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溺》月染竹肆

3、第二章 外婆的糖

　　“哎，听说了没？八班新转来一个女生……”
　　“我去，真的假的?都高三了还转校……”
　　“我听地们班同学说，那个女生叫陈若楠，她妈是个小三……”
　　”小三的女儿……”
　　女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着一个与她们毫无交集的女生。
　　厕所隔间的门被人用力甩上，厕所外面的几个女生吓了一跳，纷纷看向刚从厕所里走出来的女生。
　　女生身形高挑，皮肤白皙，棕褐色的长发披在肩上，有些营养不良。蓝白条纹的衬衫袖口挽到肘部。她睫毛浅长，眼尾长且翘，眼下一颗棕色小痣，说不出的迷味。
　　“……”女生们自知无理，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陈若楠甩了甩指尖上的水珠，旁若无人地走了过去。
　　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不受待见的那一个，也是从来都不被选择的那一个。
　　妈妈陈怡是第三者。可她却妄想着生一个男孩，摆脱第三者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那个男人身边。
　　可惜啊，陈若楠偏偏是个女孩。
　　若楠，即是若男。
　　于是陈怡上位的梦被无情打破，她厌恶陈若楠，一度想把她溺死，只是每次都被外婆哭着拦下。
　　可无论陈若楠怎么努力，还是会成为陈怡的出气筒。打骂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反抗了。
　　不过现在，她不怕了，也不再对陈怡抱有一丝的希望了。她已经被迫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她已经无法回头了。
　　她走回教室，坐到座位上。湿透的凉意顺着裤子蔓延开来，她慢慢地站起来，凳子上的红墨水已然浸透了蓝色的校裤。
　　拳头慢慢握紧，她深深的吸了口气。
　　“谁干的。”她扫视了一圈，没有人回答，只是在某一处角落，传来几个女生的窃笑声和议论声。
　　陈若楠从桌子上拿起校服围在腰间，抄起地上的凳子，朝那几个女生走去。
　　“喂！你，你要干嘛？！”坐在靠前些的一个女生狠狠的瞪着她。
　　“不干嘛。就替你们妈好好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陈若楠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几个不断向后缩的女生，眸中满是鄙夷和不甘。
　　“上课了。哎，那个女生！你举着凳子干嘛？想打架？！赶紧把凳子放下，给我到外面站着去！”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陈若楠背对着老师，身子还在止不住地发抖。她沉默了片刻，把凳子狠狠地甩在地上，转身走出了教室。
　　她没有解释。
　　因为她知道，解释是没有用的。人们从来都只会，也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温袅默默地计算了一下时间，捂着肚子趴在桌上，心里不断哀嚎。
　　可恶的物理连排。
　　“老师，我想去厕所！”

　　初秋的阳光有些刺眼。
　　陈若楠抬手挡在眼前，身子后倾，靠在墙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从走廊那边传来。她没有理会，只是遮着眼睛发呆。
　　“同学，你哭了吗？”脚步声忽然停在了她的正前方。
　　试探的声音传来。一方手帕递到了她的面前，她没动，只是移开了目光。
　　“没有。”
　　面前的女生忽然将手中的方帕塞进她怀里，她下意识拿住。反应过来时，女生已经跑没影了。
　　手帕的右下角，玫瑰刺绣的LOGO泛着暗红调的光泽。是奢侈品牌Eternal刚上新的系列。陈若楠拈起手帕的一角，随着她的动作，一个圆形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一颗水果糖，银色锡纸包装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入口的瞬间，丝丝甜意弥漫在口腔中。
　　她有点想哭。
　　小时候，她每次挨打，外婆都会在一旁拦着。快七十岁的老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还怕吓到她似的，不敢哭出声。
　　她记得，她陪外婆卖菜的时候，每每收摊，外婆都会从腰包里摸出两块钱硬币，摸摸她的脑袋，让她去买糖吃。
　　“外婆，给你吃！”陈若楠踮起脚尖，努力伸长胳膊，把奶糖递到外婆面前。
　　“乖囡囡，外婆不吃，你吃吧！”外婆总是轻轻剥开糖纸，把糖放进陈若楠嘴里。
　　“好甜啊，外婆！”陈若楠笑得鼻子一皱一皱的，只是上次挨打的地方还有些疼。
　　“好甜啊……外婆……”陈若楠呢喃着。
　　口中的糖已经化掉，酸甜的味道激得她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落。
　　糖依旧是甜的，可当时笑着喂她吃糖的老人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