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型日落》帝子金陵

4、家教

　　新班级的生活经历的时候感觉很长，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又感觉好短，下课铃声响了几次，秋雨落了几场，蝉鸣一点点小下去，一周就彻底宣告结束。
　　“阿姨还开着书店吗？”池霖极潇洒地单肩斜挎着包，大步走在白雨旁边。
　　“不开了，发生了点意外。”白雨低着头，但池霖还是敏锐地发现了白雨眼中的落寞，识趣地没有多问。
　　“嗯，就在前面，快到了。”白雨抬头确认了一下方向。
　　“还是原来的老房子？”池霖有些讶异。
　　池霖对这栋灰扑扑的小楼还残留有一点印象，他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来这吃过一次饭。
　　小时候，他养的小金鱼死掉了，父母立刻带他去买了新的玩具，让他安安静静地待一边去玩。
　　他的玩具坏了总是有新的，他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等着父母夸他很乖。
　　偶尔真的能等到一两次。
　　街对角有一家书店，他常去。老板娘已经能熟络的叫出池霖名字，就像他也熟悉书店，白墙上的漆斑驳，青砖上爬满了苔绿。
　　他往往在书店一坐就是一天，往家走时，已近傍晚，黄昏时的小巷是暖色调的，两旁没有什么路灯，纯粹的夕阳夹杂着烟火气都随着暮色渐渐沉没。
　　每次池霖都会兴奋地找父亲谈论今天在书店看到的，宇宙，天空，海平线。
　　父亲也每次都是平静地听完，然后点点头敷衍地回答着：
　　“多少钱？”
　　“什么？”
　　“书。”
　　“二十八。”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池霖开始更加频繁地往书店跑，有时候待到书店关门才往回走，父母知道后，也只是简单询问下他的去向，丢了笔钱给池霖让他自己在外面吃别饿着，之后便没有多问。
　　池霖待的次数多了，书店那个老板娘看不下去，拉着他一起回家吃饭。
　　池霖终于从记忆深处翻到了这些细节，关于那栋灰扑扑的小楼，关于白雨。
　　他在那栋小楼里认识了书店老板娘的儿子，和他一样大。
　　老板娘的儿子说，他叫白雨。
　　他们从白天聊到晚上，从原子讲到宇宙，从我是谁讲到上帝已死。那是他第一次和别人通宵聊天。
　　因为白雨，他又有了很多第一次，第一次和别人出去玩，第一次和别人起争执。。。。。。
　　白雨说，这个世界完蛋了，他想去看海。池霖点点头，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无聊，如果白雨想去，那他也想。
　　那天池霖天微微亮才到家，家里还亮着灯，父母还在等他，池霖有点愧疚，到家后才发现父母早已入睡，只是他不回来没法锁门，失望冲淡了几分愧疚，方才与白雨海阔天空的激情也渐渐散去。
　　再后来那个书店搬走了，池霖忘了具体是哪年的事，只记得幼时的他茫然地站在书店旧址左顾右盼一直等到太阳落山。
　　他记得那天的日落格外缓慢，他的心被猛地刺痛，好像浸了柠檬汁的针穿过。
　　当他在高中又一次见到白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还没有睡醒。
　　“喂，到了。”一只手在池霖眼前晃了晃，池霖差点一头撞上去。
　　“想什么呢，要不是我拦着，你差点一头撞电线杆上。”白雨没好气地吐槽着，顺便踹了一脚差点误伤池霖的电线杆。
　　“没什么。”池霖回过神来，“阿姨在家吗，我靠，我忘了买东西带给阿姨。”
　　“没事，她没心思想这些。”白雨有些烦躁，步子都加快几分。
　　这个家还是老样子，池霖想，比许多年前要更整齐一点，也更旧一点，可能是因为白雨父亲的遗物被收拾出去一部分。
　　秋珉并不在家，家教老师已经在白雨的房间等着，家教是个周末出来兼职的大学生，平时课下和白雨混得很熟，白雨只是稍微解释了两句便一口答应给两个人一起上课。
　　“海洋季风，是季风的一种，由于海陆热力性质差异显著，在同一季节内气压的差异很大，导致风向随着季节而发生变化，形成季风，其中，由海洋吹响陆地的季风称为海洋季风。这种季风多发于夏季，故又称夏季风，夏季风盛行时，降水自沿海向内陆减少，沿海地区高温多雨。。。。。。”
　　王言兼职家教已经一年有余，因此讲得抑扬顿挫，一个知识点告一段落的时候还有心闲聊两句，防止因为知识点太枯燥导致气氛过于沉闷。
　　“你们去过海边吗？”
　　“有机会一定要去去，我上次去还是高中，那阵子叛逆，一个人背着包就跑，去参加什么音乐节。”
　　“那时候吹着海风，举着啤酒，炫着烧烤，一群人聚在一起又唱又跳，我那会儿还会弹吉他，一群人围着我起哄，我给我喜欢的女生唱了情歌，好像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我总归还是要回来，回到这灰头土脸的生活。”
　　王言一口气说了一堆，给自己说得有点伤感，连忙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继续往下讲。
　　刚讲两句就发现对面两位有点心不在焉，索性停下了课程。
　　“该不会你俩也想着怎么跑出去吧。”王言一脸坏笑望着白雨，白雨和他眼神对视不到两秒就开始假装捡笔移开视线，池霖倒是坚持了一会儿，半天之后终于轻轻低下头回了一句“嗯”。
　　“我劝你们还是别想了，实在想去暑假再说，那时候音乐节多，高铁票也好买。”
　　“最关键的是那时候我的课就结束了，我可以拿钱潇洒去了。”
　　“。。。。。。”白雨池霖双双沉默，然后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
　　王言笑了笑，气氛总算是活跃许多，刚才闲聊的有些久，他忙着赶进度一口气说了七八个知识点，完全没注意底下白雨和池霖的小动作。
　　两个人坐在那手上动作没停还在整理知识点，实际上眼神已经交流了好几次。
　　“暑假的话，那我俩也能去。”
　　“我有钱，提前买好票就行。主要还是阿姨。”
　　“管他呢，到时候再说，大不了到了打个电话先斩后奏。”
　　池霖想起以前和白雨通宵聊天的那个晚上，他的心惴惴不安地被期待和不安撕扯。
　　白雨拍拍他的肩，把他吓了一跳。
　　下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