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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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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凤栖在南落宗的第三年，也是战争开始的第十年。
也没人知道那些妖怪是怎么就成了的气候的，先是某天听说几个偏远的城镇爆发了瘟疫，后来是海啸吞噬了几个渔村，再接着就是几个不起眼的小国家遭了难。等人回过神来，就发现西南大片的土地人迹灭绝，取而代之的，是加速繁衍急速膨胀的妖。
土地很大，大到从来没有人走完过。这世间无穷无尽，人力无法丈量。
这群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妖怪从西南发难，势如破竹北上而来，在各大仙门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就屠了沿途的十七八座城，建造出来一道长长的防线。
凤栖所在的南落宗位于西南的云国，上接壤漠河，下连接已经灭了国的苦若，国力衰弱，境内多是平原荒土，半个灵山都没得，即使领土自东往西横跨整个西南，整个国里面勉强能算得上是个修仙宗门的，也只有南落宗这么一个。
所以当苦若灭了国的消息传来后，云国皇帝当即连滚带爬地跑来了南落宗，跟着年过半百至今尚未筑基的老宗主彻夜商谈，敲定计划后。第二日，老宗主就连滚带爬地跑去了北边的邻国漠河。
漠河占地也广，和云国的边境线从西往南划了老长，缺了正西方云国境内的大片荒漠，占了正南的一片海岛，好似当初划地盘的时候漠河先祖挑挑拣拣，不要了的才给了云国。所以两国虽然国土面积相差不大，国力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连漠河境内的剑阁，也是西南六大仙门之首，门下弟子上万，几位得道的仙师也早已结婴，势力深不可测。
剑阁坐落漠河西边的万剑山脉，苦若一亡，他们跟妖族就只隔了一个云国，其间路程不过三月，看妖族这阵势，是等着站稳了脚跟之后继续北上，如果不挡它一挡，那火迟早烧到跟前。
没得选，那就挡呗。
剑阁很爽快，得了消息后立即派了人到南落宗，宣布此地由剑阁接管，此后云国便无南落宗门，只有抵挡妖族入侵的南落边防。南落宗门内弟子，灵根不错的接去剑阁，太差的，就地留着建城防吧！
南落宗本就没落破败，宗内弟子不过几十，大半连灵气都没使出来过，剑阁那座黑压压的庞然大物停在了南落的上空时，他们还以为是妖族打过来了。等那巍峨的仙舟落在地上，里面走出人，各个白衣飘飘，是个人模样，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剑阁来人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乐语跟着其他人一起仰着脖子看那座高得吓人的仙舟停稳，而后几个剑阁弟子走出来，遥遥往这边看了一眼，脸上带着点傲慢和冷淡。不过一会儿，一个年纪稍轻点的弟子走过来，跟他们说排好队，准备测灵根了。
测灵根干嘛？筛选啊。差的不要，好的明天一块儿去剑阁啊。
听了这消息，南落宗弟子当即跟发了疯似的往前挤，恨不得连夜回家烧香拜佛祭祖，把自己的灵根往上抽一茬。要是选上了，那就鲤鱼跃龙门了噢。南落宗换剑阁，什么造化呀，不赶紧抓住机会，后半辈子都睡不着觉的好嘛。
乐语在这汹涌的人潮中艰难逆行，猫着腰，低着头，正被周围人推推搡搡着，冷不丁肩膀突然被人一拍。
“你跑什么啊？”
她一抬头，对方是个是个漂亮的女人，瞳仁黑亮，下巴尖尖，一身黑衣腰间挂了把红剑，看人的时候一挑眉毛，脸上的表情总是似笑非笑的。
“...我跑什么，你心里没数么？”乐语见她装傻，气得压低声音叫：“凤栖，你这个人，甚不是个东西！我被你搞成这样，别人来测灵根我敢往上凑去么我？测出来一看，豁，天灵根，再一看修为，练气期...”
凤栖被她骂了，有点烦，顶了一句：“你他妈才不是个东西呢。”
说完了，往前面剑阁那仙舟一指，冷冷道：“你先前说你想去西边，记得不？我刚管人讨了两个名额，等剑阁那群人明日返程，咱们跟着走。这下你得偿所愿，还骂我么？”
乐语一愣：“两个名额？”
回过味来，又皱起眉头：“你管谁要的？不是要测灵根么？不测也行？”
凤栖漫不经心道：“中午那会我在后山挖东西，碰见了个剑阁的，他是什么十三阁主，说了算。”
...
三个时辰前，时值正午，凤栖一脚踢开了后山禁地那扇摇摇欲坠的铁门，薄薄的门板哐当掉到地上，年岁久远写着“禁地”的红漆掉了色，在冬日苍白的阳光里显得有些凄凉，被鞋底踩过去，不声不响。
后山禁地是片挺荒的林子，被个栅栏围起来，其实不踹门的话，从栅栏上面跳过去也行。但是凤栖这么个人嘛，哎。
说了这林子挺荒的，凤栖一个人走了好半天，连一只鸟都没见到。四周很静，连树的阴影都幽幽泛着冷，冷不丁一阵风吹来，带动地上几片枯黄的落叶，更萧索了。
等走到林子最中间，她突然听见极低的呼吸声，发觉原来今天这地方不止自己一个人惦记，于是便清了清嗓子，冲前面喊了一句：“有人？谁啊？躲着干嘛？出来见见？”
“...”
这么一嗓子，还真喊出来一个人。她问完后静了不过几息，而后便几声咔嚓，枯枝折断，一只金线靴踩上了光下的草，再往上看，白衣玉带，前襟带个断剑的徽，是个看上去不过二十的青年。
“剑阁的人？”凤栖认出了那徽，抱肩膀笑了笑：“这位兄弟，咱们南落宗宗门上上下下也没半个值钱的玩意儿，库房只有破铜烂铁，厨房只有馒头野菜，后山禁地只有土坑杂草——你大老远过来，是要看风景么？”
听闻她言，对方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露出个傲慢的笑，不屑道：“我来做什么，用得着与你费口舌？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快滚。”
一个“滚”字，凤栖哪里受得了这个，听完脸色就不好看了，当即脚底一拧，朝着青年的面门就飞袭而去。两人距离不近，凤栖刚走两步，青年腰间的仙剑就飞了出来，带着寒光对着凤栖当头一劈。
“不自量力！”青年见她居然敢来袭，挑了挑眉毛，手中掐诀，冷白剑锋转眼而至，锵地一声，剑光四散。没料凤栖晃了晃头，不痛不痒，随后一拳过去，只听“噗”地一声，青年口喷鲜血，向后跌到地上，直接昏了过去。
“话那么多，结果也不抗揍。”
凤栖正低头看他，忽而远处一声轰隆隆，头顶几滴水落下，一个圆点一个圆点地打湿地面，不过一会儿，瓢泼起来。她愣了下，抬手遮着眼睛往天上看，好嘛，云黑得跟碳似的。
风云骤变，估计是这禁地里埋着的那千年的宝贝封印解除，搅动灵气，吸引来了雷雨。凤栖大喜，她在南落宗等了整整三年，等得就是这么一天，当即找准地方跪下去，五指成爪，一把泥一把土地挖起来。
雨水把黄褐的土搅成泥，黏黏糊糊，手指抓进去，像是插进一团绵软的面。直等到徒手挖出来个井，头顶的雨在脚下积成了洼，她的指尖终于在泥泞里一磕碰，摸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抓出来一看，是一枚裹了片破布的金珠子。
成了！
她大笑一声，跳回地面上，刚站稳，脖子却冷不丁一凉。
转过头，是一张漂亮的脸。跟她对视的眼睛瞳色略浅，犹如北地寒星，又冷又亮。凤栖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忽而一笑，罕见地戾气全无：“阁下走路没有声音？”
“你是何人？为何伤我师兄？”青年神色冷淡，语气严厉，四周暴烈的雨水似乎无法接近他的身体，在离他半尺的距离就自动弹开了。她听他问，知道他跟刚才那个是一伙的，于是挑挑眉毛，挑衅道：“他粗鲁无礼，不该杀吗？”
话不投机，青年剑锋向前一递，凤栖侧过身，伸手对着剑尖一弹，剑身遭不重力一阵蜂鸣，震得青年虎口一麻，险些仙剑脱了手。他后退半步，怔了片刻，抬眼向凤栖望来，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惊奇，不解，种种情绪，仍然年轻得没尝过恐惧的滋味儿。
凤栖笑了声，收了手，颇为潇洒地往后一背，刚要说话，不料身后突然一掌拍上来，砰地一声，四周气流乱窜，风浪翻滚，头顶的雨被逼停一瞬，静默半晌，随后如瀑般加倍倾泻而下。
凤栖被打的往前一个踉跄，失了风度，顿时大怒，转头向那偷袭之人怒喝：“你是何人？是想死么？”
对方身穿蓝袍，黑发玉面，举手投足带几分仙味儿，是个道貌岸然的。他一击不成就收手，后退三步，一甩袖子，不理凤栖，只对那青年喊了一声：“萧煜，你可受伤！”
“我无事。”
凤栖见两人一问一答，冷笑一声：“现在无事，一会儿可说不定。”
蓝袍人刚才见到凤栖一指头戳飞了萧煜的仙剑，此时神色有些奇怪，看了她一会儿，也不理会她的挑衅，只道：“我乃剑阁十三阁阁主姜钧心。此前没听过南落宗有姑娘这等人物，敢问名号？”
“你当我是傻的么？报上名号，等你过后寻仇么？”
姜钧心失笑，顿了顿，摸摸下巴话音一转：“此言差矣，姑娘本事不小，怕不是才拜入宗门，这才声名不显。南落宗破败，人员稀少，如要追查近两年新入门的弟子，倒也不难。”
“...”
意思是...要她下手灭口，以绝后患？
姜均心见凤栖神色复杂，摇了摇头，颇带几分安抚意味道：“莫怕，莫怕，我此言非是威胁与你，只因我那独苗徒弟顾庭生，修炼十载，给你一拳打断筋脉，这事儿如果就这么算了，我十三阁难免让人看轻了去。你若想此事了结，将你从坑中挖出的东西献与我剑阁，也算将功赎罪。”
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拐弯抹角的，想抢宝贝，明说嘛，比谁拳头大啊，占不占理有什么用啊。
凤栖听了这么一大段磨磨唧唧的，不耐烦了，直接道：“看不看轻，管我什么事？老头，莫说你那徒弟现在只是躺在那儿，还没死呢。就算他皮肉太脆，被我一拳打死，你又能奈我何？”
姜均心哑然，站在原地观摩了一会儿，竟不知她是真的本领通天还是无知自大，半晌，只说了句：“年纪轻轻，杀心如此之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凤栖本以为他要说教，没想到话到这里，这人突然态度转了个弯，摸摸下巴笑了声，说道：“不过我观你却实在是块好材料。若你愿意交出那东西，我便破格将你带回剑阁，让你做我门下弟子，从此荣华在身。”
“...你要我当你门下弟子？”凤栖上下看了他两眼，眼神凉凉的：“就算我愿拜你，也怕你不敢收啊。”
“不拜我无妨，但是我剑阁十三阁，总归是个好去处。现下妖族大祸，剑指北方，时值乱世，独自一人行走此间，恐不是什么明举。”
凤栖笑了声，觉得这人真是个有意思的，张口就来，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她想了下，反正接下来也是要去万剑山脉寻宝，这不巧得很，顺路么。非和这些剑阁的撕破脸，没必要。她想到这茬，态度转了个弯，眼睛看了这两人一眼，过了会，说了个：“行吧。”
她伸手在怀里一掏，掏出来个什么东西，往前一递，姜均心接过来，发现触手湿软，是块破布。打开来一看，黑漆漆的，仿佛是被烧焦了的皮，上面用白色的不知名颜料写了三个含义不明的字：
[山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