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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圣诞集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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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虽然还没正式到来,但安德斯小镇里的圣诞氛围已经十分浓烈了。
每家每户门口或窗棂上都挂有彩灯,被积雪覆盖的松树上也被挂上红色灯球,商贩们推着小车出门摆摊,卖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四面八方的美食和各种二手饰品。尽管战争的霄云即将蔓延至此,但小镇的居民并没有因此放弃过节的权利,他们和以往的每一年一样,尽情欢乐。
今年正好是生肖年里的「龙年」,有好事者借来「龙」的玩偶服,逗小孩开心。
集市的气球拱门前站着个穿着劣质龙型玩偶服的矮个子,玩偶服的头套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红色的漆面掉得差不多,露出内里白色的泡沫。那人的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炯炯有神地盯着每一位来往的客人。因为他身高撑不起原来的玩偶服大小,剩下半截龙的身体连着尾巴一起拖在地上,仿佛一只垂头丧气的毛毛虫。
“这就是……「龙」?”
阿加特看着面前还没他高的人偶,又看了眼楚宴,很是无语。他原本打算在家看书,被楚宴一句“有龙出没”勾起了好奇,才同意出来转转。
“小朋友,要不要照个相呀?”「龙人」蹲下身,拿出自己的手机,很热情地要和阿加特合影。
“收钱吗?收钱就不照了。”楚宴打量着他,一毛不拔的本性一览无余。
“啊不不……我们善良的「龙人」合照都是不收钱的,主要是逗小孩开心!”「龙人」忙解释道,当他把前置摄像头对准阿加特的一刹那——
“砰!”
手机落在地上。
“我不爱照相。”阿加特猛地拍掉了那人的手机,往楚宴身边缩了缩。
「龙人」的笑容僵硬在眼睛里,他似乎还想坚持,但看了眼旁边快有两个他壮实的楚宴,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又发给了阿加特一张红色传单,热情不减,“那祝你们玩得开心!圣诞节快乐!”
“圣诞节快乐。”楚宴迎合了一声,然后拉起阿加特的手往集市里走去,没有拒绝那张传单。
传单上只有寥寥几个文字,巨大的标题写着“你——相信龙的存在吗?”,文字的四周画了形态各异的龙,不同颜色不同大小,但相同的是,这些龙都在对人类发起战争,或是为了金银珠宝,或是为了鲜花美人,它们尖锐的獠牙对准了人类村庄,喷出的火焰烧死了无数百姓。
楚宴瞥了一眼传单,随口好奇地问道,“阿加特,你相信龙的存在吗?”
“从科学角度来说,龙并不存在,目前人类没有发现过任何关于「龙」的遗址。”阿加特思索良久,又说,“但同样从科学角度来说,一切都有可能存在。我们无法因为没有发现过某个物种便去否认这个物种的存在。”
“真是文邹邹的,这么小就不说人话了……”楚宴拍了拍阿加特后脑勺,他金色的长发在集市里闪耀得如同黄金,“要我说……假如龙真的存在,肯定孤独死了。”
“孤独?孤独是什么意思?”阿加特不放过任何一个提问的机会。
“孤独啊……就是你明明站在人群里,但所有人都穿过你,然后离你而去。”楚宴仿佛回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记忆,声音变得低沉,“他们会活很久,但总是孤身一人,永远都是一个人。”
阿加特若有所思: “像是对他不死的惩罚。”
“对啊,所以有时候,死亡是一件好事儿,就像是一个必定会到来的节日,我们要像庆祝圣诞一样庆祝死亡。”楚宴笑了,指了指集市旁边的小公园,“乐园旁边就是墓地,想去看看吗?”
阿加特点点头,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墓地看着很小,但走进去却别有洞天。一叠叠青灰色的石板写满了悼文,楚宴带着阿加特来到一处刚刚修好的墓地旁,碑文还没来得及刻,坟头干干净净,他们是第一位访客。也是唯一的访客。
“这是酒吧老板的墓。”楚宴望向那块碑,“旁边是他的妻子和女儿……”
楚宴用平淡的语气讲述了他们那晚离开后发生的惨剧,他将欠给老板的酒钱购置了这块墓地,虽然贪财,但他还是非常守信的,曾经赊下的账,即便对方不在人世了,也会把钱都还回去。
“生命好脆弱。”阿加特出神地看着面前的墓碑,那晚酒吧老板提醒他少喝点酒的神色仍历历在目,只一把火,那么鲜活的生命便完全消散掉了,只剩一些灰,和一块没意义的石碑。
“是啊……生命就是很脆弱,活着就很不容易了。”楚宴揉了揉阿加特的发旋,总觉得自己把小孩带来看墓地有点残忍,拉着他准备离开。
“等一下。”阿加特忽然停下,往回走到那块墓地面前,把自己剩下的全部零钱放在了墓碑前,又把空空如也的钱包展开给墓碑看了眼,仿佛在说,“我真的只有这么多钱了。”
墓地和圣诞集市连在一起,五彩斑斓的光球均匀地照射在墓地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是光在石碑上跳舞,清冷的墓地也熠熠生辉起来。
集市另一边是溜冰场,很多人排队在租冰鞋,风雪依旧很大。
楚宴顺着阿加特的眼睛看去,发现他一动不动盯着溜冰场,似乎很感兴趣,但又不愿开口说。楚宴牵着他来到溜冰场,欠欠地说,“来,哥请你玩儿。”
“你不是我哥哥。”阿加特肯定地说,“我们从种族到姓名都不一样,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有血缘关系是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没有血缘关系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如果我不是你哥,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呢?”楚宴胡扯,他其实就想听阿加特叫他一声哥,满足一下自己奇怪的癖好。
“但是你要把我送回家。如果你是我哥,那你要把我送到哪里的家去?”阿加特还是对「送回家」这个词眼念念不忘,这也是他一路都闷闷不乐的原因。
“真是记仇啊……”楚宴苦笑,本来只是想占个便宜,没想到被这小子绕进去了。他蹲下身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就是个打工仔,养自己一个人就够呛了,干不了带娃的活……再说了,我以后也是要娶媳妇的,现在没有女孩会要一个带着娃的二手男人的。”
“我不是拖你后腿的小孩。”阿加特非常沮丧,澄澈的蓝色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要流出泪水,“我会修电路,做武器,给伤口缝针,懂一些医疗知识,并且我智商很高,学什么都很快……就算我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但这些知识都是早已印在我的脑子里的,我不需要记忆,我靠的是本能。”
真的很讨厌你们这些智商高的天才啊!楚宴在心里狠狠吐槽。
“好好好……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先去溜冰吧。”
阿加特还想说些什么,看到楚宴一脸逃避的模样,但又把话塞回嘴里。
冰场各种水平的溜冰者都有,当然,初学者还是占多数,大家要么是互相搀扶,要么扶着围栏慢慢滑行。
阿加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滑冰,战战兢兢地站到冰面上,忽然觉得双脚仿佛不是自己的了,重心忽然偏离,整个人向后仰去。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后脑勺落地直接摔在冰面上,他摔进了楚宴的怀抱里。
“忘记溜冰了?你的本能不咋靠谱呢。”楚宴打趣地说,看到对面的小孩马上要变脸生气了,立马找补,“溜冰确实是一项非常有难度的运动,不是谁都能学会的。你能自己站起来就已经非常厉害了……”
糟糕,这种安慰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阴阳怪气,还不如不说话。
阿加特更加不想理他了,兀自地向前慢慢挪动,他就不信自己学不会。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向前行进着,每一次阿加特快要向后跌倒,总有人轻轻把他托举着,扶到平稳的角度,再轻轻给他一个力向前。
慢慢地,阿加特逐渐熟悉了溜冰的技巧,越来越快,他将双手背在身后,重心放在身前,整个人轻飘飘地向前移动着。他回头看了看楚宴,嘴角上扬。
“哇!”
忽然,溜冰场外传来人群尖叫声,然后是一阵激情澎湃的鼓掌。
我也没有溜得特别好吧,不用这么夸我……阿加特非常不习惯这种人群的注视,脸微微红了,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去,却发现并没有人在看他,大家的眼神都往另一个方向涌去。
顺着人群的目光,阿加特看到了这样一幕:
一名银白色长发女孩踩着冰鞋,她身着一套黑色芭蕾挂脖短裙,如同一只骄傲的黑色天鹅,修长的脖颈和小腿在冰面上映衬出优美的线条。她先往前滑了两步,然后停在冰场正中央,右脚抬起,借力,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整个人忽然跃起,在空中轻盈地转了三周半,最后冰鞋悄悄落地,修长的双臂打开 ,仿佛在致谢。
顿时,掌声雷鸣。
长发女孩此刻仿佛是冰上的女王,冰场上似乎所有人都知晓她的名号,拼命跟她打招呼、合影、要签名,她也微笑着绕着冰场滑行一周,然后停在阿加特面前,抬眸,轻声问道:
“你就是楚教练……金屋里藏的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