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时欢》小大A

47、戒消

　　四下响起一阵迭一阵的痛嚎，那场面，当真是人间炼狱。

　　二人隐在暗处，只看得片刻便将情形摸了个透彻。

　　“恶囚越狱？呵，天子脚下还能出这种荒唐事？！”

　　持刀者肆意砍杀身着囚服的人，因着动势过大，许多着麻衣的人也被刀剑所误伤，蜷在地上厉声哀嚎。

　　“公子，我们该怎么做？！”

　　沐皎儿眸中现出悲色，低声道:“抚枫，我们……救不得他们，既是恶囚，大多背负人命，得此下场是世情轮回……”看着越来越多被误伤的百姓，却是再也按耐不住，“但那些平民是无辜的，抚枫，我们能救一个是一个！”

　　“好！”

　　二人一路闪躲，奔到一个伤者面前就将他扶住或是扛起往街边挪。

　　无意间一抬头，见右前方有一人身形很是熟悉，姓名呼之欲出时，却见那人左后方正有人举起弓箭，箭头竟是对准了他！

　　“李木头，小心！”呼声出口，沐皎儿猛地蹿出，可只使那人箭向偏了几寸。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长箭射了出去，没入他的身体……

　　沈峘只微侧过身，还没来得及看到那人，只觉利刃猛地刺入，将他推阻于地。

　　视线逐渐模糊，但他还是看到了，瘦猴一样的人涨红着脸，将那人箭囊中的长箭齐齐拔出，狠狠刺入那人心口。

　　血溅了他一身，一向白皙的面染了血色，竟出奇的鬼魅……

　　意识消逝的一瞬，沈峘叹了声气，想着:“算了，那般疯癫的人，索性让他自在活着。日后，就许他无尽荣华，安度此生……”

　　“撤！”

　　人如潮水褪却，若不是满地血污与伤者，平静得竟像一切从未发生过。

　　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许是动静过大，到底是惊动了在宫门巡逻的禁军。

　　沐皎儿面容呆滞，手脚并用爬到沈峘面前，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脸。

　　没有反应。

　　她脑中一片混沌，已记不得在这种时候应该做些什么，一切只凭着本能，她……想唤醒他。

　　沐皎儿不过十余岁，已历两次重击。一是守至亲阿姐在侧却不得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日日憔悴而逝。再是……见好友被袭拼力阻止却无果，就这么看着他躺在地上，她却无能为力。

　　她……到底能做些什么？会不会，为阿姐复仇……到头来只是一场笑话？

　　忽有几人奔至沈峘身旁，其中一人急声道:“公子？！公子！”

　　“快！快去请医师！”说着，那人将沈峘小心扶起，一步一步走远了。

　　沐皎儿已是一副痴状，双目无神视着地面，整个人似已摒弃视听，对外界声息毫无反应。

　　“公子，公子您怎么了？您别吓枫儿！”

　　“公子，您抬头看看枫儿，您这是怎么了？！”

　　可任她再怎么呼喊，沐皎儿始终没有反应。

　　“您，您一定是累了，您别怕，枫儿带您离开这！”

　　抚枫将沐皎儿的臂环在自己的颈上，撑着地一点一点将她背了起来。

　　她身形单薄，背起沐皎儿已极不易，却仍断断续续出声安抚着沐皎儿，二人就这样，一点一点去得远了。

　　到了一处僻静地，抚枫将沐皎儿小心地靠着墙放了下来，扯下衣袍布料来到河边浸入，又奔回沐皎儿身侧。

　　“枫儿给您擦擦，您一向爱干净，枫儿一直记着呢。”

　　沐皎儿仍是一副失魄的模样，任抚枫在她面上轻拭。

　　“瞧，又是那位惑人的小公子了，您别急，枫儿带您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又重新将沐皎儿背起，抚枫一路扶着墙，终是到了府外。

　　她有预感，每逢小姐遇到难事，沈公子总会适时出现。

　　果不其然，在后门处立了片刻，墙那边传来一阵窸窣声。

　　下一瞬，沈丞徽已跃墙而过，站在两人面前。

　　沈丞徽眉眼间有掩不住的疲色，但仍强打起精神问道:“她又喝多了？”

　　抚枫摇摇头，牵强笑着，“小姐只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沈丞徽觉得奇怪，将沐皎儿从抚枫背上接过抱入怀中。

　　抚枫照旧先翻墙过去探路，他打量着怀中人，不像是喝醉的样子，怎么睡得这么沉？

　　此时微风徐过，沈丞徽欲抬的步子硬生生僵在原地。

　　她身上怎会有血腥气？！

　　细细看过去，她着一身黑色便服，本看不出什么，但血透入衣料之处，会比它处稍显深些。细看之下，惊得沈丞徽头皮一麻，这血是她的还是别人的？！她遇到了什么！

　　“笃笃笃——笃笃！”

　　林禾霁紧蹙着眉，缓缓睁开眼。室内已见晨光，昨夜她忘了将窗关上，此时依稀能听到一两道隔街小贩的叫卖声。

　　“笃笃笃！”

　　门被人持续地叩着，“小姐，我是陈妈，您没事吧？”

　　林禾霁缓缓撑起身子，猛晃了晃头将脑海中遗留的可怖画面甩掉，“我就来。”

　　“好！”

　　将小柜移到一旁，打开门后林禾霁扑入陈妈怀中，紧紧抱住了她，“陈妈，昨晚你去哪里了？”嗓音有些嘶哑，但陈妈还是听出了她的声音正微微发着颤。

　　“昨晚二少爷回来对我们说老宅来了批家具，需尽快置办出几间新房间，就让我们回老宅帮忙去了。小姐，昨晚发生什么了？怎么今晨我回来时，看着二少爷扫出一地的碎瓷？”

　　林禾霁猛抬起头，看向她的眸子透着惧意，“林立梵现在家中？！”

　　陈妈有些不安，理了理她面上的乱发，“在楼下用餐呢。”

　　林禾霁慌了神，只匆匆交代陈妈让周叔备好车在楼下侯着，回房随手拿了件衣服就冲进浴室。

　　“好，我这就去叫他！”陈妈也慌了神，匆匆下楼去找老周。

　　跑前跑后正着急时，林立梵浅浅笑着走了过来，温声道:“陈妈，周叔身体不适，告了几天的假，在这期间……我接送禾霁就好。”

　　陈妈面上有些不自然，直觉告诉她，小姐的反常必与他有关，“二少爷，您事务繁忙，我去楼后找小刘是一样的。”说着，就要转身朝楼后走。

　　林立梵照旧笑着，眸中却渐现三分寒意，“陈妈，几日前禾霁出了车祸，为什么不告诉我？！”

　　“二少爷，我……”

　　长指抬起止住话音，林立梵冷声道:“陈妈，您自小照顾着禾霁长大，我敬重您，但我是她的……兄长，不论我与她之间关系如何，我都有权知道与她相关的一切，更何况是涉及她的安全！”

　　陈妈自知理亏，立在一旁未有辩驳。

　　“您顾好她的衣食便是，旁人我信不过，还不如自己亲接亲送。时候也不早了，今晨您回来得急在老宅落了东西，我让人送你回去。”

　　“可小姐还……”

　　“我知道，我会看着她吃过早餐，放妥心便是。”

　　林立梵侧身唤过那人，“庄正，送陈妈去老宅。”

　　“是。”

　　林禾霁快步走下楼，正要朝门疾奔过去，林立梵却缓缓从门外走进，“慌什么，还有时间。”

　　她不觉后退，“陈妈呢？！”

　　“陈妈回老宅取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你……你在这做什么？”

　　林立梵温声笑道:“自然是做我该做的，尽一位兄长应尽的职责。”

　　他已走到餐桌旁，林禾霁瞧准时机猛冲过去，可惜在距门一步之遥时被他抓住，狠狠扯了回来。

　　“禾霁，把早餐吃了。”声音不疾不徐，似只如闲话家常。

　　林禾霁下了狠劲儿去咬他的手，可他只淡淡瞥她一眼，将她按在椅中。

　　“你大可消磨时间，若校方与父亲打去电话，说些逃课之类……届时父亲来问，我不介意将昨夜所观与父亲聊聊，他一向宝贝你得紧，又在意你的清誉，到时若父亲派人跟着你，可就怨不得旁人了……”

　　林禾霁气急，掰着他的手却渐渐松了力道，“你真是个疯子！”

　　他突地凑近她的耳际，低声道:“因着你，我不介意成个疯子。快吃饭，一会儿我送你去女校。”

　　将餐点几口塞入，林禾霁面色漠然随着林立梵往外走。

　　心底暗暗下定决心，一定尽快筹谋起一番事业，这人已经疯了，她绝不允许自己的人生任由他来摆布！

　　到了校门，林立梵为她打开车门，“劝你乖乖听话，中午在这等我，若来时不见你……后果自负。”

　　林禾霁不愿理他，利落下车后朝校内走去，唇却在不知不觉间咬出血痕。

　　她必须想办法见槐生一面，必须想个办法……

　　温胥眉头紧皱，他查过林禾霁的资料，知道那人是她的兄长。但从小楼外到校门口这一段时间，那人似乎一直在胁迫着禾霁，举止间根本谈不上文雅，他到底想干什么？！

　　“先跟着看看，若那人对禾霁不利，我自有办法。”

　　陈妈心头像是压了块石头，一直沉甸甸地喘不过气。二少爷他……似乎变了。

　　“哎！老陈呐，我……我问你个事。”那人出声突然嗓门又大，将陈妈惊得一颤。

　　可她的反应，落在李妈眼中，却成了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