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炼丹闯荡地府》泗上

4、冯小莲

　　长生的身体很轻盈，奔跑的速度比平时快上十倍不止，在山林里，他几乎是贴着地面飘飘而行。

　　刚开始他还会本能地躲避脚下的石头，眼前的大树，但后来他发现他是可以完全穿过去的，这种感觉很奇特，他还没有完全适应做鬼。

　　呜呜呜……

　　大半夜的怎么好像有婴儿在哭？听起来怪瘆人的。

　　“谁啊？”长生壮着胆子大喊了一声。不过，他自己才是该让人害怕的鬼才对。

　　没有回应，算了，还是不管了吧。

　　才走了两步，他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弯，向声源处走去。

　　万一那真是个被人丢弃的婴儿呢？修道之人怎能见死不救？岂非罪过。

　　他弓下身向灌木丛里一看，一个黑色的东西从里面蹦出来，吓了他一跳，原来是只发情的野猫。

　　没事儿没事儿，长生向四周张望了一眼，夜里起了薄雾，林中依稀能见到些从树梢上漏下来的光亮。他在紫薇山中修行多年，也不是头一次夜行，怎么心中总觉得惴惴不安？

　　这事儿不能细想，他怕地府的判官很快就要追来，转身以更快的速度向欧阳家前行。

　　这次他换了路线，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绕到了欧阳家府邸后方的一处山坡上，先看看情况。这个地方的视野不错，能俯瞰到欧阳家隐藏在林中的全貌。

　　只是那棵梧桐树的树冠把欧阳府庭院遮了个严严实实，只能看见几处琉璃屋顶。

　　月亮方才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长生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月亮又重新探出了头，琉璃瓦和梧桐叶反射出淡淡的光泽。

　　长生揉了揉眼睛，怎么眼前的景象有点扭曲，是他头晕了吗？他看见欧阳家的上空飞来了一群乌鸦，一瞬间变成了一团团黑色的羽毛落了下去。

　　梧桐树打起了颤，抖得叶子哗啦啦地落下。欧阳家中正的庭院建筑忽然变得像漩涡一样扭曲。

　　他向脚下一看，脚下的草地正逐渐地向四周褪去，慢慢变成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

　　难道是中了幻术？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看到一丝邪气。

　　既已身入此局，长生也不再犹疑，飞身到欧阳家的院子上空，穿过梧桐树的枝桠，落在了地上。

　　他一定要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和那个手不释卷的古代书生一样，这也是他的执念。

　　长生一落地就被惊呆了，院子里站满了人，站满了……死人。

　　他们在院子里摩肩接踵地像丧尸一样走来走去，长生判断这应该是亡魂，但和地府里的魂魄差异甚大。

　　地府里的魂魄光论模样行动其实与活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这群人就像提线木偶一样。

　　长生不敢发出一点儿动静，他看到他们都光着脚，大都蓬头垢面，有的没了手，有的没了脚，有的没有了眼珠子。

　　这些亡魂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男有女。嘴里发出嗡嗡的呢喃声，长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这里怎么比地府更像地府？如果不是没了肉身，长生这时一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欧阳家，看来没有长生想象中那么简单。他不断回忆那日见到欧阳阳的细节，欧阳阳的脸色死白，没有活人的生气，长生当时以为是受了邪祟影响的缘故。

　　难道他已经被邪祟附体了？

　　这些亡魂似乎是看不到长生的，他挪动了几步，还是没有人注意到他。

　　长生看到所有的房门都是紧闭的，只有祖祠两扇门大开，里面还亮着灯，简直像是在专门等他的。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连他都发现不了的邪祟，那长生觉得自己死得也就不冤了。因为直到现在，面对如此诡异的情景，他仍然没有看见一丝邪祟之气。

　　长生下定了决心，穿过这些行尸走肉，径直走进了祖祠，堂前点了几盏烛火，烛光飘忽昏暗，看不清堂内的全貌。

　　钻进长生脑子里的邪祟没有再次现身，他的面前只有安安静静伫立在那里的牌位。

　　欧阳立，欧阳仁……长生一眼扫过去，打算收回视线的时候却发现了一点异常。中间靠后的位置上有一个牌位姓氏并不是欧阳。
　　冯润。

　　长生缓缓念出牌位上的名字。

　　这里怎么会有除了欧阳家族人之外的牌位？上次来的时候只想快点搞完收工，全然没注意到这些。

　　“菩萨，你……你来了。”一个女子从朱漆的房梁柱后钻了出来，长生惊得退后半步，手上已经结了印，只待念咒。

　　长生紧紧盯着这个女人，她也是个魂魄，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容姣好，眉眼间流露出妩媚的风情，只是嘴边有血迹。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直裾裙，头发盘成了高髻，戴了一支白色的素钗。她的神色有些激动。

　　是个古代女子，只是长生对古代服饰没什么研究，不知道她是哪朝哪代的。

　　按理说，黑白无常办事效率挺高的呀，抓他不是挺快的吗？这些魂魄是怎么逃脱鬼差魔爪的？

　　“菩萨，妾身日日夜夜都在思念菩萨。”女子激动地跑向长生，长生忙闪避到一边。

　　“什么菩萨，我是道士。”

　　“不，不是什么道士，你叫高菩萨。妾身，妾身是你的小莲啊。”女子抱不到他，只好站在原地，一脸笃定地看着长生，她确定眼前站着的这位就是让她魂牵梦萦的情郎。

　　原来她就是牌位上的冯润，小名小莲。

　　“欧阳阳在哪儿？”

　　“妾身自然是知道他去处的。”冯润知道他想要什么，就好拿捏他了。

　　“只要菩萨抱抱妾身，妾身定如实相告。”

　　长生轻叹了口气，勉强张开了双臂。被抱一下也吃不了亏，何况他已暗中准备好了咒法，集于食指之上，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也可来得及反应。

　　冯润喜不自胜，正欲扑到他身上，一把扇子却横在二人中间飞了过来，长生推开了她，自己也退后几步。

　　是公孙仪的古董扇。

　　“小道士，想破戒？”公孙仪从门外飞身到长生跟前，接过空中的扇子背在身后。

　　这算什么犯戒？长生心里嘀咕道。
　　“
　　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也不看看你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就敢搂搂抱抱？”

　　长生再怎么细看，也只看到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柔弱可怜的女鬼。公孙仪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已经中了幻术？

　　倒是门外的动静吸引了长生的注意，他正想转头去看，大门忽然就被一阵妖风关上了。

　　“这是鬼窟，我们要速速离开此地。”公孙仪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离开这个鬼窟，他一直在地府里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小道士这下可让他大开眼界了。

　　长生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颗清风明目丹，吃了之后百邪不侵，定能勘破眼前的假象。他往腰兜里搜了搜，欸，怎么不见了？

　　“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坏我的好事？”冯润脸色一怒，咬牙切齿道。

　　“在下地府判官公孙仪，今日误闯您的府邸，唐突了。还望姑娘放我们三人离开。”公孙仪堆满笑脸，恭恭敬敬地作了揖。

　　三人？长生仔细一听外面的动静，杂有熟悉的呼哧呼哧的声音，那个臭石头也来了。

　　“离开？你们可以走，菩萨要留下。”冯润说完这话，转而低头沉吟，“就算我不说，高郎也会留下来陪我的。”

　　公孙仪摇了摇头，无奈地对长生说，“看来要有一场恶战了。”

　　“判官大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啊？”长生看他摆起了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但自己还搞不清楚状况。

　　公孙仪心想，这小道士原来是个水货，怪不得在这儿丧命呢，死得也不算冤了。

　　公孙仪用扇子在长生的太阳穴上轻点了一下，长生立时看清了眼前的真相，这个女鬼竟然跟一具腐朽的干尸没有任何的区别！浑身都是赤黄色，从头到脚都皱巴巴的，没有头发。

　　公孙仪见长生满脸震惊，解释说，“她的灵魂没去地府，一直藏在这鬼窟之中。留在人间的灵魂是会被世间的阳气腐烂的。呵，不过过了千年，她竟然还没灰飞烟灭，执念很深啊。”

　　“不，高郎不要离开我，小莲好冷，小莲真的好冷。抱抱我，抱抱我……”女鬼的眼睛通红，从里面流出长长的一串红色粘液，很快就铺到了地上。

　　公孙仪扇子一挥，想破门而出，但大门丝毫不为所动。

　　长生往空中迅速地画了一串辟邪符，空气静悄悄的，也没有任何作用。

　　怎么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自己的功力又失效了？

　　公孙仪知道这黏液想必是什么能封印法力的东西，现在两个人都使不出来任何的法术。

　　公孙仪和长生躲无可躲，红色黏液马上就要没过他们的脚底了。

　　“炼时大人！救命！”公孙仪向门外求救。

　　话音刚落，炼时的笔毛像瀑布一样涌了进来，捅破了一扇窗户，公孙仪忙拉着长生跳窗而逃。

　　“我的爷，我们还不如回去呢。”公孙仪见到外面的景象，瞠目结舌。

　　长生心想，死在这儿还真不冤。他头一遭下山就碰到这么强的邪祟，绝对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极品邪祟。

　　“你们愣着干什么？”炼时飞身到他二人身边，此时三人都被黑雾团团围住。黑雾之中不时会出现一只手或者一张脸，死死抓住他们的手脚，仿佛要把他们拖入地狱。

　　公孙仪说，“小道士念咒看看。”

　　长生照做，念起了净天地神咒。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黑雾越来越浓，长生的神咒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长生侧过脸看了看臭石头，他的脸上被从黑雾里钻出来的鬼爪划伤，留下了三道痕迹，不断有魂魄之气从里面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