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之名》帕卡卡卡

12、第 12 章

　　“嗨，你干嘛寻死？”
　　一只手狠狠拉住了坠落的安德森。
　　伴随熟悉的男声，一张只除了眉宇间神情不一样的熟悉面庞露了出来。
　　“…大卫？”
　　安德森愣愣的看着他，尽管心里明白大卫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也极其不可能这么凑巧救了自己。但比起这种长相嗓音都一模一样的微乎其微可能性，安德森更愿意去相信他们是同一个人，或者，兄弟。
　　“大卫？”
　　那个男人挑了挑眉，将安德森拉扯上来的同时，满不在乎的吹了个口哨，“嗯哼，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叫戴维？难道小甜心你以前暗恋过我吗？”
　　“也是，毕竟我人见人爱。”
　　轻佻的话术伴随眉目戏谑的神情，有一种不熟悉的陌生感。
　　安德森眨了眨眼睛没说话，对于这个救了自己的人，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感激。只是沉默。
　　“哈哈我知道你在嫌弃我打扰你的好事。但是，你为什么要跳海？难道你是想要溺水被鱼群啃咬这样的死亡吗？哦不不不，伙计，你从这跳下去，说不定死不了，而且还会被别人当成笑话，甚至会给你随便编排一个让人津津乐道的坠崖原因。”
　　“其实…死亡没那么美好，活着也没那么可怕。”
　　不知想到什么，那个男人扬起了淡淡的笑意，伸手对着安德森很友好的微笑道，
　　“失意就该喝点酒，走，我们一起？”
　　鬼使神差的。
　　就像命运早已注定那样。
　　安德森想了想，最终还是伸出了手。对于这个救了自己的人，安德森终究没有太过防备。
　　唉，他真的太天真了。
　　他浅薄无几的阅历，柔弱单纯的心肠，都会将安德森狠狠推入人间险恶的深渊——
　　那个男人是艾滋病患者。
　　而当安德森得知这件事时，已经太迟了。
　　那个男人在一星期后笑着打来了电话，庆祝他加入了艾滋病的世界。
　　阻断已经来不及了。
　　就算来得及，他也没有钱。
　　在被救那天后，规划好该如何好好活下去的安德森，极其冷静的挂断了电话。
　　可笑的他，此刻脑海里第一能想到求助的人，竟然还是卢修斯。
　　他的母亲只会附和他的继父，而他的继父对于他的苦难，更是乐见其成。
　　除了卢修斯，安德森不知道自己该找谁。
　　他没有朋友。
　　有的只有上过床的客人。
　　他没办法去求助那些人，只除了卢修斯先生。
　　“…哈哈这样不好吗？你该去报复这个恶臭的世界，反正你当初也是想寻死的，临走的时候多拉些人陪葬，难道不是好事吗？”
　　那个叫戴维的男人，曾经在电话里嬉皮笑脸的对他说，“如今你一切讨厌的人和事，你都可以用这种方法去了结了！哈哈，艾滋病.万岁！”
　　有那么一瞬间，安德森觉得命运和苦难都是喜欢作贱玩弄他一个人的。这不公平的命运，接二连三的苦难，甚至是这个世界。他都愤恨。但是，安德森他从来没有想去报复谁。
　　他想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不是要夺去谁的幸福，那样才能让他活得高兴幸福。安德森只是想简单的活着，就像普通人那样，有父亲，有母亲，有妹妹。…有一个家。
　　哪怕安德森曾经在心里想过一万次一亿次的死亡，曾经实践过自.杀，想要一了百了。但等理智回笼清醒，他仍然想活着。
　　活着是一件痛苦的事。
　　但安德森自幼贪生怕死。
　　这没什么的。他想。在那个冰冷无情的男人面前丢脸，反正不是一件罕见的事了。
　　啊。
　　多可怜啊。
　　安德森没有发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尊严已经习惯了被卢修斯生生践踏。他好像习惯了被卢修斯误会，却只低头沉默不辩解——
　　安德森的潜意识大概早已发现卢修斯骨子里就是看不起他的。可安德森却如同被一叶障目般的对这种冷漠视而不见。
　　反正为了钱，他自小便做了许多的肮脏龌龊事，如今自然也不在乎这小小的一件。
　　和死亡比起来，求人不丢脸。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听到那个老男人朝自己嘲讽般的嗤笑了一声，安德森的心里仍然会莫名的难受。
　　而这种让他心堵的难受感，在得到那个男人冷酷的驱客令后，更是达到了巅峰，
　　“呵呵，你高高在上，瞧不起我莽撞无知，毫无见识，上不得台面，为了钱自甘下贱！我知道我贪生怕死。我卑劣，我放荡。可是。我想活！你凭什么不让我活下去？！我找你借钱就这么难吗？！”
　　一种绝望压抑的恐惧感，让安德森几近尖叫的吼了出来，
　　“卢修斯！你要是不管我，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从那里带出来的！你为什么要带我出来？！你难道不知道我就爱那样醉生梦死的腐烂生活吗？！你为什么！你为什么…”
　　他哭了起来，声音难听又矫情——至少在卢修斯听来是这样的。
　　“行了，我知道了。”原本便由于事务繁忙，有些劳累的卢修斯，在他吵闹的声音里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却被此刻异常敏感的安德森立刻察觉。
　　…他在打发自己。
　　知道了又代表什么意思？他到底借不借钱？无数的疑问在心中急剧翻涌，可安德森却没有力气再问了。
　　他害怕自己过多的问题会让卢修斯厌烦。他害怕没有钱。他害怕自己活不下去。
　　他自小贪生怕死，无论遭遇了什么都想活下去，苟且偷生。
　　可是，当他的妈妈气愤的打来电话，质问安德森为什么不继续打钱了。
　　当他的继父语气暴躁的在旁边附和说，安德森过上了好日子所以想着抛弃家人了。
　　一种无力感，恶心反胃，总是会让安德森瞬间跌落深渊。
　　他不知道要对他们说什么，但安德森从未感觉到死亡离自己是这样的亲近温柔。
　　…在这个世界上。
　　他既想活着，也想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