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炼丹闯荡地府》泗上

5、累世冤（1）

　　鬼窟是厉鬼们在人间的藏身之处，因为总有些家伙执念太深不愿意离开人间，又恰好死在了鬼精之地。

　　鬼精可以是任何东西，一缕头发，一块瓦片，一把梳子，都有成为鬼精的可能。他们沾了人气，有了灵气，时日一久，便可以吸附亡魂。

　　那些执念深重的亡魂借了鬼精的力量，留在了人间。久而久之，鬼精之地，就会聚集一批批鬼魂，形成鬼窟。

　　这些鬼魂不仅可以脱离生死簿的束缚，而且还有法力，连黑白无常都无可奈何。但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如果真的碰上了，黑白无常就会在簿册上把名字划除，免得惹上一桩麻烦。

　　公孙仪曾说过地府就像是一个司法系统，他们是地府的公务员，那鬼窟就是法外之地。

　　长生心想，难怪连两个判官都招架不住。

　　欧阳府，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鬼窟。

　　鬼脸鬼爪在黑雾中涌现出越来越多，防不胜防，现在全靠炼时和公孙仪苦苦支撑。三人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现在根本没有办法逃离这片黑雾，他们很有可能就要在这个地方魂飞魄散了。

　　公孙仪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地半跪倒在地上，“炼时，这下我们该怎么办？”

　　地府应急手册上只写了若误入鬼窟，保命法则只有一条，逃。

　　可是眼下，他们无论往哪个方向逃去，都会被鬼雾逼退。

　　长生心想要不是自己闯进来，他们也不会跟着自己进入这个鬼窟，心中愧疚无比，于是高喊，“冯润，我不是你的菩萨吗？你怎么要害我？”

　　公孙仪不明白这小子是在干什么。但不一会儿，那个女鬼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而黑雾里的鬼魂也隐退消失了。

　　炼时皱了皱眉头，冯润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菩萨，高菩萨……他恍然想起了千年前的一桩旧事。

　　她依然是那一副可怖的模样，像是大西北沙漠里被风干的牛肉干。

　　长生想到她刚才的人形幻象，那应该是她生前的样子。现在她的眼眶空空，但长生好像能够感受到她的忧愁和执着一样，忽然动了恻隐之心 。

　　“高郎，我怎么会害你，我只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你答应过我的，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好，小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留下，你把他们二人放了。”

　　长生话音刚落，身边的二人就消失在了黑雾里，留下他和女鬼二人面对面。

　　他心想，这也太快了吧，他哪儿知道女鬼是不是真的把他们放走了。

　　“高郎，抱抱我。”冯润张开双臂，长生咽了咽口水，想鼓足勇气，但还是忙摆手说，“你还没跟我说欧阳阳在哪儿呢。”

　　冯润轻轻地笑了，她没有皮肤，如果有，长生或许能看出她笑得凄凉。

　　“高郎是把小莲忘了，忘了。”冯润退后了几步，也消失在黑雾之中。

　　长生还没待追问，忽然觉得头晕目眩，他闭着眼睛恍惚了一下，再睁眼，眼前的黑雾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又是到了哪里？又是幻术。一层一层的没完没了。

　　他心中兜着一肚子的疑惑，只见自己身处一个寺庙之中，有几个僧人穿过他身处的这个小院。

　　这个小院里开满了桃花，桃花一片片落在了树下的小池塘里，有几尾漂亮的锦鲤游曳其中。

　　“我已成了一枚弃子吗？咳咳。”长生听见房中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子声音，那声音细细小小，长生听出来，是冯润的声音。

　　长生正准备上前去问个明白，房门打开了。

　　里面走出来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儿，没有梳洗打扮，长发披肩，只着了一件单薄的披风，一个侍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侍女低着头，不敢出言劝慰。她的咳血病一日比一日严重。恐怕活不过这个春天了。她只盼着她早点死了，再被太后指了旁人去。

　　最好是能指给冯清，也就是冯润同父异母的妹妹。今日是冯清的封后大典，若能在她身边做个侍女，哪个奴才还敢给自己闲气受？

　　冯润来这破庙已经半年了，太后只在四个月前问过一次，想她是不中用了，于是下旨让冯清入宫侍奉皇上。听说皇上对她甚是宠爱，比当初的冯润更为得宠。瞧，这才四个月就坐上了皇后之位。

　　如果冯润没得咳血病，这皇后的宝座定然是她的。如今眼瞧着她的妹妹占了她的风光，而她自己落魄一隅。无人问津，又怎么好受得了。

　　冯润眼下心烦意乱，侍女也是个笨嘴拙舌的东西，打发去了前院，独自站在桃花树下痴痴地望着桃花出神。

　　她想起两年前的春天，拓跋宏为她在院子里移植了几十株江南的桃花树，还亲手给她做了一顶花冠，一时羡煞多少长安的贵妇。
　　可人心易变，更何况是坐拥三宫六院的皇帝。自宫门一别，他便再也没有音讯传来，更别提问候探视。这破庙跟一座冷宫有什么区别？

　　冯润心气一动，血气上涌，忙抽出帕子掩住嘴，咳了许多血出来，洇到了掌中。

　　是了，她是个将死之人，计较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姑娘有咳血之症。”冯润抬起头，竟没注意到院门口何时站了一个男人，他长身玉立，穿着一身青白衣衫，腰间挂着数种香囊，看打扮像是汉人。

　　冯润心想：“内院之地，怎会有外男闯入？”

　　这时一个小和尚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拉着那男人说：“高施主，这里不能进。”

　　那姓高的男人说：“失礼了，我见这株桃花开得甚好，便想进来瞧瞧。”

　　小和尚向冯润敬了一礼，便要拉着男人离开。

　　男人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姑娘的病能否让在下瞧瞧？”

　　小和尚急眼了，忙向男人使眼色，低声说：“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当今冯太后的亲侄女，皇帝的宫嫔！”

　　冯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人看起来不像是个医者，倒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你是医士？”

　　男人向前躬身行了一礼，道：“在下幼时随父在西域经商，结交了几名西域医师，他们传了我一些治病的法子。姑娘的咳血症看来已有一年半载之久了，若再不行医救治，恐怕大罗神仙下凡也回天乏术。在下有一方子，或可治好姑娘的病。”

　　冯润心想，我与此人素不相识，怎的突然说要来治我的病？若治得好也就罢了，治不好，死罪难逃。他身边的小和尚方才也应该跟他说了自己是什么人了。何以不顾死活的要来治我的病？

　　无论是宫里的御医还是拓跋宏为她从民间寻来的名医都束手无策，这个年纪轻轻，书生模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治得好她的病。难道，是冯清派来的人？要斩草除根，杀了她？

　　一想到此节，冯润心中一惊。她自幼就跟冯清不和，明里暗里勾心斗角的事情不少。如今她当上了皇后，第一件事便是要来除掉自己了。她竟然如此急不可耐吗？

　　“不……”话还没出口，冯润心念一转，心生一计，“你随我来。”说完，又掩着帕子咳了两声。

　　即便自己快要死了，也绝不能让那小贱人好过。

　　长生叹了一口气，知道眼前都是冯润生前的幻象，他身在此局，却不知道有何破解之法。师父教的法术在这儿统统不灵了。

　　他干脆跟随二人进入内院的拈花亭，一时半会儿，这幻术应该还不会对他产生影响。

　　臭石头？！长生行到途中忽然看见亭子里还有第三个人，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低着头默默注视着冯润和高菩萨的一言一行。

　　见到他这么开心，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长生快步走到他身边去，只是见到他神色专注，便没有出声打扰他。

　　炼时先开了口：“眼前的幻象必定有一个出口，找到它我们就能离开鬼窟。”

　　“那女鬼没放你们出去吗？”长生心想自己难道被这女鬼骗了？

　　炼时沉默了一会儿，说：“公孙仪已经出去了。”

　　那你呢？长生心中有疑惑，但他可不敢多问。他不会是出去了，还进来救自己的吧？他哪有这好心，一定是女鬼没放他出去。

　　这时，高菩萨已为冯润把了脉，问了身体的情况，最近吃的什么药，望闻问切一套下来，还真像个医生的样子。

　　冯润唤侍女取了纸笔墨来，高菩萨很快便写了个方子，交给冯润。

　　她这几年久病成医，对于药材的种种知识都信手拈来。

　　这方子写得怪，有什么凤凰血，清风木，左荫之类的，冯润简直闻所未闻。只有一两味药，她还认识。

　　她把方子丢在桌子上，冷笑一声，“你是来耍我的？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怎敢？这些药材多取自西域，姑娘不识也在情理之中。”

　　冯润心中更加不屑，阴阳怪气地说：“是我孤陋寡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