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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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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森!”
卢修斯疯狂的跑上去,毫无往日的形象可言,可戏剧性的是,安德森猛地从下面探出头来,“卢修斯先生—”
他分明看出卢修斯脸上,混乱交织的复杂情绪,却仍然嬉皮笑脸,
“哎呀—卢修斯先生,我只是下去捡钱罢了,您怎么”他得意洋洋的晃了晃手中的钞票,像是在骄傲自己捡到了钱,又像是在为卢修斯的感情流露而感到高兴。
卢修斯没有说话。
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压面而来。
原本想要借助他戒掉自己的创伤痕迹,结果现在反而适得其反。骄傲的卢修斯不愿意去相信自己是在意安德森的,甚至不愿意相信这件事。
但安德森却误会了卢修斯此刻的脸色不好——他以为自己的恶作剧过分惊吓到卢修斯了。
于是他便笑着,嘴角带着几分掩藏起来的悲伤,
“卢修斯先生,您放心。尽管我从小就等待着飞来横祸。但是我从来没想去自.杀。我可一点点也不想死呀~”
他撒娇般的拉长了尾音,既俏皮又可爱。
然而卢修斯却眼底泛冷,看着他的笑容,内心只觉得越发厌烦。
这个该死的婊子,果然是在心里嘲笑自己在乎他。自己当初就不应该把这个满脑子都是污秽的贱人带回来,惹祸上身。
可惜。
人总是要为自己过去的行为买单。无论是对是错。
“只此一次。”
当卢修斯先生冷冰冰的关上了门,留下这不明所以的一句话,安德森却猛地眼神微亮。
…卢修斯果然是爱他的。
安德森想。
爱的方式有很多。
有的人给予痛苦,有的人给予欢愉。
而卢修斯先生,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
安德森说不上来那种情绪。
太复杂了。
其中既有疼痛,也有愉悦。
日常相处时,各种各样细碎的原因,总会从他肢体隐秘的角落迸发出来。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点燃的火星,浑身都带上了一种可以燎原的意气风发——
在卢修斯先生身边。
他有父亲。
他有父爱。
安德森喜欢,甚至祈求这种可以庇护自己的爱——这让他的身边再也没有会一直缠着自己永无止境要钱的继父。
当然偶尔。
只是偶尔。安德森也会想起贱卖自己的母亲,甚至是,他已经死去的妹妹爱丽丝。
他可怜的爱丽丝。
她继承了母亲的姓氏,好像也继承了母亲的痛苦。这种名字的继承关系,让安德森想到他的继父朱利安,一个继承了自己父亲的姓氏,也继承了父亲幸福的男人。
呵,幸福。
可笑又令人艳羡的幸福。
纽约长岛的海风,吹抚额发。
卧室的窗外,是碧蓝澄澈,同住在这里的富人们一样不染污秽之事的大海。
半□□的安德森,在温暖如春的卧室里遥遥看着窗外的灯塔莫名想起了他的同学,他的老师,以及…
卢修斯先生。
就像溺水者,看不清眼前,内心只不顾一切的想要抓住机会——
安德森他之前活得太累了。
安德森他贪图现在安逸的生活。
“…任何关系都不如利益。而你的价值又能在他身边呆多久呢,安德森?”
“他像是个克制的修道士,安德森,和他睡吧……不论他事后如何冷淡,他以后都绝对不会不管你的。”
“安德森,朋友可以分开,家人可以远离。…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情人更坚固不摧的关系了。”
是的,情人。
不是每个人都有朋友,家人的。
但每个人都必定会有情人。
哈哈,你看看,他多可怜啊。
一个见识短浅的男妓,只能看清他所认识的世界——安德森他竟以为情人是每个人的必需品。
他想抓住卢修斯。
更卑鄙的说,安德森想要抓住安逸无忧的生活。
…他当然是爱卢修斯的。
但这种爱却带着极大的目的性。
连身处其中的安德森都不明白自己爱的到底是卢修斯这个人,还是他兜里大笔大笔的钱。
内心混沌的情绪,就像现实里的他们怎么也理不清,茫然不知所踪的关系。
到底是情人?
还是养子?
当这个问题被安德森抛出,就像在沸腾的热锅里滴上了一滴冷水,引发轩然大波。
他至今都仍然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
灼阳不温不火的炖煮云层,雾气散开,人间是干干净净的。
“…爸爸。”
安德森平静而礼貌的放下刀叉,他望着卢修斯,原本脑海里斟酌再三想要寻得答案的问题,却最终在看到那个男人微微蹙眉时,被一股脑的冲动甩出,
“…卢修斯先生。请问…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呢。毕竟…”
“呵呵。”卢修斯冷笑一声,打断了他,
“安德森你竟然有脸问我什么关系?”再次认识到安德森的厚脸皮和没尊严,卢修斯的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了锋利刺人的厌恶感,
“罢了。短短几句话就能忽悠得你上赶着被男人刚.交.操/弄,安德森你的生性便是卑劣下等。”
啊—
他下了个定义。
安德森张了张嘴,却没有反驳。
他只是看着卢修斯,像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对方一样。阳光明媚的散了下来,卢修斯先生的眼镜折射出莹白的反光。
他看不清卢修斯先生的表情。因为阳光是那么恶劣又不平等。他在阳光下,而自己却只配呆臭水沟。
为什么命运要如此不公平。
为什么要带着自己看了眼外面的世界,转身便又要抛弃他。
为什么他当初要收养自己。
曾经在爱达荷州山区可以脱口而出的嘲讽,如今却因为对方猛然金钱断供而让痛苦成为煎熬——
安德森不能说。
因为他没有钱。
钱钱钱。
他早该知道的,世界上只有钱可以庇护自己。
他需要钱。
…他只需要钱。
脑海里的想法,压迫着安德森低下了头颅,面对这个恶劣的男人,他态度诚恳而卑微,“…您很久没有给我生活费了。…父亲。”
“嗯。”卢修斯只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可安德森却欲言又止。
“…您不想上法庭的,对吗。”
当这句话被唇齿挤出,安德森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可卢修斯却像发现了一件好笑的事,“法庭?难道你要告我?”
“如果您不履行承诺的话。是的。”
“履行承诺?”卢修斯平静的拆穿一个个当初给予的空中楼阁,“你以何种名义?”
“……”安德森沉默了片刻,最终艰难道,“您收养了我,我名义上是您的—”
“养子。”卢修斯微微一笑,接上了安德森的未尽之言。
“是的,所以请您…”
“但是很可惜。我从来没收养过什么养子。”
…什么。
安德森愣住了,一种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浑身发冷,“我们当初写了文件的—”
“什么文件?”卢修斯平静的打断他,
“你该不会是说那一份吧?安德森,你有仔细看那份文件了吗?你有读过吗?你确定那一切不是你的幻想吗?”
…幻想?
一切都是假的吗?
当安德森在那双碧如深海的眼睛里,看不到昔日伪装出来的温和,只看到余下的冰冷。
安德森蓦然明白了——
这是一场骗局。
一场专门愚弄他的骗局。
哈哈他骗了我。
…我轻而易举的相信了他。但他却没有履行承诺带我离开沼泽,反而让我越陷越深。
命运啊。
你为什么要如此玩弄轻贱我。
我以为,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当安德森他为了生计,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却换不来曾经能得到的一分钱。
当他开始在学校,披着学生的外壳,干着男妓行当的旧事——
但是没有一分钱。
他没有钱。
所有钱都被继父拿走了。
他一分钱也没有。
安德森绝望的站在蒙托克角灯塔下,望着更下方,一日复一日的深海,最终滑落了下去。
哈哈,尽管我的人生是个浩无边际的泥潭。
可是我不想死,一点点也不。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