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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卷一·蛊梦·师徒表心迹 ...

  •   等白鸦晕车又呛水的兵荒马乱终于在歇息中结束,已经是十多分钟以后了。
      师徒俩又在傍晚的余晖中上了车。
      朱鹮却没有马上开车,似乎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彻底镇定下来的白鸦在副驾上正襟危坐,强行完成心理建设等待噩耗的到来。
      “说吧,师父,你准备怎么开除我?”他倏忽深呼吸一口气,竭力不转头去看他师父,“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开除?谁要开除你?”朱鹮转头看他,声音里满是莫名其妙。
      白鸦竟然没听出来,只是失落道:“这次迷魂凼的随堂测验我不是不及格吗?”只说着又带了深深的自责与愧疚低下头,“我老说要给咱们鬼邪派增光添彩,可是很多细节我都没看出来,包括鬼道和鬼邪派的关系,包括人头与失踪之谜,包括风招雨师徒的踪迹,包括……”
      “小白!”朱鹮打断他,回头直视前方,坚定道,“没有测验,没有开除。”
      “……啊?”白鸦乍悲乍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转过头去看朱鹮,用目光贪婪地描摹那俊美无俦的侧脸线条,半晌,才竭力稳住声线,“那,那有什么?”
      “心里话。”字越少,事越大,声越轻,神越重。
      白鸦猛然心颤,犹自不敢置信——这么多年来朱鹮滴水不漏,从来没对他直白提过任何关于心里话的只言片语。
      那这心里究竟有什么话?
      朱鹮又沉默了片刻,才悠悠开口道:“小白,你有没有恨过谁?”
      “啊……嗯???”白鸦满脸大写的问号。
      朱鹮的脸在天色模糊中依然英俊而美丽,但却写满了白鸦从未见过的缅怀与纠结。
      他师父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突然问出这种话呢?!
      “你有没有爱过谁?”朱鹮没有等到白鸦的回答,也没就此追问,转而又提出一个白鸦意想不到的问题。
      “这……”白鸦张了张嘴,还没说得出任何答案,就又被朱鹮再一次抛出的问题按在了副驾上。
      “你觉得人生在世,什么最重要?”
      朱鹮的表情随着问题的不断抛出而由纠结变得肃穆,还带了一点悲哀和苍凉,看得白鸦顿时心疼无比。
      他什么都来不及说,只是凭着本能的直觉,下意识伸手过去握住了朱鹮搁在膝盖的手。
      入手一片冰凉。
      “师父……”
      朱鹮在暮色四合中转过头来,回以白鸦一个从未见过的笑容。
      白鸦被冲击得呆了呆。
      朱鹮其实笑得不少,算得上温和可亲型,只是平时的笑容多少都带着点欲言又止的含蓄,就算是漏出奶音的大笑也不见得多么开怀。
      白鸦每次看到他师父的笑,都觉得像一幅画,美则美矣,缺少了一点儿活力和真心。
      唯独在张若珣家,朱鹮配合张若珣捉弄冯行英的那个坏笑,让白鸦感受到了一点真实。
      他把那个笑容一直藏在心里,这一路过来都在反复回味。
      而现在,朱鹮对他的这个笑,直接就打散了那个藏起来的坏笑取而代之。
      白鸦从来不知道朱鹮还会有这样的笑容——风花雪月不及如此漂亮,雨霁初晴不如这般清朗,轻云晨星不类如许亲近。
      那笑容,那笑容……该如何形容呢?
      如婴儿初降生,对亲近之人满怀眷恋,对世间万物充满新奇,对……白鸦从这个赤诚的笑容中看到了新月初生,看到了雪芽骤萌,看到了细流汇入江海,看到了……
      白鸦无法准确描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想起了自己十六岁那年的初恋。
      那是个莫辨雌雄的长发背影,在他晚自习放学回家被霸凌打劫时从天而降救了他。
      当时白鸦已经差不多被揍得晕头转向,看东西几乎都是重影。那个背影就护在他的面前,举手投足间将一群小混混打得连滚带爬地逃走。
      白色的纤瘦背影在小巷子昏暗的路灯下看起来简直眩目。
      直到回家,白鸦都没见到这人究竟长什么样又是男是女。只是当他走远了再回头看去,那个背影还站在路灯下遥望他,长发似乎泛了白。
      那种白,勾起了少年白鸦寥寥无几的某种情绪。
      后来想了很久,他才辨认出那是种孤独,如亘古之月静默凝视万物,终究只能旁观生灭。
      他被这样深沉的感觉所吸引而迷恋,却始终再无缘得见那个长发背影一面。
      现在,迷恋和怀念的感觉又骤然回来了,充盈着他的思绪,令他无比想拥抱那种孤独,牢牢锁在自己的心底藏起来,如同黑夜包容月光。
      白鸦抬起眼神直视着朱鹮。初恋的那个背影与面前的人奇异般重合在一起。
      ……也对,朱鹮早就说过在收他入门前就守了他三年,那,那……
      “师父……”
      白鸦的千言万语在瞥见他和朱鹮的手相握的姿势时,只化为了这一声称呼。
      十指相扣。
      还是朱鹮不知道什么时候主动扣过来的。
      白鸦的心跳随着这个事实愈发加剧,被静谧车厢放大了声音,如低沉鼓声响在他的耳边。
      一时之间,他不敢再看朱鹮,生怕对方察觉他体内血液的疯狂涌动。
      他师父是不是……
      是不是……
      长久以来模糊而暧昧的某种情愫即将呼之欲出,过于激烈的惊喜令白鸦几乎无法承受,视线在天色擦黑中竟然有些模糊。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只有四个字在脑海中反复盘旋。
      怦然心动。
      朱鹮还不肯放过他,扣紧了他的手,为这心如擂鼓加剧了节奏。
      如乐如歌。
      须臾,白鸦自这天籁般的奏乐中听到了属于朱鹮的歌声——
      “我恨过呀。恨了很久很久,以至于用了人生最重要的东西来铭记。”朱鹮说得悠远,“但我现在爱了。”
      白鸦用力看向朱鹮。
      “那就是你。”朱鹮坦然地接受他的注视,甚至还如释重负地微微一笑。
      ……究竟是恨,还是爱?!
      然而不重要!!!
      年轻的徒弟经历过不少或炽烈或含蓄或浪漫或直接的表白,但从来没有过这次的悸动。
      明明这表白的话没头没脑,明明这表白的话平铺直叙,甚至连表白环境也一点都不浪漫,可白鸦就觉得自己如同一时旋在半空,一时又潜在深海,整颗心悬浮着,又牢牢牵在朱鹮的指掌之中,看似很紧很拘束,实则又暖和又舒服。
      白鸦没有回应别人表白的经验,转瞬间想了千言万语,又觉得各有不足反而讷讷无言,更惟恐朱鹮误会自己的沉默是在拒绝,尤其不肯错过朱鹮这前无仅有的主动。
      所以,最后他的所有情绪与语言都转化为了动作——
      一手抓紧朱鹮不肯松开,一手解开了安全带,身子一扭,脚一蹬,跪在座位上扑过去,似松实紧地抱住了朱鹮。
      他往下看,朱鹮就往上看。
      朱鹮向着晚霞的余晖,他就逆着晚霞的余晖。
      即便是逆光,朱鹮也能看到白鸦眼中闪烁的辉芒,而那辉芒中满满当当只有一个人影,他自己,如同占据了白鸦整颗心。
      双方的视线碰撞到一起,然后是嘴唇。
      朱鹮被白鸦压在驾驶座上,动弹不得,承受着白鸦青涩又狂热而毫无章法的吻。
      试探、疯狂。
      确定、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白鸦饱含缱绻的低语才从这个热烈转为黏糊而温柔的吻中漏出来。
      “我也爱你啊,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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