还要汲取他剩下的。

　　我从不去想我妈的事，唯一想到与她有关的，就是希望能早把我生几年，我一直都说过，如果我比舅舅大就好了。

　　我的宝宝太愚钝了，不过我理解他，我们都没有爸爸妈妈，我们在一个缺少爱缺少关心的环境里长大，我们都爱的感知都太迟钝。

　　就像我爱他时，他不爱我，而他爱我时，我还未真正发现。

　　那次大雨过后，我回学校了。

　　我把舅舅送回家，但因为淋雨，他发烧了，将他安顿好之后，我一个人坐在桌前，把凉透的饭菜全吃了。

　　一边哭一边吃。

　　累。

　　有时候真的累了。

　　要努力学习努力画画，还要想办法赚钱，减少家里的开支，我知道舅舅的父母留给他的钱有限，而要供我们两个人读书，只靠舅舅一个人是不现实的事情。

　　酒吧里的那个男人叫许知行，是画室老板的儿子，他想让我给他们的画室做直播宣传，一次三百。

　　我答应了，一个星期三次，一次就是一个上午，偶尔周末出去陪着见客户，学着怎么与人做生意，大部分就是陪同，如果能有实际表现，会有提成和奖金。

　　我几乎没时间休息，每天手机的浏览时间都不超过半小时，我没法歇息，我也不会歇息。

　　看着舅舅睡着的模样，他的眼角还有泪痕，我发誓会给他更好的生活。

　　天一亮我就走了，那时候舅舅还在睡觉，烧退了一些，要吃的药给他放在桌子上，我就这样走了。

　　今天是八月的最后一天，过完这一天，所有的中小学生都会开学，每个人都变得忙碌起来，慢慢地天气也越来越凉，中秋节那天画室没让我们休息，我们还是过着痛苦又煎熬的生活。

　　画室给我们每一个人发了月饼，发到我时是水果味的，我不喜欢，一直放着没吃，许知行给我换成了咸蛋黄味，我们俩也难得的都懒逃了最晚的一节课。

　　画室的老师很严格，不过好在会有人看在许知行的面子上给我们开后门。

　　他分了我一支烟，我们爬上天台，一边吹风一边赏月一边抽烟。

　　他问我：“江随，你现在最想干什么？”

　　我几乎脱口而出：“想睡觉。”

　　他笑：“就这个？这么简单？”

　　我懒得理他。

　　这一点也不简单。

　　于是我躺在天台的水泥地上，看着天上的圆月，语文书里常写古人如何寄月思人，我经常觉得无聊，更是不知道一个月亮又有什么好寄托情感的。

　　但此刻我很想舅舅。

　　很想。

　　也许是长大了，也许是变独立了，我不再是那个莽撞的少年，也很少强制性的向人索取什么，我只是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坚定。

　　我给舅舅发了‘中秋快乐’。

　　他下一秒就给我打了电话过来。

　　许知行很自觉地退让到一边，我接起电话，听舅舅的声音：“小随，中秋快乐。”

　　“嗯，吃饭了吗？”

　　“刚刚吃完。”

　　我掐灭香烟，“舅舅。”

　　“嗯。”

　　我说：“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随机磕磕绊绊的说：“我、我，也想你了。”

　　我笑：“干嘛不说完整。”

　　他咳一声：“我也想你了。”

　　还是磕绊。

　　“最近画画怎么样？”他问我。

　　“挺好的，水平算是稳步提高。”我一直都对自己的水平有很大相信，从十岁起接触画画，中间一直没断过，就已经比大多数人好了。

　　“嗯，小随，我一直都相信你，你一直都是舅舅的骄傲，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无论结果是什么样，舅舅也都永远爱你。”

　　天台的风好大，一直吹一直吹。

　　“是哪种爱？”我问他，必须得到一个完整准确的答案。

　　他不说话，我就等待。

　　“不是亲情的爱。”他说，“是爱情的爱。”

　　我忽然心底一松，就像跑一千米一直在追逐的终点线，当我冲过去的那一刻，全身都松懈了下来。

　　这就是我一直都想要的、渴望的，我要他也爱我，很爱很爱，我也不想强制的，但是我知道不这么做，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爱上我。

　　“舅舅，你会变卦吗？”我问他。

　　“什么变卦？”

　　“爱我，只是突然说说的吗？以后都会一直爱我吗？”

　　“嗯，一直爱你。”

　　“这辈子都只爱我吗？”

　　“嗯，我永远都爱你，都不会离开你。”

　　小时候在福利院，院长妈妈对我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爱你’，她爱每一个孩子，爱我，爱他们，但是我却无法真正地感受到爱。

　　我经常想，爱到底是什么，他们总说爱我，为什么我体会不到。

　　后来有了收养我的养父母，刚开始他们也常说爱我。

　　我问他们：“爱我什么？”

　　他们说：“爱你是男孩。”

　　后来我明白了，在有需求和利益交换下，对他们来说爱成了具象化的实物，只要没了使用价值，爱就是一堆不值钱的垃圾。

　　我问舅舅：“爱是什么？”

　　我以为他会陈述表列很多，但他说：“不知道。”

　　我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东西或许早已就在身边，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也早有了回答。

　　爱就爱了，还管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