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卷一·完结）》归宝

50、卷一·蛊梦·鬼邪派传承

　　朱鹮心中天人交战。
　　“好，好了，我告诉你。”最终，他还是屈服在了白鸦委屈巴巴的眼神下，“但我确实知道的也不多。”
　　毕竟他师父当初也交代得一知半解，言及祖秘早就一分为二，另一半为不知某留念。
　　他只晓得，原名李聃的老子有个弟弟叫李长庚，后来肉身成神；而自鱼凫氏飞升之后，青衣神一脉断绝神化之身。
　　问题出在了青衣神的壳身之上——青衣神是用蜕壳之身来修炼的升化之术。
　　那时，那具壳身已死，被青衣神灌注神魂再练仙术，属于逆天之举，练成之日即遭天谴——拥有神化之身的原身被天火焚为灰烬。修成升化之术的壳身为此烬所染，成为非仙非鬼非人非邪非妖非怪的六非青神，扰乱阴阳万物，被天道敕令老子和鱼凫氏联手锁在迷魂凼里。
　　从此之后，迷魂凼就从普通的迷踪峡谷变成了如今的人间黄泉路。
　　“你看到迷魂凼里的那么多人头和残躯，都是那个六非青神所蜕。”朱鹮说起来很平静，但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知晓真相时的震撼。
　　“……”白鸦果然也面露震惊，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关注过那些人头的面貌，但这并不怪他，试想那些人头的神情各不相同又表现强烈，本就掩盖了本来之相。
　　不过倒是解了他先前在迷魂凼里的疑题，那就是：多半这些人头迷失了那些失踪冒险者。
　　但这已经不要紧了，更重的谜题摆在了面前。
　　蜕壳还能再蜕壳？莫非这就是壳身修成升化之术又染天火之烬的异效？
　　“那，那……”白鸦的声线微颤，“为啥尸首分离了？”
　　朱鹮颔首沉声：“你不是问我鬼道与我们派有什么关系吗？”
　　就是土伯介入迷魂凼的关系。
　　三世中名属黄泉之地，都在土伯管辖之内，人间黄泉路也不例外。
　　随着六非青神所蜕壳身越来越多，那股六非之气也开始影响阴间地府及阳间人界，假以他日，必定会成为一个无法挽回的灾祸。
　　于是土伯只身进入了迷魂凼。
　　至于土伯与六非青神之间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朱鹮被密传的是：土伯失踪；而六非青神的那些六非壳身也身首分离。之后，六非青神创立了鬼邪派，与地府合作处理阳间诸邪鬼魅之事。
　　“这确实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还是你师祖告诉我的。”讲到这里，朱鹮求饶般摊手道，“至于我们派的收徒规矩，大概也是祖师爷担心天谴祸及传人才特别设立。”
　　竹筒倒豆子讲完鬼邪派深藏不漏的秘辛之后，他觉得如释重负。
　　他原本以为鬼邪派的这些来历会一直断在他这里，也曾经打定主意不会告诉白鸦。不料他和白鸦的关系发展出乎他的意料，而将鬼邪派的传承告诉白鸦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师父，如果我没一直缠着问到底，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呀？”白鸦愣了半晌才把这巨大的信息量完全消化，不由问道，“还是说其实你甚至都不愿意收我为徒？”
　　这十年来，朱鹮只字不提鬼邪派立派祖师和入门之规，要不是这次梦蛊之事涉及了整个巫门四派，白鸦甚至都不知道鬼邪派还有个旧地，更不知道他们鬼邪派的祖师居然是历史和文学上鼎鼎大名的人物。
　　“没有，收你为徒是真心实意。”不然朱鹮也不可能耐心又细心地守了白鸦三年才亲自接回来，也想挡一挡祖师爷担心的天谴。
　　“那现在告诉我这是……”白鸦就是要追根究底，
　　朱鹮垂下眼神，假如以后白鸦收徒的话，也不至于对本派之史一无所知……
　　白鸦不愧和朱鹮命中注定又常年相伴，揣摩朱鹮的心思几乎只需要一个眼神，当下不用多问，就知朱鹮转着什么想法，顿时惊讶起来：“师父，你是怕我万一有了徒弟忘了师父吗？”
　　朱鹮不说话，抿紧的嘴角无疑透露了他这点不好意思摆上台面的酸楚小心思。
　　白鸦又愣了一下，完全不料还能收到这么一份突如其来的理由，见他师父还一副讨饶又惭愧的小表情，不由喜从中来——他师父前所未有在乎他的感受，并且还渴求他的在乎。
　　他还能做什么来回应呢？
　　当然是倾身过去搂着朱鹮亲了又亲：“我有师父就够了，不必再当别人的师父！”
　　朱鹮还不习惯这样的亲密，略微局促地挣了挣身体。
　　“谢谢师父揭秘~”白鸦表白了不够，还要继续亲热地表示感谢，“是亲生的师父了，也是个好男友。”
　　“嗯……”每当这时候，朱鹮就痛恨自己的嘴瓢。
　　“走吧师父，张老师他们不是还等着我们吗？”好在白鸦虽然会乘势而行，但不会得寸进尺，提醒朱鹮继续出发，还装模作样又系上刚才扯开的安全带。
　　“……”白鸦满足的表情看得朱鹮有点心情复杂，这……这都已经要被白鸦拿捏住了，以后可怎么办。
　　他们整顿了心情再出发，离目的地只有一半距离了。
　　白鸦闲不住话，更担心他师父开夜车会疲劳，又找了新的话题聊起来。
　　“对了师父，我听你和彭老师说祖师爷明示产业链，又和岭南有关系，还有什么情况是我也不知道的吗？”他刚从朱鹮嘴里掏出了祖师爷的身份来历和鬼邪派的秘史传承，也不好再逼着追问朱鹮恨过谁之类的往事，这次聪明地把话题转向了冯行英的电话。
　　事关巫门四派，朱鹮也不藏着掖着，毫不犹豫解释起来。
　　“你在蜃景里看到鹅影了吧？那是岭南之物，叫鹅望根，因为鹅颈长看得远，好似望乡；岭南在古代是流放地，据说死在那里的流徒会附在鹅身，化为这种鹅望根，以盼落叶归根。”
　　“至于产业链……岭南多瘴气，易生毒虫，鹅望根靠吃毒虫为生，久而久之就成为邪物。”朱鹮将来龙去脉讲得清楚，“祖师爷的明示里，梦蛊由尸虾所养，而又为鹅望根所食，这就形成了一条食物链，在此过程中每一环都可以产生各种利益，我们称之为产业链。”
　　“原来如此……”白鸦了然，又问道，“这么说，我们要去一趟岭南？岭南是哪儿来着？广东还是广西？”
　　“岭南是南方五岭以南地区的总称，历史上包括广东、海南、广西和云南东部以及福建西南部，现在特指两广地区、海南岛和香港及澳门，也就是大家常说的华南。”朱鹮解说的语气里又带上了为人师表的严厉，“怎么这么简单的地理知识你都记不住了？下次我就抽考《汉书·地理志》、《水经注》、《梦溪笔谈》、《太平寰宇记》和《徐霞客游记》。”
　　“啊，师父，这么多……”白鸦垮下了脸，冲散了满足的喜悦。
　　“对了，还有《括地志》和《读史方舆纪要》。”朱鹮乘胜追击。
　　“……好的，师父。”白鸦彻底偃旗息鼓。
　　而朱鹮看着他颓然的脸色，一扫刚才被拿捏的郁闷，开心起来。
　　不过开心也就一时半刻，他看了看远处夜波粼粼的河流，又泛起了对张若珣的担心。
　　那在月光下流淌细光碎芒的青衣江，正是流经了瓦屋山再奔向沐川河的乐山。
　　如果他没猜错，梦蛊之事搞不好还和迷魂凼中那位祖师爷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