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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纯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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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深吸一口烟,眼锋微挑,勾得西鹬心脏狂跳。
跟蓝初姐姐气场完全不一样的女人。
张扬到西鹬无端检讨起自己的畏手畏脚。
西鹬糊里糊涂鞠了一躬:“梁..老师好!”
梁笑用鲜红的指尖抵着红唇,笑着问陆持:“这孩子管谁都叫老师啊?”
又收敛起来,点西鹬的鼻尖。:“会唱什么歌?”
西鹬懵懵答:“流行音乐都会一点。”
梁笑倚着吧台,纤手指向小型舞台:“随便唱首听听。”
西鹬深呼吸,甩甩晕乎乎的脑袋,站到话筒前。
没有音响,人声嘈杂。
西鹬缓缓开口,一首林忆莲刚发表不久的《为你我受冷风吹》。
梁笑灌下最后一口白兰地:“这么酸的慢歌怎么被你唱出了春心萌动的感觉?”
西鹬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我觉得挺好的呀。”
梁笑笑着揽过西鹬的肩膀朝陆持眨了眨眼:“这丫头我收了。”
西鹬跟着傻乐,给了梁笑一个酒意十足的拥抱。
梁笑无奈:“这姑娘喝了多少?”
“半杯低度朗姆酒。”
就在这时,西鹬接通了纪敛冬的电话。
八点二十二分,纪敛冬驱车赶到。
纪敛冬被霓虹灯晃得头晕:Tres Cepas?
原来不止美国有Tres Cepas。
酒吧不大,年轻人居多。纪敛冬一眼便看到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女,以及她身边染着一头紫发穿的十分骚包的男同学。
他径直朝那对说笑的青春男女走去。
“西鹬。”
头顶传来压抑过度的男声,语调又枯又冷。西鹬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她抬起头看见纪敛冬受难钉一样的瞳孔。
蓝调背景光扫在他脸上,漾出海水的质感,Trois couleurs:Bleu里的人物。
西鹬才发觉,原来纪敛冬可以这么冷。
也不对,第一眼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冷。只是和人相处的时候藏起来了而已。
西鹬下意识地喊他:“纪老师。”随即挤出一个梨涡笑。
还没等纪敛冬说话,西鹬就拽着纪敛冬的胳膊自然地给陆持介绍:“他叫纪敛冬,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位住在我家的演员。”
陆持望着这人的脸,顿觉脸熟。
似乎在哪见过。
“纪老师,这位是陆持,是我的高中同学。”
二人互送了对方一句“你好”,十分融洽地握手。
纪敛冬望着西鹬略发蒙的神态,得出结论:醉了。
“喝酒了?”十分平静的语气,听起来不像问句。
西鹬掐起食指和拇指拉出一点点空隙:“一点点。”
陆持指着桌上的剩下半杯液体的玻璃杯:“一小杯低度朗姆酒。”
“她自己要点的?”
“葡萄、冰淇淋、荔枝,她选择了荔枝。”
“她觉得味道怎么样?”
“一般,她说没有果汁好喝。”
陆持以为这个男人会谴责他带西鹬到酒吧喝酒,质问他夜里带着女孩是否居心叵测,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反问他作为一个租客如此的关心是否逾距了。
可是他没有。
陆持承认他把这个看起来成熟谦逊风度翩翩的男士当作了自己的假想敌。
目前为止,这个男人确实十分妥帖地在完成他作为交通工具的任务。
“纪先生,其实你不来,我待会也会安全把她送回家的。”
纪敛冬听到西鹬在酒吧这个消息时,心里第一个想法便是这姑娘是不是又有什么烦心事了。
他怕她平时隐藏太好,怕她身边没什么朋友找不到人倾诉,怕她压抑自己积郁心中。
她那双眼睛不常哭,却从不说心事。
真怕她憋出病来。
所以他来了,来确认她心情好不好。
“开车来回十来分钟,小事。”
纪敛冬当然听得出男孩话里的敌意。这让他觉得很没必要。
陆持:“你很关心她?”
“我答应过她阿婆照顾好她。”
“她是个成年人,来酒吧很正常。”
纪敛冬泰然自若:“我不反对,但我有必要确认酒吧环境如何。”
“你觉得如何。”
“还不错,不吵闹,看顾客也多是刚毕业的高中生。”小清吧,蓝调慢歌,不放摇滚乐,他打心里觉得不错。
“你这么放心?”
“你也说了,她是个成年人。”
纪敛冬无意纠缠,又低声跟西鹬说起话来:“要回家吗?还是想多待会?”
“回家!”西鹬毫不犹豫地作出选择,还不忘挥着手与陆持告别,“我先走了,明天见。”
陆持讪笑:“明天见。”
纪敛冬轻扶着西鹬的胳膊,与陆持点头道别:“你也早点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末了,又接了一句:“发型不错,挺像那个谁,爱因斯坦的。”
“……”
出了酒吧,夜晚的热浪扑面而来,周边的商铺零星亮着灯。
纪敛冬低头问她:“能自己走吗?”
“可以,我没有特别醉,只是有点头晕。”感觉到纪敛冬松开手,西鹬轻呼了一口气。
“你刚刚眼皮子都快贴一块了。”
她刚刚确实头晕的厉害,走出酒吧就觉得清爽了些:“我只是比较累。”
“今天一天没看到你。”纪敛冬拉开车门,扶她上车。
“我想找工作来着。”
“找到了吗?”
西鹬情绪不太高:“嗯,酒吧驻唱。”
她今天一整天都表现得很好,积极阳光又上进。可是跟纪敛冬说上几句话后,没来由失落起来。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挺好的。”
西鹬小心地打量他:“纪老师,你没有生气吗?”
纪敛冬觉得好笑:“我为什么生气?”
西鹬愧疚:“我喝醉了,还一天没联系你们,还麻烦你来接我。”
纪敛冬声音温柔中带点安抚:“这是你的自由。”
西鹬有些哽咽:“我觉得不太好。”
“不舒服吗?”
西鹬眨眨眼,试图逼回眼泪:“以前阿婆都不允许我喝酒的。”
纪敛冬觉得有点棘手,她这两天表现得太好了,好到恐怕连她自己都快忘记她是个举目无亲的人了。
西 鹬纠得衬衫下摆皱成一团,哭得很小声:“我一直以为我跟阿婆关系很淡,她也不常管我。我看到别的家长对自己小孩管这管那的,心里就觉得窃喜,因为阿婆给我很多自由。可是我发现,现在真的再也没人管我了。那种能感受到的自由也没了。”
“我在鸽子街逛了一天,脑子里都是与阿婆一起的画面,阿婆小时候常常带我去吃的早餐店,阿婆常常洗衣服的河岸,阿婆给我买第一队银铃手镯的手工店。我以前觉得狸水镇很小很小,走了一天才发现光鸽子街就好大。”
纪敛冬听着她带着哭腔絮絮叨叨说自己的心事,不忍之心难捱。
他轻轻拍着西鹬的背,想安慰又觉得言辞无力:“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西鹬一点都不相信他宽慰之词,她很明白没有谁会一直陪在谁身边:“可是你们会走的,我也会走的。”
纪敛冬不想对她撒谎,也不想让她抱有太多幻想,幻想破灭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他说:“至少我们现在会陪着你。”
“你们什么时候会离开?”
“电影拍摄完。”
西鹬刨根问底:“那是多久?”
“两个多月,最长三个月。”
自此,西鹬心里装了一个倒计时的时钟,每一天都在计算着日子。
西鹬早上下楼的时候,发现是纪敛冬在准备早餐。
她心下一沉,想起昨晚车上的情景,她毫无形象哭的昏天黑地,纪敛冬一边拍她的背,一边给她递纸巾。她估计他手都拍酸了。
好尴尬。
“纪老师早。”她别别扭扭地问好。
纪敛冬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温温地笑:“早,来吃早饭。”
“陈引呢?”
“今天剧组团队来,他一大早就去接了,领他们来落脚。”
西鹬往嘴里塞了一口黄油吐司:“那为什么你们提前这么早来?”
纪敛冬耐心解释:“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场地取景、每个场景的灯光调节,剧本修改什么的。”
纪敛冬坐下和她一起吃早饭:“你们高考成绩是不是今天出?”
一句话差点让西鹬哽住。
一考完,除了学习以外的所有事都向她砸过来,她都快忘这茬了。
她端起牛奶杯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嗯。”
西鹬的小动作他尽收眼底,他笑得温和:“别紧张。”
“我不紧张。”学习上的事她没紧张过,她唯一的愿望是领到的升学奖金多一点。
“你手刚才抖了一下。”
眼真尖呐。
西鹬狡辩:“是牛奶太烫了。”
“我试过温度,刚刚好。”
夏日清晨的太阳长着一张朦胧的面孔,雾蒙蒙的光流过西鹬瓷白的皮肤,像冰镇咖啡上漂浮的一层奶盖,装饰性较强并带有过分的甜。
青春期少女的狡辩是一杯过甜的咖啡。
“那个…”西鹬象征性的拿纸巾擦擦嘴巴,“今天下午我跟陆持约好了,一起去拿成绩。”
纪敛冬往杯里倒入少许清茶:“有个朋友一起,挺好的。”
“晚饭我在外面吃了,晚上正好去酒吧驻唱。”
纪敛冬思忖片刻,觉得不应该过度担心:“行,注意安全。”
接着,又问道:“几点下班?”
“九点半。”
纪敛冬点点头:“到时候我去接你。”
陆持是直接开着摩托来接西鹬的,隔着半条街都能听到那拉风又燥热的发动机工作的声音。
西鹬望着他被风吹地根根向后的头发,不禁皱眉:“危险驾驶啊。”
陆持扔给她一只头盔,拍胸脯保证:“我开车,你放心。”
西鹬接住头盔:“你人还怪好的。”
自己头发都成科学怪人了,还给她头盔带。
见西鹬有些吃力地爬上机车后座,纪敛冬小跨一步上前伸出小臂,让她借力跨上机车。
纪敛冬本想提议由他开车送他们去的,但又想到十八九岁正是追求刺激潇洒的年纪,他更没有权利阻止,话到嘴边,变成了:“开慢点,注意安全。”
西鹬在后座回头看向纪敛冬渐渐远去的身影,顿然觉得有些落寞。
好像个孤家寡人。
那句话咋说来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