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见鬼考不上985怎么办？》歌德斯尔摩

48、谁是囚徒？07【系统】

　　立柜狭窄的空间内迟熠和弗拉基米尔贴在一起，从缝隙里往外看。
　　进来的人一共三个，穿着式样格外宽松的黑色长袍，就和之前那个从飞船上下来的红袍神甫是一样的，但这三人却没有那老者一样那么……有人形。
　　他们进来后先拿出了一个圆球，对准房间转了圈，随后那圆球“滴”一声被激活了。

　　圆球上花瓣一般展开，悬浮到空中，微光闪烁间就在囚室内构筑出投影——一个囚徒出现在了投影的光影中，惊恐扭曲的面部一清二楚，而后，画面顺着延伸开来，刷然蔓延至房间边边角角，定格的囚徒被定格的惊恐表情动了！
　　囚室内正进行着一场杀戮，某种无形的力量拽住了囚徒的脚踝，将这个拼命挣扎的囚犯往下拖拽！直到囚徒皮肉剥离骨骼碾碎，被挤压进地板那仅毫米为计量单位的缝隙内。
　　其他的囚徒对同室内的囚犯的消失视若无睹，甚至不曾注意到同室少了个人。或者说，他们确实就没有看见，某种力量横亘在了他们和被猎杀者之间，犹如世界线再此突然分叉，成了两个时空。

　　圆球重新合拢，落回到黑袍神职者摊开的掌心。
　　“行了，数据上传了，开始清洁吧。”
　　他们的黑袍下伸出了四条苍白细长的手臂，三人边聊天边开始用两只手喷洒背后罐子里的两种液体。
　　一种应该是鲁米诺试剂一类的，用于找到地板缝隙内的血迹，另一种则是清洗剂，这俩应该先后配合喷洒，另外的两只手则同时用刷子去刷，这样应该算是效率最高。
　　但他们的四只手并不协调，经常两种液体同时喷洒，而拿刷子的手又经常垂在边上一动不动。
　　正是这四只手导致他们的动作不协调，像还没有适应这副身躯。
　　这状态迟熠太熟悉了，这就是他长出翅膀和尾巴那会儿一样，大脑根本还不知道以如何调动多出的肢体。
　　联系上他们刚刚说的话，迟熠怀疑这三个人也和他一样，属于不明入侵这副本的现实人类，不是原装的NPC。

　　其中一个再度洒错了顺序，不耐烦地抱怨，“上头干嘛要我们来？这副本主导意志还不是都得听他们的……”
　　“啧，你没听说吗？”另一个人压低声音，“这几个月，好几个和怪物融合生成的原生副本都出了故障……”
　　“你哪儿来的消息？别道听途说，免得惹祸上身。”
　　刚才释放圆球的小头目开口阻止了这场对话的继续。
　　于是刚才说话的人就咳嗽了声岔开话题：“嗐，那三个人，估计也没想到会直接就被当弃子吧？毕竟十多年了都一直在干活……而且马家也算有头有脸的，还一直给钱。”
　　“那只能怪他家倒霉，养了个好儿子。”小头目这下嗤笑了起来，“以前就为了他儿子的事拉进来个翟家，那会儿靠他的钱，上头人忍忍也就算了，这会儿，他那好儿子又无事生非，结果警方一溜牵扯出来，谁还能有个好？你们看吧，上头人肯定不想留他们了。就是可惜了那姓汪的，他可比马家要来的重要……”
　　三人清洗完了地板出去了，声音随脚步声一道远离——
　　“还有多少囚室？中午前能清洗完再提交数据么？我们还得赶紧设监测点……”

　　弗拉基米尔推开柜子门钻出去，迟熠几乎下意识就知道他打算要做什么，连忙出来拽住他手臂，压低声说：“这仨死了还会有人吧？杀了他们没用的。”
　　弗拉基米尔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简直让迟熠怀疑他之前干了很多回杀人灭口结果又有人来了的事情。
　　弗拉基米尔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么？”他看了眼迟熠，“你和他们是一样的？对么？你还有你的那些同伴，你们从哪里来的？
　　迟熠：“？？？”所以……这算是系统内生物觉醒了发现了打破次元壁而来的人类？
　　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和这个觉醒生物解释，在装傻还是承认之间来回摇摆。
　　弗拉基米尔的手指迅捷而轻柔地落在了他的喉咙上，冰冷坚硬的指尖触碰到同样冰冷但却柔软的皮肤。
　　“说实话。”
　　弗拉基米尔感觉到手指下的喉结微滑动了下。
　　迟熠：“我们没恶意，在这里是我和我的同伴们比较危险……但可能不包括之前咱们一起看见的那仨囚犯，也不包括这会儿的这三神职者。”
　　弗拉基米尔不置可否：“但你挺在乎这三个神职者的性命的？”
　　“那倒没有。”迟熠澄清，“只是你把他们杀了没用，还会惹来其他的……也可能会有危险。”
　　迟熠挺烦躁，他觉得这又没法解释了，总不能说有个巨匠造物主在监测他的造物，并可能发起某种灭世行为清除容易导致运行系统崩溃的变量？
　　于是他只得问：“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弗拉基米尔若有所思，他的手指移开，“我会去处理他们留下来的东西。”
　　迟熠这时候才意识到弗拉基米尔刚才可能就是在耍他，这怪物之前估计就没想采用杀人灭口的粗暴措施。

　　“用什么办法处理？”迟熠深呼吸，把自己被耍的怒意压下去。
　　“这个。”弗拉基米尔从手腕上卸下了只手环，手环上嵌着一物——那是小太阳的挂坠。
　　“这是什么？”迟熠强自镇定地发问，这和他昨晚上梦见的、自己握在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弗拉基米尔从浅色的睫毛下淡淡扫了眼迟熠，说：“也许是某个神器？反正能跟着持有人意志篡改这些入侵者布置的监测点的数据。”
　　迟熠明白了，这应该算是□□类的东西。
　　“我觉得你最好先离开这里。”弗拉基米尔说。
　　迟熠本是来求证的，但这会儿确实有点想跟那仨神职者，正游移不定，弗拉基米尔就又说：“你的能力实在不怎么样，别碍事儿。”
　　迟熠惨遭嫌弃，只得讪讪应声，毕竟这会儿当务之急确实是不能让那明显来自系统方的外来人拿到这里的数据——否则，他这个BUG可能会暴露。
　　弗拉基米尔往门口走去，迟熠又忍不住喊他：“喂！”
　　弗拉基米尔转头。
　　迟熠：“我以前……”他打了个顿切换说辞，“三年前，你有没有见过拿着这小太阳挂坠的人，或者42号污染场里诞生的怪物？”
　　弗拉基米尔思索着：“哦，我不记得了。”

　　·
　　“哟，舍得出来——”封项阳打趣的话到一半打住。
　　一头从监舍里冲出的小怪物一拽他手腕，匆匆忙忙就找隐蔽地点。
　　封项阳：“不不不，你不用讨好我，晚上还留你睡的，你——”
　　迟熠太阳穴崩出了个井字，咬牙切齿：“封项阳！你有完没完了！正经事儿！”
　　他这会儿也管不了自己身份暴露了，拽住封项阳就把刚才在监舍听见的说了。

　　“……监舍里肯定有地方是联通到教会，白天有教会的人出现采集数据，所以才规定严格的时间表限制监管行动，应该是怕秘密被发现——我感觉整个监舍是个实验室，或者放野的场所，教会在拿囚犯养这里某种邪物，又要防止邪物逃走。突然着急要七天把墙体砌完应该是实验出了问题。搞不好七天不完工，这里的监管和囚徒都得完蛋。”

　　封项阳唔了声，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只眉梢一动，说：“所以，果然是你啊，小同桌。”
　　“……”迟熠：“那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索性决定一次问个清楚，“我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和你有没关系？”
　　迟熠这会儿是个小怪物样子，逼视人的架势显出野性生灵特有的阴鸷和生猛，比起少爷模样要有威胁得多。
　　但封项阳不愧是封项阳，脸色都不带变的，他对后一个问题避而不答，一本正经地表示：“我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迟熠：“……我可去你的吧！”
　　封项阳浑不在意这茬，勾住小怪物脖子：“哎哎，咱们在这儿时间也太久了点，真要被人当我潜规则你了那怎么好？”
　　他边说边拽着迟熠要再度去监舍边上，想蹲守那个古怪的弗拉基米尔。
　　迟熠原本只当自己是个怪物NPC，心理暗示作用下对这种接触也就可有可无，但这会儿马甲掉了就不行了，他躲了两次没躲开，这人还又口花花，忍不住就上脚踹人了：“你给老子滚远点！”

　　·
　　事情往往不遂人愿，近午，弗拉基米尔都未出来。
　　“弗拉基米尔一直神出鬼没的，还是先不等了，转一圈？”迟熠坐在台阶上等得无聊直打瞌睡，终于忍不住开口。
　　封项阳点了点头，他也打了个哈欠，说：“还是得想法子进监舍一趟。”
　　教会既然和监舍联通，那说不得是得进一趟，教会估计才是这副本的关键。
　　迟熠：“晚上这地方不能进，那邪物到处溜达，囚犯倒还好，你们这些监管估计它是见而杀之。而且我怀疑，得白天时候才会联通教会，教会白天才来取数据，应该挺忌惮邪物。”
　　封项阳就说：“明白。先得弄明白那白天不能进的死亡条件，怎么算触发……不是触即死就肯定有解。”
　　俩人边聊边从广场废墟前路过，远远就听见喧哗声起——塔楼下，监管们打了起来。

　　络腮胡和马尾辫女人为首的四个人正和铁塔男为首的三个人打在一起——是动了真格的。
　　络腮胡的匕首、马尾辫女人的长刀都亮了出来，但对面的三人却没动自己的道具，拿着的依旧是监管的鞭子和电棍。
　　“你们这些不虔诚的杂种，就知道你们来这儿没安好心！探头探脑还不让人上报了！？”
　　“我特么……探头看眼怎么了？我进去了？我没进去！你上报个屁！”
　　灵媒在旁边驱逐围观过来看热闹、伺机而动的囚犯们。经过了一天修整这人看着倒也不全是病恹恹的样子了，鞭子舞得虎虎生风。
　　铁塔男挣扎着踹开络腮胡，手指就要触碰到手臂上召出来的全息屏，倏然间刀光一现——刷！血色泼溅！带着全息屏的那条手臂离开了他的身躯！
　　他的小臂被马尾辫女人一刀斩断。

　　滚热的鲜血喷溅在脸上，铁塔男的同伴们刹那惊醒了。
　　而铁塔男喘息着双眼赤红，但到底是逐渐在剧痛中找回了自己的神志，他捡着断手爬起来。
　　络腮胡也是灰头土脸，喘息着说：“你没事儿？”
　　铁塔粗喘，点头。
　　马尾辫的女人于是扔了瓶疗伤喷雾过去，一言不发收了刀，转身径直回塔楼。
　　灵媒看了眼封项阳这边，似乎想过来说两句，又似乎有所顾虑，最后还是追着同伴进了塔楼。

　　“得快点结束这本。”封项阳皱眉说。否则照这么下去，剩下的几个人能活几个真还不好说。
　　照迟熠听见话推测，这里的逃生者和翟佳丽之死还有碎尸案极可能有很大关系，估计是关键人证——其中极可能藏着迟熠之前和邢曜央说的“无意中已找到，但却没有注意的关键线索”。
　　这会儿，逃生者阵营的人已经没了俩，也不知道对案子是不是会有影响。
　　至于复活者阵营——现在板上钉钉马文博就是那白头发的，阿宗十有八九就是赵耀宗，至于那个汪老师……
　　邢曜央他还真知道一个姓汪的——楚雄认定了的十二年前杀害唐笑笑，却最终没能被绳之以法的那个人，就叫汪强。
　　封项阳在烧鸟店内看见过汪强，当时在迟熠嘴里，汪强是带了小姐出来找亮堂地方相看的。

　　·
　　“退场劵？有是会有吧，但这得看运气。”灵媒往沙发后靠了靠，瞥封项阳：“但、但你要我感应，那我真感应不到的啊，那又不算灵异对不对？不过我觉得不是在废墟就是在监舍么，就这俩不让人去的地方……”
　　“退场劵都有什么特征没有？”迟熠在翻点全息屏查看实时监控，这时候转头问了句。
　　灵媒心说这怪物怎么还找这个？是真签了契约？
　　他挠挠头说：“一般来说如果有的话，都和隐藏线索有关系，明了的本里面，有的明显就是隐藏支线里面的目标物品。”
　　迟熠恍然大悟，难怪猛鬼高中提到十佳歌手大赛的奖杯，所有人都没怀疑过那可能不是退场劵，是陷阱。
　　那C级副本因为复活者介入而显得诡谲离奇，令人下意识忽略了只有A级才有退场劵这件事。
　　灵媒表情略有点不自在：“你们也找退场劵么？那你们要不介意，和王哥聊两句？这我们这边人都吃了这里东西，估计呆不到七天，总不能等死，你看要是愿意的话我们这边出道具换你这的消息？”
　　灵媒说的那个王哥就是络腮胡。
　　他的问题没得到回答，就只听一句——“你说就说，能不还吃这么香吗？”
　　封项阳终于没忍得住，开口破坏了他在这个副本里营造的高冷形象。

　　中午时候有的逃生者耐不住火烧火燎的饥饿再度去了餐厅，还有一些在外面广场上游荡，估计是觉得不进塔楼，闻不见香味，诱惑会小一点。
　　于是不会被影响的灵媒着实被人嫉妒，就只能一个人在监控室里呆着吃拿上来的肘子、大列巴，还涂了蜂蜜。
　　迟熠和封项阳俩人都饿，一直都是靠疯狂思考对本里有什么问题来刺激肾上腺素速狂飙，避免感到饥饿，诱惑者就是疯狂转移注意力，避免想起还有饥饿这件事儿存在。
　　迟熠倒不垂涎这一桌的菜，他垂涎的是逃生者，毕竟他现在还是个怪物。
　　估计是他表现太明显了，灵媒往后缩了缩，对封项阳：“哥们，你能给他看好了吗？他看得住他么？你看他跟要咬人了似的！”
　　封项阳把迟熠往后拽了拽，边说：“没事咬不了，他带嘴笼了。”
　　他问灵媒道：“你和你们队长他们都怎么认识的？我看你们挺熟，不像是在进本之后才互相换了联系方式的那种队伍？”
　　封项阳见过的队伍也就猛鬼高中的阿南一队和墨镜哥一队，这话就是诈唬人。
　　“说起来真的有点巧，我跟他们几个都真现实里头见过，有俩是我以前采访对象，那光头也是。”
　　灵媒注意力从迟熠这个危险物品上转移了。

　　“你是记者？”封项阳问。
　　灵媒点头，他倒不在意是不是暴露身份，就说：“华南周刊的，勉强能算半个调查记者吧，嗨这年头新闻已死，调查记者我自封的。”
　　他把肘子啃完，把嘴一抹：“早几年其实我也不想干了钱少，但想想觉得，哎，就不干这个干什么呢？总归宿图个自由么……而是总觉得你和你的采访对象有点瓜葛，有点关系，有的事情你就放不下了。”
　　他看起来想摸根烟出来抽，结果忘了这是副本，只得作罢。
　　“那碎尸案你采了么？”封项阳随口似的问，这问题其实不奇怪，毕竟夏天那会太轰动了。
　　“嗯。”灵媒点头，“何止是这个，十二年前我也采了。我还去找了那姑娘老家，那姑娘的唐笑笑，我还记得呢。她家里怎么说呢……”
　　灵媒那张枯瘦的苍青的脸上露出个苦大仇深似的表情，半晌一拍大腿说：“嗨，不提了。”
　　迟熠和封项阳交换了个眼神，这人还真的和碎尸案有关系。

　　迟熠翻完监控也没找复活者的影子，就示意封项阳：“你看眼呢？这是不是少了两块屏？”
　　封项阳：“哦？这你都记得？”
　　“不用记啊。昨天全覆盖没死角，这会儿广场区域有死角……”迟熠莫名其妙，心说封项阳这表述怎么他就这么怪呢？就听封项阳压低声音贴他耳边来了下一句——
　　“这么聪明，怎么分数就那点？”
　　迟熠眼珠子斜过去，同时松手让屏飘走，指关节发出咔哒一声。
　　封项阳顿时转头就跑。
　　迟熠怒吼：“你给我站住！”
　　灵媒目瞪口呆，看着囚徒怪物追着监管冲出了监控室。

　　走廊上，封项阳猛地转身一把将来不及刹车的小怪物接了个满怀。
　　“别闹，别闹，省点力气，都要饿死了。”
　　迟熠嗤了声，一把揪住封项阳衣领：“谁刚刚挑事儿的？”
　　封项阳做小伏低，双手举过头顶：“我我我，都是我的错。”
　　迟熠翻了个白眼甩开他隔壁准备下楼，封项阳却拽住他：“广场看不清角度。监控的位置在哪，还是从上面看清楚么。”
　　于是，啃着肘子的灵媒看见刚喊打喊杀的小怪物又被监管牵了进来。
　　灵媒：“……你们这相爱相杀呢？”
　　那俩高冷货在落地窗边同时侧转身，对沙发上的大叔投掷冷眼，示意灵媒这中年老男人自己好好啃肘子别说话。

　　窗外，女神的冠冕依旧在金光下熠熠生辉，但她扭曲着肢体竭力爬出大地的姿态，像一个狰狞的恶鬼。
　　封项阳的视线居高临下扫过整片广场，倏然露出了个冷笑：“神甫说的，神的视线——无处不在。”
　　监控的位置就应该对应了那些雕像。监控死角的出现，则是因为拿着刻刀的囚徒在清理过程中，不小心刮花了雕塑。

　　每天夜晚十一点开始暴风雪会让这些神的“眼睛”失明，要避开监视做什么，只能夜晚行动。
　　但夜间十一点后塔楼就会封锁，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天亮才会再度开启。
　　如果夜间不进入塔楼，就要在暴风雪中面对可怕、未知的长夜，还有那些夜间在游荡的不可名状物。
　　“但在十点囚犯回监舍到十一点塔楼封闭之间，肯定有什么特别的机会。”迟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