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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再三 ...

  •   “这么一惊一乍地是做什么,就随便聊聊,老陈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陈妈现下思绪全被林禾霁牵动着,哪有闲心顾得上那人说的什么,便敷衍道:“左右不过这么一方地界儿,谁与谁也不过就那些事,你快别和我闲谈了,手边这么多事呢!”说着,匆匆忙忙拿了东西与她错身走开。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听在有心人耳中,却渐渐变了味道。

      “怪不得敢跟我叫板,原来……竟是个知道内情的,可这老妈子为什么没跟二少爷或是督军告密?!”

      天色沉沉,衬得在暗中站着的人面上神色阴晦,只听那人咬牙切齿道:“再盯她些日子,看看这鼓里蒙的什么药!若是她做了些不该做的,可就怪不得我心狠了……”

      林禾霁与孙亦蒽结伴从校门走出,看到门口停着的那辆车时,她面上嫌恶又重了三分。

      “妈呀!林……林立梵,他他他……他怎么来了?!”

      林禾霁对这好友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现下周围全是相熟的同学,这祖宗嗓门又大脸又通红,直引得众人纷纷朝她俩看过来。

      “正常点成不?”

      孙亦蒽瞅瞅她又瞅瞅在车中坐着的那人,手指头恨不得将林禾霁的衣袖磨穿,“我我我我控……控制不住!”

      林禾霁无奈,只得将她带到刘叔车前,打开车门推她坐了进去,“别着慌激动,接下来几天……你天天能看着他。”

      “啥?!”孙亦蒽惊得蹿起,头重重击在车顶上,“嗷!”

      “我真是……刘叔,快带她走吧,这孩子要疯了。”

      “哎,林小姐也快些回吧。”

      “好。”

      看着车子驶离视线后,不觉又叹了声气,低垂着头往后一转却撞在一人身上。

      “叹什么气?”

      林禾霁眉头立时蹙起,向后退了一步,“别得寸进尺!你我之间,必须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

      林立梵冷笑一声,将双手一摊痞声道:“无所谓,反正我会盯牢你,还会在意这些?”说罢,转身朝车子走去,“快上车,难不成要我推你上去。”

      “卑鄙!”林禾霁低啐一声,跟在那人身后上了车。

      林立梵就这么车接车送了一整天,这让她的心情越发恶劣,照这样下去,她怎么有机会去见槐生!

      走进门后,陈妈迎了上来,将她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小姐,严家小姐打电话来,说是与家人一同外出段日子,让您不要担心,她回来后就过来找您。”

      林禾霁蔫蔫道:“知道了。陈妈,我不饿,先上去休息了。”

      “好。”她想问问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小姐面上的憔悴,也不忍再耽搁着时间让她多费口舌。

      回了房后,林禾霁将房门落锁,照旧推来小柜抵在门后。

      这一天过得,心力交瘁……

      温胥将车停在街角,一路隐在树影下靠近小楼。

      悄随了一天,果然觉出不对劲儿来,禾霁这个兄长,莫不是在监视她?!

      林禾霁面上的神色他是看在眼中的,小脸愁成一副苦瓜相,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不行!得问问她的想法,若她有需我再动手,绝不能再……漠视她的意愿了。”

      鬼鬼祟祟跑到她的窗下,温胥学着游子从的样子,开始攀墙。

      “哎呦我去!那小伙还是有点东西,到底怎么上去的?”

      这人像个滑脚猴子般,一次又一次地向上攀,却一次又一次呲溜一下滑落到地,向上还没向下快。

      折腾一阵子,邻近养的狗都趴窝睡觉去了,这大哥还只在一米高左右反复倒腾。

      “不……不行,没劲儿……了,回去……咳咳!练练再说!要老命了……”

      由是,温宅一侧,整晚都有个影子一点点向上挪着。初时不过一米,大半夜过去,那影子高低挪过了半墙,虽一声嚎叫下那影子落地了吧,但天亮之际温宅二楼的窗台上,到底是趴着了个笑得傻气的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她是不是受伤了?!”沈丞徽抱着沐皎儿站在桌旁,眼中怒意直将抚枫镇在那里。

      “不……不是,小姐她……只是累了。”抚枫想上前接过沐皎儿,可沈丞徽往旁一避,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说清楚!”

      抚枫只好一五一十与他说了事情的全貌,包括当年沐皎儿长姐故去一事,只略去中蛊一事未提。

      “所以,她现在这样……是觉得自己未能救起那个李木头,联想到她的阿姐了?”

      抚枫点了点头,未再言语。

      “傻子,你已经尽力了!”

      沈丞徽将沐皎儿放到圆凳上,“劳烦姑娘先为她换下衣裳,一会儿我抱她去榻上。”

      “好。”

      他在门外候了片刻,听到抚枫叫他后,推门回了屋中。

      “这里我先守着,你为她熬些安神汤吧,她……缓缓就好了。”

      “好,有劳沈公子。”抚枫行了礼后退出屋中,顺势将房门掩闭。

      沈丞徽将沐皎儿小心翼翼置在榻上,为她掩好衾被后,就呆呆地蹲在榻边守着她。

      “你心里竟有这么重的担子,我却……皎儿,你已经尽自己的力了,这不是你的错……”

      他喃喃着什么,但无论说得是什么,都显得太过苍白,眼前人所承受的痛苦,又岂是他人三言两语所能开解的。

      看着她的睡颜,沈丞徽默了片刻,郑重道:“皎儿,你想做什么,我便暗中助你去做。日后,你不会只是孤身一人,我会一直……在你身侧。”

      “沈公子,时候也不早了,您快些回去歇息吧,小姐这边枫儿会好好守着。”

      沈丞徽收回视线,淡淡道一声,“好。”

      步子落地既缓且轻,若无世俗桎梏,他多想在这等她醒来。

      迈过门槛,无际冷意尽现眼底,他有应做的事,需护的人,他……必须强起来。

      榻上的人神智仍不清醒,因着身体痛楚紧蹙着眉头,脑海中不时闪过几年来历的种种。

      万般艰辛坎坷,独他一人所知。

      还尚未有智识时,他便被藏于担筐中,覆在一堆臭鱼烂虾下,连官兵都嫌恶去翻查,就这么着,被一个老秀才担着过了一州又一州。

      他曾对那老秀才十分亲昵敬爱,因为无论两人处境有多难多苦,老秀才总会想尽办法让他填饱肚子,哪怕自己饿得走路飘虚他也不在意,只要看着小男孩吃饱,他就已心满意足。

      幼时的他因着一路所观,渐渐发觉,原来有种感情叫亲如父子,原来小儿都由妇人生出,那些孩童唤围拢着他们的大人为“爹”“娘”。

      一日,他带着满身的烂泥气鼓鼓跑到正在河边为他浣衣的老秀才面前,哭嚎道:“爹,他们欺负我!”

      可任他如何也料想不到,老秀才闻言竟面露惊惧,俯身贴地对他磕起了头,直磕到额头出血也未止。那人似中了魔怔,一直嘟囔着些字眼,什么“有罪”“不敢”“宽恕”之类。

      他愣住了,一直为他所敬爱的人,竟因着一个称呼,变成了这副样子。

      这人……不是他爹,那……他是谁?他……有爹和娘吗?

      他没去问,转身走开了。自那日起,他对那老秀才不再像往日那般亲昵,若非必要也不再与他言语。也是自那日起,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万事只能靠自己,因为他无人可依,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不为人所欺。

      他渐渐成了一个寡言的人,可那老秀才的嘴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一路上与他讲些经仪伦理,教他如何做人,如何待物,如何诗化这世间的一切。

      在老秀才眼中,一切际遇都应珍惜,一切景致都值诵吟。

      他只觉得那人酸腐,却也不出声打断,因为这一路上,只有老秀才能与他说说话。

      可,他属实不理解,明明一路所遇之人对他们总以恶相待,那老秀才又为何总是笑嘻嘻地迎上他们的拳脚,老秀才所信奉的道义……为什么护不住他?!

      他照旧听着老秀才啰嗦,只作旅途消遣,拳头却越发硬了起来。

      自有识开始,一个道理已深深烙印在他的骨上,人为讨个生存,只能将拳掌炼硬,以狠戾挣得一份尊严,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他虽对老秀才不再亲昵,但却在意他得紧,若有人来找他们麻烦,虽然老秀才总拦着不让他冲动,忍着受过一顿拳脚后,他总会寻个借口出去,将方才寻衅之人找出,不打个半死绝不收手。

      一日,二人做苦工得了几文钱,老秀才便去打了些酒回来。他知道老秀才难得喝一回酒,也不去与他抢,只借口说自己不爱喝,老秀才就乐呵呵都喝得尽了。

      正要将他背去草席上睡觉,老秀才却又开始嘟囔起来,说些有的没的。

      说着说着,老秀才似忆起伤心事,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他的身世,就那么地,缓缓揭开一个角……

      老秀才有一悍妻,成天摔瓢砸碗抱怨他没出息,虽在京城住着,可境地却也没比街边行乞之人好多少。

      老秀才只是听着,也不反驳。

      后来不知怎的,悍妻找人为他牵线,认了宫中一位太监为干爹,那人时不时会接济着他们一些,等到老时再指着他们为他养老送终。

      两口子日子过得比往常好了些,但老秀才却觉得很不自在。

      一日,他那干爹夜半来两口子这里喝酒,这本是件极古怪的事,那太监处在兴头上一时喝得多了,时不时对他们说些日后就要发达,你们等着跟我过好日子吧之类的话。

      悍妻觉出有异,又多灌了他些酒,几句套出话来,倒真让他们惊得一时不敢作声。

      妇人面上神色变了又变,良久,她推搡着老秀才出了屋,做了个将会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决定。

      “明日那孩子抱出来时,咱在后随着,到个僻静处我将接头的人打昏,你就带着那孩子逃,逃得越远越好。待孩子长大些带回来认亲,往后呐,咱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喽!”

      老秀才脑中一片混沌,索性不再思索默默点了点头。

      天亮后,太监急匆匆往宫里赶,早就将昨夜言行忘得一干二净。

      二人伺机而动,许是天时地利齐备,没出什么岔子,老秀才这就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走上了漫漫逃亡路。

      而妇人,则避到乡下,静待着有朝一日无尽荣华的降临。

      他并没听清老秀才口中所述的那个贵人是谁,只当是宫中寻常的一个小妃,毕竟对老秀才来说,宫墙之内的都是些非富即贵之人。

      自那日起,他对老秀才愈发疏离起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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