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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卷一·蛊梦·南行瓦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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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瓦屋山大概需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不是很长,但也足够阵容完备的鬼邪派畅所欲言。
不过,他们这次的内部讨论不会只着重在当前之事上,那是在飞机上就已经由巫门四派群策群力分析过的结果。而且有绿双喜在场,无论什么话题都会天衣无缝转接到同人和西皮以及八卦上。
“毕竟,我号称最强西皮脑。”她无耻地抄袭了一档阳间节目名,得意洋洋道。
“死了就没脑了,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现状。”白鸦八卦之余不忘毒舌。
绿双喜在后视镜里偷瞄朱鹮,见他被白鸦靠着肩膀时喜不自禁的小表情,再三决定不给他护短的机会。
“就算我没有脑子,但我还有一双看透所有奸情的眼睛。”她明智地跳过了嘴炮话题,“祈祝派掌门和招灵派小河神,你们怎么看?”
她把朱鹮也拉入了八卦西皮的讨论中,反正有白鸦在场,朱鹮就会丧失一切原则。哼,早就知道这浓眉大眼的鬼邪派掌门就是个徒弟控!
不对,是白鸦控!
“还能怎么看,当然是围观。”白鸦把他目击张若珣和风招雨之间的互动亮点都历数了一遍,总结道,“张老师看小河神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双眼无神,那基本不是废了就是瞎了。”朱鹮对于白鸦的夸大其词无奈失笑。
“是真的师父,不骗你!我就觉得张老师好像眼睛里长了钩子,就钓在小河神身上了。”白鸦坚持道。
朱鹮哑然,就算迟钝如他其实也发现了张若珣对风招雨的青睐有加。
他认识张若珣的时间已经很长,眼看着张若珣从祈祝派的小徒弟成长为祈祝派的掌门,深知张若珣的性格寡淡风格毒舌,尽管也曾有过古灵精怪的年少飞扬,但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开始,就变得纹风不动,好像所有的笑容与快乐都封印在了不苟言笑当中。
然而,当风招雨出现后,张若珣明显与之前判若两人——倒不是说他表现了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那双冰封千里的眼神就好像被暖风吹化成了春水,明晃晃地映着风招雨。
可见张若珣和风招雨之间曾经有事发生。
至于风招雨,显然是因为人间黄泉路那段经历导致的失忆,让他无法更多地回应张若珣隐蔽的另眼相待。尽管如此,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风招雨对张若珣表现出来的更多信任。
除了冯行英可能没长眼。不对,冯行英长眼了,但他的眼里只装得下朱鹮。
但朱鹮的眼里心底大概都只有白鸦了。好在,冯行英也在某人眼中有唯一席位。
白鸦和绿双喜还在热烈讨论冯行英与陈雪落的命中注定。
朱鹮没有参与,只是垂下眼皮,将这些事从心底慢慢滑过。
他其实并不太关注巫门其他三派的俗事——活得太久的好处是万事不留心;活得太久的坏处也是万事不留心。这种历经诸事的心态具有镇定自若的优点,同样也不乏淡漠的缺点。
朱鹮的心就像是被岁月打磨的钻石,璀璨坚硬,但几乎无法留下痕迹,除了包裹其中的那个人影。
然而,当藏在其中的人影与现实中靠着自己肩膀的那个人重合时,无坚不摧的心壳反而成为了阻碍的壁垒。
白鸦说要跟他一辈子……
可白鸦根本不知道他的一辈子究竟有多漫长,就像他们即将要面对的那条人间黄泉路。
不过,一直走下去就好了,哪怕行其一生都无法抵达终点。
当朱鹮被白鸦温柔摇醒之时,车已经开到了瓦屋山附近。
眉山市地处成都平原西南,山峦起伏,且密且幽。瓦屋山就隐在群山之中,泛着雾气,在阳光下缥缈而静默。
朱鹮没想到自己会睡着。
到了他这个境界,对生理的需求极少,就连对某些食物的由衷热爱也不过是他穷极无聊之下所选择的一点随时可以放弃的爱好而已。
说起来,自从上次他在巴池镇不假思索使出了修罗怒之后,生理需求对他的影响就开始逐渐显现,比如同床共枕时被白鸦撩起来的冲动,比如和白鸦靠在一起时的睡意……
就好像他无比警惕的自制力在遇到白鸦后就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全然信任。
如同当年那样……
“师父,到了吧?你能找到路吗?”白鸦的声音突兀又自然地插入到朱鹮的回忆中。
你能找到路吗?
……几乎和记忆里那句话重合。
朱鹮垂下了眼睑,任由阳光将睫毛在眼窝打出阴影。
“走那边。”他把记忆所带来的情绪藏在眼底,再睁眼就露出了身为鬼邪派掌门平时的淡然,指了一条岔路。
瓦屋山已经被开发成了国家森林公园,包括瓦屋山原始森林猎奇探险区、玉屏人工林海度假区和八面山寻古揽胜区等系列景区,各种规划和景色看起来相当不错。
而他们要去的迷魂凼就在瓦屋山里,被当地政府列为危险区域,挡上了“禁止通行”的警告木牌。
朱鹮指的那条岔路看起来像是当地村民进出的小路,宽窄仅容一辆小轿车通行,杂草从路边垒满的石缝里顽强挤出来,给这泥土挖就的小路多添了几分未经开发的原生原貌。
他们一直开车到了路的尽头,未见村子,也不见路人——这条路似乎绕过了景区管理,直通迷魂凼附近。
下了车,再在山林里穿行了一会儿,等站在了一道险峻崖边,白鸦和绿双喜就为眼前的逶迤景色所震撼。
迷魂凼属于沼泽区域,深陷在瓦屋山的山坳里,掐着山腰往下顺延,常年弥漫着浓烈的雾气,将其中参天的古树氤氲得如同海水中若隐若现的礁石。
这里之所以叫迷魂凼,是因为其中的地形异于别处,湖泊纵横,林丛交错,难辨方向,不知进退。加上山雾经年不散,放眼所及,茫然间恍如失魂落魄,于不知不觉中失去应有的判断与理智,故而名曰“迷魂凼”。
当地久传民谣“迷魂凼,奇中奇,进得里面来,生还不容易”,说的就是迷魂凼的危险,据说进入其中的人都下落不明,如同进入了有去无回的地府,故也称迷魂凼为“黄泉路”。
“听说这里面的磁场很诡异,就连信鸽都不敢在其中飞行……”白鸦在手机上查着关于迷魂凼的资料,“……除了异常磁场外,迷魂凼由于存在大片沼泽,各种腐烂的动植物尸骸生成湿热蒸郁的瘴气,容易致幻,更对迷失推波助澜……”
“这是真的吗,师父?”他看着眼前的缥缈之境,半信半疑地问沉默的朱鹮。
绿双喜蹲在白鸦脚边,也跟着在翻资料:“还说这里是道教创教的发源地,五斗米教的创始人张陵来瓦屋山传教的时候,在迷魂凼里设置了八卦迷魂阵……”
“这也是真的吗,师父?”白鸦接着问朱鹮。
“是真的,也不全是真的。”朱鹮望着迷魂凼的眼神难以言喻,仿佛在犹豫什么,看到白鸦求知若渴的表情后,嘴角又下意识挑出了微笑,“你知道张陵的五斗米教吗?”
“……师父,你这又是随堂测验吗?”白鸦不过愣了一下,就接着笑道,“这次我肯定满分。我当然知道张陵和五斗米教。”
“五斗米教不就是鬼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