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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剑阁的人推平了年久失修的藏书阁,砍断了掉漆的山门,烧光了冷清的禁地密林,不过半天时间,就将原本宗内的建筑终于被拆了个七七八八。

      折腾了一晚上,等坐上剑阁那方巨大的飞舟时,刚好旭日东升。凤栖拉着乐语找了一个好位置,迎着火红的太阳看南落的山头在视线中越来越小,最后变成模糊不清的雾。

      乐语跟着一众鹌鹑的南落宗弟子上船的时候还是懵的,不明白自己怎么从爹不疼娘不爱的二流货色一跃真成了剑阁的人。凤栖跟她说这是自己的功劳,估计是在放屁,什么剑阁高层的忘年交啊,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倒是有一个长得极好的剑阁弟子,每次见到凤栖的时候那眼神都跟冰碴子似的,看的她心惊胆战,每天都嘀咕凤栖可别是剑阁的门还没进呢,就先给她们两个结了仇吧。

      路途颠簸之苦,苦不到这高高在上的剑阁仙舟。南落宗的弟子初来乍到,每日窝在室内兢兢业业装模做样,只求不分青红皂白先留下个刻苦的好印象。反观剑阁的天之骄子们,白日睡觉,夜夜笙歌,那仙舟主厅一到天黑就丝竹缠绵,缓歌慢舞,烛影晃动里弟子们饮酒作乐,纵声大笑,不似天家,倒似人间纨绔。

      临到剑阁的前一晚,凤栖夜半睡不着,披了件衣服出去散心,路过大厅时正巧里面歌声咿呀,婉转娇柔。她往里面一看,见到香炉遍地,酒杯歪斜,昏暗的灯光照得那群剑阁弟子醉眼迷离,各自依靠搂抱着几个腰肢柔软的舞女,满室荒唐。她站在外面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冷不丁见着角落里坐了个熟悉的身影。

      他倒洁身自好,自斟自酌,旁边的少女娇笑着为他布菜,时不时与他说上两句什么,他也都一一作答,耐心十足。察觉到凤栖的视线,他抬起眼睛看过来,分外矜贵的一张脸,眼神带着天生的冷淡。凤栖瞧着,心里突然像是被猫挠了一把,舔了舔嘴唇,忽而一笑,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灯光笼罩下来,她从暗处踏入光明,随手把胳膊往最近一人的肩膀上一搭,开口调笑:“呦,哥几个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玩酒池肉林呐?”

      在座的几个都不认识她,被她搭了肩膀的人愣一下,抬眼看她,半天过后才露出个笑,狭长的眼睛带着几分戏弄:“你谁啊?”

      “我?剑阁的新弟子呗。”

      “...”

      那被她搭住肩膀的青年没忍住,扑哧一声,顿时一群人仿佛打破了什么禁忌,立刻也跟着笑出声来,笑得前仰后合,眼角带泪。凤栖看着座上这群东倒西歪,收回手,杵着膝盖,也跟着笑起来。

      萧煜先前和她交过手,知道她不好惹,皱了皱眉,还是在一众公子哥惹她晦气前说了一句:“来者是客,你可要入座?”

      在场的这几个都是剑阁里面排得上名号的公子哥儿,其中先前被凤栖搭了一把肩膀的青年更是有名得很,他名叫魏白,是剑阁当今副掌门的小儿子,可谓名副其实的剑阁太子爷。这会儿见了萧煜出声,便挑挑眉毛,抱着个肩膀,不说话了。

      凤栖笑了笑,众目睽睽下走到萧煜面前,看了那侍女一眼。对方很识趣,立即垂下头站起身来,给她让出了位置来。萧煜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任凭凤栖一撩下摆,坐到他身边。

      魏白单手拄着下巴看了会戏,见两人坐了半天也不说话,没什么劲,便移开视线,懒洋洋地扬了扬手。那宴席中间演奏的几个女人立即埋下头去,手指上下一拨弄,怀里的琴就响起了铮铮的乐声。

      宴席继续,萧煜正要为自己添酒,冷不丁听见旁边坐着的人说了一句:“萧师兄,你要不要和我双修呐?”

      “...”

      萧煜一愣,转过头去看她,见凤栖一脸无辜神色如常,不像是说了什么冒犯的话,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你说什么?”

      “我说你愿意和我双修么?”

      她话出口,仿佛在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去用膳。如此寻常,如此荒唐。萧煜自幼礼正端严,从未见过这种人,见她竟敢重复,神色顿时冷了两分,只冷冷道:“胡言乱语。”

      凤栖看着他严厉的神色,不明就里地眨眨眼:“我没有胡言乱语,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啊。”

      萧煜听不得这种露骨的话,皱起眉头,也不再说话,直接起了身。凤栖见状,却一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在指间抓住了。

      “萧师兄,往哪儿去?你这是拒绝了我么?”

      萧煜一挣,没挣开,转头呵斥道:“放手!莫名其妙!”

      他这种冷面的天之骄子,发起火来剔透的瞳仁里都是寒意,看着居然真的有些骇人,凤栖仰头瞧了一会儿,突然心生感慨似的,自言自语道:“这样一张漂亮的脸,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何止暴谴天物么?”

      她话说完,趁着萧煜微微睁大眼睛愣在原地的功夫,手指大蛇顺竿上地往萧煜衣袖上走了两步,然后拽住了他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儿一带。萧煜只觉得徒然一股大力,被扯得向前踉跄半步,一下没防备,直接跌进了凤栖的怀里。四周瞬间静了,凤栖凑过去,在萧煜耳边模模糊糊地道:“生什么气啊?这么不待见我?你说你那师兄,我也救活了,你那师叔,我也没给杀了。到底来讲,我是怎么了你嘛?我什么都没做嘛。”

      萧煜回过神来,顿时大怒地一把推开她,起身就拔了剑。剑锋带翻了酒樽,歪倒在地咣当一声,里面的酒液浸湿了毛毯。凤栖坐在原地看着剑锋袭来,侧身一避,右手双指向上夹住剑身,随后用力一错,就听嗡地一声,萧煜虎口一麻,剑就脱了手。

      一片寂静里旁人或瑟缩或兴致盎然,看着一出大戏就要上演。凤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忽然见到萧煜怒极的眼睛里微微带上了剔透的水光,而且越发地亮,定睛仔细一看,却发现那瞳仁里面的原来不是水光而是剑芒。她正一愣,就见萧煜身上慢慢浮现出了凌厉的“意”,只是远远看着就割得人双目疼痛,不敢直视。

      “萧师弟!”

      冷不丁却见魏白突然后退几步,低喝道:“萧煜,你要毁了这儿吗?”

      凤栖在南落后山见到萧煜的时候,就闻出来他身上那股大补的味道,这会儿见到真章了,顿时心跳猛地加速,不可置信道:“天生剑体?”

      萧煜被魏白一喊回了神,突然冷静下来,闭了闭眼睛。等过了一会再睁开时,那瞳仁里的凌厉已经淡下去,只看着凤栖。

      凤栖见他神色严厉,眼疾手快,在他开口前先将地上仙剑踢起,伸手抓住,而后对着他腰间的剑鞘一掷。锵地一声,利刃归鞘,萧煜一怔,看她举起双手来,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只诚挚地道:“萧师兄,我出身山野小宗门,没人管教,无理惯了,你莫气,切莫记恨与我。我知这是剑阁,不是南落宗,以后定当改正坏习,从此——谨言慎行。”

      ...

      第二天,日头刚冒出来,凤栖睡得正香时被乐语给推醒。懵了一会儿后,她将头埋进被子里不愿起来,乐语叫了她十七八遍,听她呼噜声越来越响,一怒之下把她被子给掀了,留她衣衫单薄在空荡荡的床上瑟瑟发抖好半天,最后才支起胳膊,挠了挠头,不情不愿唉声叹气地下了床。

      剑阁收了他们这群南落宗的,是大发慈悲,也是无甚么所谓。偏远云国的练气期小修士,值得谁多看两眼啊?带进宗门里面来,不过也是塞给边边角角的人物,随便养养而已。

      凤栖和乐语跟着其他人一起被赶鸭子似的下了船,然后被几个陌生的弟子领着进了一个偏室。一进门,一个愁眉苦脸的老头和一个摇着个扇子撇着嘴的少妇坐在里面,下面低着头站了几个少年。

      拜师的仪式走了一遭,前后不过半炷香的功夫,老头给了几本秘籍,敷衍了几句后就走了。乐语也不伤心,反而举着那秘籍激动得很,等老头走了,又主动走过去跟屋里的“同门”套起了近乎。凤栖百无聊赖,只好坐在一边从袖子里掏出来了话本,打发时间地看起来。

      七嘴八舌只言片语,乐语从早上唠倒中午,终于搞明白了原来这拜师仪式不仅仅是收她们南落宗这些歪瓜裂枣,为了省事,连带着还一起升了几个在外门多年的底层剑阁弟子和几个新入门的散修。所以此刻屋里真是什么人都有,尤其是那些原本在外门的弟子,平日里接人待物上下打点,杂事做多了,个个都是人精,对于乐语和南落宗这些新来的“同门”,不管心里如何,脸上都是热情万分。

      其中一个叫“陈泓辛”的为甚,他一个兢兢业业在剑阁干了十五年,如今终于得以进入内门的大龄弟子,看人极准。即使全程凤栖都窝在旁边看话本,半句话都没说,他依然对乐语有问必答,脸上的笑从开始都没停下来过。

      等到了饭点,两人唠得意犹未尽,当下拍板继续此缘。凤栖被差遣着去买壶好酒,乐语和陈泓辛先向着膳食堂走去点菜。

      一路欢声笑语,两人一边笑脚下也不停,结果一时得意忘形,眼睛没看路,乐语刚和陈泓辛说到有一次和凤栖在南落宗后山抓兔子的事儿,突然就脚下一扭,踩进泥坑摔了个大马趴。

      再抬头,就看到一双精致的靴子停在眼前。

      “...”

      她顺着那双靴子往上看,昂贵的金线玉袍上面溅了零星几个泥点子,再往上,则是一双春水似的眼睛。

      她狼狈地爬起来,本要道歉,却见对方那双红润饱满的嘴唇微微开合,一句话飘出来:“瞎了吗?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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