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卷一·完结）》归宝

48、卷一·蛊梦·祖师爷来历

　　一吻结束，看似机灵精明的白宇却显得更加青涩笨拙，一路数着他是如何如何对朱鹮好。可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日常的三餐、时常的新衣和寻常的问候等等生活上的细节。
　　然而就是这些小细节在日积月累中打动了朱鹮。
　　倘若白鸦为他做出惊人之举，比如为他身死或者倾世，反而拂不起他心中的任何波澜，大不了就是此生殉之。
　　如他这样走过历史之人，常年跋涉在无人知晓的路途，最抵不过风餐露宿中一顿家常和一件暖衣，还有一只温热的手探过来轻柔又坚定地握住自己，说：我跟你一辈子。
　　即使白鸦还未理解真正的爱并不只是对对方好就够了，还有共同的三观认知和理想追求，乃至更多的相处磨合，不说两人在每一步路上的每一件事都必须完全态度与处理一致，至少某些突发时刻下意识的反应得有呼应与共鸣。
　　不过这又怎么样，就算白鸦一辈子不能领悟这些，朱鹮也很喜欢他，也很爱他，也不会嫌弃与刻薄他。
　　更何况就算基于相互信任与倚重的喜爱原则，他还有很多秘密瞒着白鸦呢。
　　他只是，愿意一直噙着笑安静地倾听白鸦的任何话语。
　　此时此刻，云挑天幕，风载明月。
　　风再烈，也吹不散两人拥抱的炽烈；月再亮，也压不过两人对视的潋滟。
　　那些孰是孰非的繁复过往也如迷雾般，暂且散入清朗四野。
　　被遗忘在朱鹮口袋里的绿双喜竖着耳朵探听动静，得知这师徒俩十年来的朝夕相处之情终于在这一刻厚积薄发，欣喜若狂，感觉自己被朱鹮骗来当狗杀也值得了。
　　一想到师徒俩终于有情人成为眷属，她就脑补起了豪华装甲车。
　　车还没发动呢，就有电话铃声响起来。
　　“……”绿双喜火冒三丈，就差从朱鹮口袋里跳出来踩烂阻挠发车的手机。
　　和她同样怒火中烧的还有白鸦。
　　他本来还在和他师父缠绵，手机铃声就像一根钢索将他从飘然欲仙的半空重重拉拽在地。
　　“是谁？！”他下意识仇视地盯着朱鹮掏出来的手机。
　　朱鹮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下巴，接起了电话。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呀，美丽？”冯行英的声音独具特色，慨然醇亮连白鸦都听见了，“我们这边发现了重要线索。你和你徒弟那边怎么样了？”
　　“祖师爷有明示，是产业链。”朱鹮言简意赅告知了迷魂凼中的蜃景，“牵涉到岭南。”
　　“岭南？”冯行英的疑惑中带了一点凝重，随即道，“你们那边没啥事了吧？那马上到沐川河来，老张出了点事。”
　　“老张怎么了？”
　　“不是大事，没什么……就，他和小风……”冯行英说得支支吾吾，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又强调道，“也不是小事，反正你们快过来。”
　　等挂了电话，一个定位马不停蹄发到了朱鹮的微信上。
　　事有紧急，刚表明彼此心迹的鬼邪派师徒俩刻不容缓赶往定位的地点。
　　车程大概有两个多小时。
　　正好被白鸦用来追问一些不明之事。
　　年后的夜风凉得入骨，从敞开的车窗卷进来，冷得人脸颊麻木，就算关窗打上了热风，也迟迟暖不起来，却又不至于什么都不愿意想不愿意做，心情倒来得平和。
　　得偿所爱的喜悦之情渐渐平复于心，但更多的情绪发酵出来，白鸦在夜车晃动的光线中微微眯起了双眼——他师父恨的是谁？又有什么是他师父最重要的东西？
　　在迷魂凼中他被蒙住双眼之时，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令他师父在那之后的情绪如此陌生以至于坦白心迹？
　　他们的祖师爷又究竟是谁？
　　白鸦很清楚朱鹮肯定有所隐瞒，而且即使他问起也会回避，哪怕他们已经表白心迹。
　　换在以前，他会觉得朱鹮对他不够信任；然而现在，他更相信朱鹮有着难言之隐。
　　作为朱鹮的资深徒弟，他从来不忍心逼问朱鹮任何事情；可作为新晋恋人，他迫切想为朱鹮分担任何心事。
　　深知朱鹮性格的白鸦想了想，决定从最容易得到答案的问题入手，循序渐进到心防。
　　“师父，你说，我这个不肖徒弟都已经拜过祖师爷了，还不知道祖师爷究竟是何方神圣有点说不过去吧？”
　　果然，朱鹮想了想，认真道：“说的是。你也已经得到祖师爷认可了，是时候清楚我们门派的来历了。”
　　啥？自己都入门十年了，这才得到祖师爷的认可？
　　白鸦不敢置信地看着朱鹮。
　　朱鹮一边认真开车，一边坦然微笑着解释起了鬼邪派的独特规矩。
　　鬼邪派以人力与万邪诸恶打交道，有违阴阳分属，故传承不仅讲究天赋，更要求机缘，以免孽报太甚。基于此，鬼邪派招收门徒，皆要过三关，以鉴天赋和机缘。
　　入门时所谓的那场随堂测验只是最简单的第一关，其后学有所成跟着朱鹮处理各种诡事以及踏足黄泉与鬼差打交道，是至关重要的第二关。
　　最关键的还是第三关，那就是拜见祖师爷——其生具天眼，可见因缘，也就是世间万物彼此之间的机缘。他愿意显形于白鸦面前方证其缘。
　　“原来是这样啊。”白鸦这才放了心，随即又好奇道，“天眼，就是我们鬼邪派专修的能见诸邪之眼吗？”
　　朱鹮笑着否认：“此天之眼也，非彼天眼。”
　　《金刚经·一体同观分第十八》有云：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肉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肉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天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天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慧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慧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法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法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佛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佛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恒河中所有沙。佛说是沙不。如是。世尊。如来说是沙。
　　“……啥意思呀？”白鸦被他师父这突如其来一通讲经弄得满脸懵，只晓得他师父又在引经据典，却完全没明白在讲什么。
　　“这说的是佛家五眼，也就是从凡夫升至佛位，对于事物现象始终本末的考察能力。”朱鹮提醒道，“你还记得以前和我们合作过一次的那个老主持讲过吧？”
　　白鸦回想了想，应是了一声。
　　“佛家五眼之中，天眼通非碍，肉眼碍非通，法眼唯观俗，慧眼直缘空，佛眼如千日，照异体还同，圆明法界内，无处不含容。”朱鹮又接着讲。
　　“嗯……就是佛家五眼分为天眼、肉眼、法眼、慧眼和佛眼，分别能看到不一样的境界。”白鸦认真思索着，努力表达道，“天眼能看清是非和妨碍，肉眼则相反，看不清是非与阻碍，法眼可以看到俗世中那些道理和法理，慧眼能看见境界，佛眼的话……这个就不太清楚了。”
　　“很好。”朱鹮以为白鸦一时半会儿领悟不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思考这么么又这么快，虽然只是由字词解表意，在没有佛家点拨下能理会这些也已经不错了。
　　“还有呢？”他鼓励着问道。
　　“这，这这……更多的就没有了。”白鸦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实在想不出更多，于是虚心求教，“我说的这些对不对呀？”
　　“也对，也不全对。”朱鹮接下里的讲解更直白了一些。
　　肉眼，见近不见远，见前不见后，见外不见内，见昼不见夜，见上不见下。慧眼，见境不见度。法眼，见理不见情。佛眼，见万物，见红尘，见虚空，见圆满。
　　天眼则是，见缘不见相，见道不见律，见天地，见自然。
　　“你只需要知道，天眼能够看清因缘就行了。”言及此，他总结道。
　　“嗯……”白鸦领会了一下，似懂非懂道，“所以咱们祖师爷也修佛？”
　　“……”轮到朱鹮无言以对了，须臾才认真澄清，“祖师爷不修佛，他是天生的三目，其中一目就是天眼。”
　　这就涉及到了祖师爷的真实身份与来历了……白鸦打起了精神。
　　“我们祖师爷为民尊之神，号青神，又被尊称为青衣神。”最终，朱鹮郑重其事道。
　　“青神？”白鸦震撼了。鬼邪派居然是神创派？
　　“不是天生神祇，是民尊为神。”朱鹮以为他没听说过青神其名，又道，“可能祖师爷另一个名讳，你会比较清楚，蚕丛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