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见鬼考不上985怎么办？》歌德斯尔摩

22、两分钟时间到

　　鸡飞狗跳过了两天，封项阳精疲力竭打不动了，决定求和休战。
　　“九中魂”群里哭天喊地一片，纷纷道“大王不可”。
　　从来不搞颜色（黄嘉）：大王三思！
　　史上最强中锋（祁伟）：大王万万不可！迟熠麾下徐世杰狼子野心，肖想篮球馆大好河山，意图占据此战略要地，兵锋直指高中篮球联赛！
　　外高和九中校队又没合并，篮球联赛必然兵戎相见。
　　这会儿已经入了秋，眼见就快到了江州秋雨连绵的时候，学校里风雨无阻可练球的篮球馆就从原本的“避暑胜地”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托先前迟熠对着封项阳惊天一跪的福，外高校队终于不敢标记领地了，于是眼下篮球馆便是无主之地。
　　双方球队化身原始野蛮的西部大开发拓荒阶段圈地人，只讲先到先得的江湖规矩，同时暗中观察，是否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机会。
　　这时候，封项阳居然要割地求和！？昏君啊！
　　“九中魂”群里俨然要死谏，奈何“你封爷”回复：朕意已决。

　　封项阳在桌斗了回完了消息，就伸手戳隔壁趴着的校霸：“哎，周测呢，你都不写俩字儿的么？”
　　迟熠侧头，一脸不耐烦，心说关你屁事。
　　“哎，吃么？”封项阳把一条草莓夹心软糖往隔壁推过去。
　　迟熠怀疑里面下药了，但糖包装完好，似乎没问题，他抵不过嘴里没滋味儿的难受感觉，到底接了上供。
　　封项阳试探：“休战？”
　　迟熠含着糖哼笑：“谁和你战了？”
　　意思是你甭给爷找事儿爷才懒得搭理你，找事儿那就一个字——干！
　　封项阳被迟熠那吊着眼梢横过来的一眼看得直飘，心说他这小同桌这小模样还真是带劲儿，手指蠢蠢欲动要上隔壁人的脑袋。
　　迟熠早已驾轻就熟，眼明手快“啪”地拍下隔壁校霸的手：“你特么——”
　　话没说完后脑勺被一抽。
　　“考试呢！你这又干嘛了？”姚老板人从后门进来，一手把迟熠提溜了：“你给我后头站着去，我看你这也没打算写卷子。”
　　迟熠深呼吸，投给封项阳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往后贴黑板去了。
　　封项阳赶紧连滚带爬也跟过去。
　　姚文都看乐了：“封项阳，你又干嘛？放心不下你同桌怎么的？”
　　封项阳：“这不是……一个人有点寂寞么。”
　　姚文懒得搭理，去讲台。

　　封项阳小声和迟熠解释：“嗐，真不赖我，姚老板神出鬼没，我真没看见他在后头。”
　　迟熠正想叫他个人爬，就听见姚文声音传来——
　　“和同学们说件事儿，咱学校高二年纪预计下周要召开一次家长会。”
　　迟熠傻了：“什么！”

　　17班一众歪歪倒倒偷摸抄答案的、已经开始抄周末卷子的，还有少数好好写周测题目的人也都同时虎躯一震。

　　姚文继续说：“从开学以来吧，其实学校就在密切关注大家的这个整体状态。毕竟是并校，大家可能不适应，这些老师还有领导们也都看在眼里，想就这些问题呢和家长们沟通交流。”

　　这话多少有点冠冕堂皇，其实无外乎就是盘算一下发现月考成绩挺烂。
　　提学习状态和积极性，并校不适应什么的，都是扯，说来说去也都能是影响了学习的原因之一。
　　重点无外乎就是为了突出个不适应导致成绩不好不是学校能解决的问题，要如何适应那是学生自己的问题。
　　学校无非就为告诉家长一声——嗨，你家孩子成绩不好不是学校没教，是他不适应。
　　如何适应？这因人而异啊，你看某班的某某某那是如何努力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就好了？
　　学生嘛，好好学习是正经。
　　毕竟成年人看来沟通交流这事儿和学生们没关系，和一帮未成年的崽子是没法沟通交流的。
　　青少年仿佛缺灵魂少智慧，两百斤反骨不识好歹，不知道普通人家只能让孩子一条道走到黑千军万马去挤高考独木桥，不为其他，单就为搏一个模糊的未来可能性和似乎能坐在办公室工作的体面。

　　“好端端的开什么家长会……有病吧。”就连英语课代表魏苗苗都抱怨起来。
　　万瑶咬牙切齿捂自己那头飘逸的长发：“不会又说长头发耽误学习吧，以前九中教导主任那意有所指念叨，我妈差点就把我拽理发店去剪头了。”
　　全班都充斥了不安又躁动的情绪。
　　明显青少年是不满学校召集家长会这安排却无力抗争，只能发泄情绪。
　　姚文几次说话试图安抚都没能压下去，只能作罢。

　　“封项阳，你来。”姚文出门前点人。
　　迟熠就见隔壁人懒懒散散不大耐烦的转身跟着姚文出去了。
　　他琢磨了会儿，估计自家应该没人有空来，最后到场的不是大哥迟煜的私人秘书就是家里的阿姨，于是安心收了两本书起身回宿舍。

　　走廊转角，封项阳一脸不耐烦对姚文说：“我家没人。”
　　姚文：“你当老师瞎？你爸才是你监护人，你就不能喊你爸来一趟？”
　　封项阳笑起来：“你联系得到他？联系到你就喊他来呗。”
　　姚文高一开始就从来没能联系到过封项阳家里人，封项阳父母离婚，他监护人是他爸，职业填的无业游民。
　　这档案一溜从初中转下来的，封项阳初中老师他也联系过，只说见过封项阳他妈妈，监护人上的老子是从没出现过的。
　　除了监护人一栏上多一行字，这孩子就和孤儿没两样。
　　姚文叹气：“你说说你，你那成绩哎……”
　　封项阳知道又是老生常谈，连忙插科打诨：“你看嘛我也没不学，我这不是开学到现在都来上课了么，有进步的对不对？”
　　姚文想把人一巴掌拍飞糊墙，心说上课不是玩手机就是戳同桌要么趴着睡觉，这可真是来上课的。

　　迟熠到底没逃得过和大哥迟煜碰面的劫难。
　　兄弟俩人相对，迟熠少年，挺拔冷锐，校服有点空荡，但越发显出少年人肩背笔直。
　　迟煜而立之年，身量比迟熠略高，气势逼人，社会顶层的精英风度。
　　迟家遗传的桃花眼彼此对视，里面透出一模一样的冰冷。

　　隔在俩人中间，矮了俩人大半头的姚文抬手擦汗：“这个……其实还是想说说迟熠的这个成绩和学习态度……”
　　迟煜抬手看表，迟熠轻嗤：“姚老板，你还有两分钟。”
　　姚文：“？？？”
　　迟煜抬头：“你的教养呢？”
　　迟熠表情惊讶：“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你眼里我还有这玩意儿。”
　　迟煜：“你又想干什么？”
　　迟熠冷笑：“我才想问你想干什么？跑来学校开什么家长会？阿姨没空还是你秘书没空？”
　　迟煜：“我想做什么你不需要知道。”
　　迟熠轻嗤：“别自作多情，你听不出这是句讽刺？”
　　迟煜：“讽刺你的监护人并不明智。”
　　迟熠表情刷地阴沉了下来：“你本来可以不用当我监护人的。”
　　迟煜：“注意你的用词。”
　　迟熠指甲刺进掌心：“我很克制了，还有更难听的你要听么？”
　　迟煜：“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迟熠：“有益身心健康。”
　　迟煜：“你想吵架？”
　　迟熠：“不用了，这种没悬念肯定你输的事咱们就不用比了。”
　　他倏然露出一个假笑，伸出中食俩指：“两分钟时间到。”
　　他话音落，迟煜手腕上价值千万的带追针计时的机械表发出轻微咔声，两分钟时间到。
　　对话全程，迟煜面无表情。

　　迟熠脸上笑容一收：“迟总，想必你紧锣密鼓的日程安排不允许你再为不值得的事浪费宝贵的时间，你去忙吧，不送。”
　　迟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姚文：“……？？？”
　　迟熠双手握住姚文的手上下晃晃：“他只关注我有没惹出收拾不了的事儿，学习什么的他不关注。您就甭为我操心了。”
　　姚文：“哎，你等等，迟熠！”
　　姚文有心想追，但没来及动就被其他家长堵在了办公室门口。
　　“姚老师啊，你看我家孩子这成绩要怎么办啊？”
　　“姚老师，我看人家学校周末都补课来着……”
　　姚文忙于应付比学生还要焦虑的家长，只得作罢。

　　迟熠心情十分不美好，回宿舍就撞见封项阳。
　　封项阳也难得没了之前嬉皮笑脸的痞样儿，情绪如何看不出，只是人显得惫懒。
　　封项阳看见迟熠就挥挥手，径直进了宿舍。
　　迟熠去走廊尽头的窗户口抽烟。

　　一会儿后封项阳也出来，转个弯就看见迟熠，他脚步略停，这会儿有心去没人的地方待一会儿就见迟熠侧身让开了点位置，他想了想到底还是走过去。
　　手里的烟不自觉就换成了糖，他把迟熠手里的烟摘了自己叼着，把糖塞对方嘴里。
　　“西瓜香橙爆珠，这么甜，不如吃糖。”
　　迟熠皱着眉咬着糖，一句“你有病吧”没说得出来就被封项阳一点鼻尖：“未成年。”

　　迟熠眼珠子盯人手指尖差点对起来，连忙抬头去看人脸，龇牙咧嘴地：“你不也未成年！？”
　　封项阳把迟熠口袋里烟摸走：“不好意思，我成年了。”
　　迟熠茫然：“你不也高二？”
　　封项阳扬眉：“高一没上，休了年学。”
　　迟熠随口问：“干嘛了？打架？”
　　封项阳道：“我爸要我回去读高中，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说了两句有点烦躁就不提了，又换了话题，“我以前没在江州，是小学毕业暑假时候从京城跑来江州找我妈。”
　　封项阳不提的事情迟熠也就不问，毕竟能千里迢迢跑到江州来找妈这种事绝对有内情。
　　俩人一人一根棒棒糖，一起看窗外。

　　封项阳慢悠悠道：“我小时候我封先生和冉女士就离婚了，俩人也没联系，我来找我妈花了不少时间。”
　　他把烟头掐了，语气还有点炫耀：“我一路骑行加搭车来的，途中就骗人说夏令营活动走失儿童。小地方的旅馆给钱没身份证没监护人也让住，反正我看着也不像被拐卖的。”
　　封项阳和迟熠讲一路见闻趣事，讲他其实特地绕路就为了看风景，讲苻坚墓也就一坡黄土，讲腾格里沙漠的黄沙和公路上游走的黄沙，讲黑水县毕生未去拉萨的藏民，讲色达和格萨尔王的传说。他见过地震后山道扭曲的路面，见过饼干一样断裂的山体，见过翻越雪山垭口时翻飞的风马……

　　窗外操场边的路灯灭了，漫天繁星如泼洒。
　　封项阳停下来，迟熠从那些美丽的幻象中回神，他去过很多地方，但不曾留意过风景，也不曾和当地人有多少交流。WiFi覆盖区域就是他的天地。
　　“我到江州的时候突然不那么讨厌我爸了。”封项阳说了半截话，没提为什么，他手肘支在窗沿上，眼里映着路灯流光，“但理解也只是理解，但没法不讨厌，最多当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迟熠似懂非懂，问：“那今天家长会是你妈来的么？”
　　“我妈去世了，就升高中那会儿。所以我爸叫我回去。”

　　迟熠想说对不起但觉得这仨字儿太单薄，半天吭哧了声：“我爸妈也不在了，我哥……大哥来开家长会。”
　　说完这句话他觉得筋疲力竭，唯恐被人追问原因。
　　封项阳没问，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儿，你哥总不至于因为你每回都俩位数的分揍你，你还挺安全的。”
　　迟熠积攒了半天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撸袖子挥拳：“我可去你的吧！”

　　俩人一闹动静太大，宿管老师被惊动了，上来就给俩人抓个正着——
　　“别狡辩！六楼就你们俩，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宿管老师一手一个把俩人分头塞进宿舍，扬言明早就告诉陆郸，家长会上广播通报批评。

　　宿管一走，俩扇门又同时打开，俩校霸隔着走廊对视，像被绳子栓在了那一亩三分地上还不忘要挑衅。
　　封项阳面上带笑：“哎，你哥会揍你么？”
　　迟熠对他勾手指：“来，有种出来说话。”
　　手机上闹钟滴滴报时十二点。
　　封项阳眉梢一抬：“到江州见到我妈也是今天，我生日。现在起我真成年了。”
　　迟熠抓了抓头发，烦躁得很，“嗖”得缩回房间，没两秒又蹿出来，猛地扔出一物砸进封项阳怀里。
　　封项阳低头，发现接住的是桶方便面——五十块一桶满汉全席，果然是少爷。
　　“哎，封爷，生日快乐。”迟熠一脸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