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见鬼考不上985怎么办？》歌德斯尔摩

63、你怀疑谁？

　　调查局北面破旧的小食堂内，挂墙上的老电视里，江州地方台在播早间新闻——
　　“……导致了近年极端气候增多。今天凌晨江州出现了秋季罕见的特大暴雨，水文局和环保局提醒广大市民，暴雨导致水质污染……”
　　胖头陀摇头晃脑摁了下遥控器调台，换成了锦州电视台，依旧是早间新闻。
　　“……山体垮塌，昱川森林公园内也有震感。昱川森林公园管理处强调，昱川处于横断山系，山崩、滑坡和泥石流屡见，地震频繁，是我国主要地震带之一，游客朋友切莫离开游览道路，翻越护栏……”

　　“你们这秋游地儿选得可真好。”穿旗袍的女人袅袅婷婷挨着迟熠坐下，把他冲完电的手机滑他手边上，“给你们学校去过电话了，说家里急事连夜给你们接回家了，说你跟封项阳远房亲戚，什么急事儿你们回头自己编去。”
　　迟熠本来叼着包子在犯困，思维迟缓，被身边突然坐下的大美人吓得一激灵，醒了。
　　女人闺名华婷，调查局的人都管她叫一声华妃娘娘。
　　华妃鲜红指甲捏着片肝尖儿正吃着，一眼瞥见了僵直不动的迟熠，嘴角一撇起身走了。

　　迟熠抬头扫了眼小食堂里寥寥几人，凑向胖头陀：“华妃娘娘是……？”
　　胖头陀：“咱中间怎么算都能算是人的。”
　　迟熠颤抖地吸了一口气，决定无视这怪力乱神的世界，先切回智商正常模式，问：“新闻都处理成《走近科学》了，没见你们这儿运作啊。还是你们上级部门出面了？那他们会不会过来调查污染？”
　　胖头陀嘿嘿一笑，就说：“谁知道呢。”
　　迟熠没得准信就不安心，总惦记着想跑路。他觉得自己疑似是诡异，封项阳他们几个看不出来，但万一上级部门里来人中间有人看出来呢？又或者找他问话，多问几句觉得他不对劲，把他抓去实验室呢？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还是要先备案？对了，你们会清除我记忆么？”
　　胖头陀半点觉察不到迟熠这会儿惶恐不安，还是慢条斯理说话：“先不用清除，你也算当事人，要等先把相关案件查清楚，或者就是我们老大觉得有必要，那就是他那边清除。备案么，我看也有封项阳那小子嘛。我给你问问你什么时候可以走啊……哎？老大呢？你们看见老大没？”
　　封项阳、巫杭、傅威达，这三人刚才就悄无声息出了食堂，这会儿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
　　迟熠想给封项阳发个信息说自己先回了，又想这人可能在忙，于是改了语音转文字发了条短信，半天没人回。
　　迟熠抓了抓耳朵，有点不舒坦，心说就这么忙的么？于是又补了条，告诉他记得不忙了回电话，要商量“家庭急事”到底是什么，以防姚老板来关心学生家事。
　　迟熠把手机塞回口袋迈步穿过枯萎的柳树，眼前却还是调查局的院子，于是他又转身穿回去，看见的依旧是调查局的院子。

　　“老柳没了，就没讲人情的看门人啦。法阵死板得很，你要出去得老大批。”讲话的是双胞胎里的一个。
　　这会儿，这精神小伙儿叼着油条，蹲院门口一半都埋土里了的石龟背上，饶有兴味地看迟熠原地上演鬼打墙。
　　迟熠叹气，扭头问：“那你们傅队人呢？有人看见出食堂之后去哪了没？”
　　“对哦，老大人呢？我报销单他还没签字呢。”双胞胎里的另一个从院子里出来，也是精神小伙样，他一手夹烟一手拎豆浆喝。
　　迟熠哭笑不得，问：“你们是579部队退下来？”怎么看都像和巫杭是俩世界的。
　　“这儿就老大和华妃是579部队出身，我们都编外，辅警。”蹲石龟背上的跳下来，“我叫泰一，我弟叫泰二。”
　　迟熠嘴角一抽，和他握握手。
　　这方式有点太成年人，对方还一副精神小伙样，迟熠有点不习惯。

　　泰一的眼睛有点点偏绿，虎牙又非常明显，迟熠想起傅威达这个队长是猫妖形态，就问：“你是人还是……猫妖？”
　　泰一说：“人。不过我家里序列号都是兽灵，你也可以觉得我这样的是半兽人。”他没说自己到底是什么，只是笑问，“你其实想打听封项阳是什么序列吧？”
　　迟熠被识破有点讪讪。
　　泰一哼笑了声：“他是什么老大都不知道，我们能知道个屁。他也不照规定成年来测序列……不过么，反正高官子弟嘛，出事儿也轮不到我们这小庙管。”
　　迟熠满脸茫然。
　　泰二喝完了豆浆，就像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抽出一架小提琴，靠着门框拉《梁祝》。
　　泰二说：“老柳喜欢听。”

　　淅淅沥沥的雨停了，天空冷而清透，小提琴音缠绵哀婉的在风中飘散。
　　迟熠转身回院中，角落一口半人高的水缸袅袅腾起雾，封项阳正在办公楼的楼梯口打电话，远远看见迟熠做了个稍等的手势。
　　迟熠于是转身去观察那口雾气缭绕的水缸——这玩意儿就像是个巨大的加湿器？

　　封项阳挂了电话急急忙忙走出来把迟熠从水缸边上拽走：“院子里很危险，别乱跑……华妃没让人跟着你的么？”
　　迟熠揣测：“哦，那可能安排来的是泰一、泰二？”
　　封项阳不悦道：“别和那俩靠太近。你别碰这水——”
　　然而，为时已晚。
　　“嗖”——
　　一个巨口从水缸里跃出，满口尖牙，转瞬就变得巨大，远超了这水缸能装得下的大小，足能一口给迟熠吞了。
　　不过那巨口没做什么，只在雾中一晃就又一头扎回水缸里没了动静。
　　迟熠惊惧又好奇，还想探头去看水缸：“那是什么？水缸是不是联通到哪里了？”
　　他觉得刚才好像看见了龙一样的头？
　　封项阳心力交瘁把迟熠远远拽开：“这镇宅的……你要不要再吃点东西？还是想去值班室睡会儿？你别乱跑，我一会儿送你回家。”

　　迟熠被拽着走了两步，抬头看三楼走廊上的巫杭，这人从刚才开始就在那儿看他们。
　　二楼，挂了电话转身准备上楼的傅威达此时也往楼下看了眼。
　　迟熠于是就侧头看封项阳。
　　在中间道车坠崖那会儿迟熠是没反应过来，但过后就觉得那还会儿巫杭、傅威达、封项阳三人在相互戒备——他们像是认定是车内的人召唤了诡异。
　　迟熠：“你怀疑谁？”
　　封项阳：“都怀疑。”他看迟熠惊呆了的表情就笑了，“每个人都觉得另外俩有问题。”
　　迟熠心说这怀疑还循环起来了。
　　“一定是车里的人？”迟熠疑惑，刚想说什么就被封项阳眼神制止了。
　　封项阳捏了下迟熠手指尖，动作就和捏恶魔尾巴尖如出一辙。
　　“迟熠，来聊两句。”巫杭手肘支着栏杆冲楼下招呼
　　迟熠抬头，就见巫杭又侧头和傅威达说了句什么。傅威达抬手示意作罢，自己转身进了办公室。

　　·
　　傅威达办公室牌子上挂的职务是“侦查支队队长”，以他那二十七八的年纪这职位不算低了。
　　“和政法系统差半级的待遇，人也少，人数跟派出所一样，拨到的款么也就和派出所差不多了。”封项阳小声说，把迟熠往门口推了推：“进去吧。”
　　迟熠茫然：“我一个人吗？”
　　封项阳对他眨了下眼：“我就在外头等你。”
　　迟熠歪头看他，又看办公室。
　　“喝咖啡么？提提神。”傅威达问，一边已经转出办公桌，去饮水机边上给迟熠泡咖啡了。
　　封项阳就像送第一次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又把迟熠往里推了推，说：“他请你喝咖啡呢。”
　　迟熠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但还是往后退了步，进了办公室，傅威达脚一勾，关了办公室门。

　　迟熠接了傅威达递来的咖啡，被推着在木头沙发上坐下来，他瞥白板上列出的线索——他看什么都是乱码，他又瞥对面沙发上的巫杭。
　　这人喊他上来但也没表示，这会儿就在傅威达办公室唯一一张软垫沙发上摊得很安详，头往头枕上靠着，闭着眼双手交叠在腹部，他还穿着那件单薄的衬衫，外套也没穿一件。
　　不过办公室里空调温度打得高，倒也不算太冷。
　　巫杭这架势像个鸠占鹊巢的大爷，傅威达这办公室主人这会儿倒成了端茶倒水的秘书。

　　傅威达穿了件短袖T恤，侧身在办公桌上坐着简单说：“调查局的车有特殊保护，不被标记无法被定位到。车被缀上是在你和封项阳上车十二分钟之后。”
　　傅威达点了下白板上画的一个符文，探身去办工桌后启动打印机打印资料，说：“你们上车后大致十分钟吧，监测仪就测出了车上又异常法力波动，传回来的数据显示就是这个，追踪符。也是这个引来了十二手……数据我调来了，可以看下。”
　　迟熠觉得傅威达这说法就是怀疑他和封项阳是诡异的内应。
　　“但没上车前我们也没被追踪。”迟熠含蓄的表了个态，“也是你喊我们上车的。”
　　巫杭眼皮子都没睁就说：“也是。傅队，你是不是还能检测出来符文是不是当场现画的？这样你开车两手在方向盘上，没功夫动手。”
　　傅威达笑起来：“嘿，你要有办法你帮忙测一下呗？要么你们那儿有新设备？你打个申请帮个忙么。再怎么说，救你的也是老柳么……于情于理，这案子你都得多帮忙么。”
　　迟熠懵了，傅威达到底是针对他和封项阳还是针对巫杭？

　　巫杭起来了，拿茶几上的纸杯自己去冲了杯咖啡才又回头看数据。
　　迟熠举手对巫杭发问：“等等，你喊我来干嘛？数据我也看不懂。”
　　“就想问你，你觉得谁最可疑？”巫杭慢条斯理。
　　迟熠茫然：“我不知道。”
　　巫杭：“直觉？”
　　迟熠下意识就瞥了眼傅威达。
　　傅威达哭笑不得：“是觉得我贼喊捉贼？”
　　迟熠手里还捧着人给的咖啡呢，连忙说：“不不不，我只是觉得你……突然怀疑三组长好像挺没道理？还是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的事？”
　　傅威达摊手：“哦，我其实还是倾向怀疑封项阳。毕竟是他上车之后诡异才跟上来的。而且他发的消息给的老柳要开路……他的序列号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但高攻击性序列，照研究院说法是容易被诡异同化的。这点你该比我清楚。”
　　巫杭懒洋洋翻数据：“嗯。”
　　迟熠人都不好了，他只是本能觉得巫杭不是内鬼，想听下傅威达怀疑巫杭的理由，怎么就又到封项阳身上了？

　　巫杭淡淡道：“想起什么就说。没关系。”
　　迟熠只得硬着头皮说：“傅队，你怀疑封项阳是在我们上车前……他看见你们俩第一反应是回头，你说579部队在，那会儿你是觉得他打算去对付十二手？”
　　傅威达点头承认。
　　迟熠语调冷下来：“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不愿意封项阳对付十二手？你是不愿他遇见诡异，还是怕他干掉了诡异？”
　　傅威达眨了眨眼：“都不是。有个情况你可能不清楚，诡异理论上是不可能从‘处理站’内逃出来。”他对巫杭抬了下眉梢，“三组长？”
　　迟熠觉得这话题方向不大对，就像一句“封项阳怎么知道十二手逃出来的”都要亮明面了，突然就转了风向。
　　他看傅威达又看巫杭，突然就发现这俩都在看他，像两只猫头鹰。
　　迟熠恍然间意识到什么——小食堂放的新闻，告诉他老柳看门“人性化”的双胞胎，调查组的人手腕上都有黑线，但至今没人提系统俩字，倒是不断有人提封项阳的序列号，以及，封项阳是个三代。
　　没了老柳，调查局是不是就暴露在了监视下？
　　这帮人……是都在演戏？混淆视线？

　　巫杭喝了口咖啡，看迟熠。
　　迟熠连忙也跟着他动作喝了口咖啡，但没产生任何反应，他没失忆没晕倒，他茫然又喝了两口才发现巫杭和傅威达都在瞪他，他这才又想起进门就看见巫杭闭目养神，连忙往沙发上一头栽倒。
　　他闭着眼扭曲地倒硬邦邦的木头沙发上，后悔刚才应该去巫杭那沙发上再喝咖啡的。
　　巫杭和傅威达打机锋，封项阳也进来了，于是变成三人相互讥讽试探。
　　一会儿后封项阳把迟熠抱起来转身出去，嚣张道：“随便你们怎么说。我送少爷回去，劳驾傅队给个许可，把法阵撤了。”

　　迟熠全程闭着眼睛装睡，封项阳抱着他一路下楼吹口哨，像心情很好。
　　迟熠到底没听出这乱七八糟口哨里还有什么暗示，干脆放空，他真的尽力了。
　　后头，那办公室门开了又关，一会儿巫杭声音响起来：“封部长的儿子好大面子，能叫调查局改调查方向。”
　　封项阳笑了声：“三组长与其想这个，不如回去想想要怎么述职吧，毕竟诡异是从你们手里逃了的。”
　　巫杭哼了声，快步下楼离开。

　　封项阳到楼下就见泰二喊：“老大，厅里领导来了，快点的来接人。”
　　封项阳脚步顿时一停。
　　华妃过来，在经过迟熠的时候手指在他外套口袋上碰了下。
　　迟熠偷偷摸了下口袋，里面是一枚戒指，他偷偷戴在了手指上。他估计得有什么帮他蒙混过关的作用。

　　门口传来人声——
　　“哎，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小傅啊，专案组主要就是查江水污染的，这事情呢我看还是得多听咱们研究院来的专家们的意见。我呢，不参与这次专案，我就是听说了老柳的事，哎，就过来看看。”
　　声音中气十足，一路已进了院子。傅威达在边上陪着。
　　被围中间的领导是个清瘦的小老头，其他陪着的都是中年人。黑西装青年也有几个，站姿笔直，但他们跟着的是一个两鬓斑白带金丝边眼镜的瘦高男人。
　　傅威达把老领导往办公楼带，华妃一扭身就往领导那边走，边去招呼人上楼：“白厅，您来正好也看眼这案子具体情况……”

　　封项阳抱着迟熠立刻就往院门走，却就听见背后一个人说：“哎？这是封部长家的公子么？秦院长，这算算，也是你外甥吧？”
　　这瞬间迟熠觉得封项阳手指都僵了。
　　迟熠把眼睛睁开条缝，挨着封项阳脖子偷偷看后头，说话的是个中年干部，他拽住的是那个镜片擦得尤其干净学者样男人。
　　秦院长眼睛都没转：“方主任说笑了，冉教授只是我秦家养女，她做什么都和我家无关，我也当不起封家公子一声舅舅。”
　　方主任立刻就笑说：“哎哎，秦院长……你们两家怎么都是姻亲，我看，要把关系撕罗开，可不简单呐。”
　　封项阳只转头看了一眼，就从柳树中间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