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悬》砚无界

5、红酒玫瑰

　　把着方向盘，路砚桢觉着有点不真切，可手心下的触感又那么真实，他往旁边瞟了一眼，视线在撞上对方时又别开了眼。
　　“有话直说。”

　　祁渐手心握着手机，食指尖在边缘蹭了蹭，眉心微蹙着，看人时眼里却清淡。她最见不得别人磨磨蹭蹭吞吞吐吐半天得不出个一二三。

　　路砚桢说这有些烫嘴：“你……什么时候学化妆了，之前也没见你涂过抹过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

　　“没。”路砚桢否定，他眼不眨望着前面正倒计时的红绿灯，红色的数字变换，色儿却磨着不变：“就现在……过于成熟了，我也不是说不好看，就是……”他轻蹭了下鼻，想了好几个词，最后得出结果：“太招人了。”

　　祁渐没吭声，等绿灯亮起，车子驶出半天，她忽的来句：“你有病啊。”

　　“我夸你呢。”

　　“我也夸你呢。”

　　路砚桢闭口不说话了。
　　她就这毛病，越是亲近的人反而更无理，陋习与下等脾性毫不收敛，习惯将劣势一面展现出来，从她小时候就开始这样折腾她爸妈，有了同龄玩伴就糟蹋人家幼小的心灵，还真没几个能受得了她阴晴不定的性子，就这点路桢砚已经超脱常人了，毕竟也相处十多年了，要别人早离她远远了。

　　其实说难听一点就是窝里横。

　　发出的消息仍不见回复，祁渐烦躁扣起了手机壳。微信还是她在左清洛父母面前演戏演回来的，页面还停留在她昨晚发的一句晚安和刚刚的邀请上，她语气也够诚恳，可对面还没反应。
　　忙什么呢？
　　还是根本不想理？

　　关了手机，半侧着身子靠着一边，车箱播放着流行歌曲，还带摇滚说唱的，带劲的拍子到祁渐耳里就是杂乱的调，很不顺心。她在一段过渡曲后身子前倾抽过放在挂档后凹缝的手机。

　　“你这都什么歌啊。”祁渐手上快速滑动，没找到一首舒缓治愈的，等车子拐了弯，半晌才翻到一首《Sequel》。她点进去，正要缓下心情一通电话毫无征兆弹了出来，几乎是下意识，指尖准确按了接通。

　　路砚桢的手机连了车上的蓝牙，所以那一道女声自然扩散了整个车内：“baby，在忙什么呢，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早上打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你真的失踪了呢。”

　　“这么久不聊天，想死你了。”
　　……

　　对方发出的声音过于腻歪，跟嗓子被人掐住没喘过来气一样。祁渐嫌弃地看向旁边的人，递秽物一样想将手机脱手，毕竟对方还喋喋不休地念叨着。

　　路砚桢斜眼看了眼也没接，反而用眼神示意她，口型好像说的是关了。

　　祁渐也不动，许是没得到答复，电话那边的人急了：“喂？baby？怎么不说话啊，干嘛呢，是不是不方便接电话？还是说不想跟我说话……”

　　祁渐看热闹不嫌事大，调大了音量，耍赖往座椅上一摊。

　　路砚桢被她坑的次数不少，虽习惯但也带着无可奈何，他笑着叹了口气，再开口声调却变了：“什么事？”

　　那女生顿了两秒像是适应热恋对象突变的态度，继而娇声娇气小心问：“怎么了……我打扰你了，你生气了？”

　　“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昨天……你为我唱歌拍了视频，我姐妹说想看，我能发朋友圈吗。”

　　路砚桢说得干脆：“删了。”

　　“啊？可是……”

　　“以后别联系了。”

　　对方有些急了，提高了声音：“什么？路砚桢你什么意思。”

　　“就这意思。”

　　“你……为什么啊？宝宝你到底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

　　“你自己心里有数。”

　　他这句话说完对方不吭声了，祁渐好整无暇挑了挑眉，还带故事啊。她再去看，对方已经挂断了，她话里有些幸灾乐祸：“怎么，路渣男，你小女友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路砚桢本没什么表情，反被她八卦的眼神要气笑了：“她早跟齐家那小子好上了。”

　　“脚踏两条船啊，没想到你也有被绿的时候，不过你就不能说得委婉一点。”

　　刚好到了商场，路砚桢将车停到路边错过身子正对着她驳道：“我不像你，分个手还要编出几个悲情故事，上回是什么来着，恐同然后自我挣扎无果，迫不得已只能分开，你这样让别人还时时念叨的才最可恶。”

　　路砚桢那狗狗眼看她的眼神仿佛她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渣女，祁渐恍了一下，有一秒觉得他说得还挺对。不过也就一秒而已，自我反省这件事恐怕永远都不会在她身上体现。

　　她眨了下眼，拿起包推门出去了，关车门的时候她特意多用了力，“砰”的响声引来不少人侧目。

　　车窗落下，路砚桢笑道：“你又耍小孩儿脾气。”

　　跟她玩这个，祁渐也笑，继而一改懒懒的腔调，骂道：“渣男，脚踏八条船，不要脸。”

　　商场人流量挺大，生活的无趣让每个人都失了新鲜感，只能通过分享他人与自己来摆脱来自时间的压力，见有人吵架自然也都关注了些。

　　路砚桢接不住她的招没了办法，也不想扛着摄像头，低笑一声道：“我去停车了。”

　　祁渐没忘她来是干什么的，她昂昂下巴，待车尾也消失在视野里，转身拿起手机看，仍没有左清洛的消息，她现在懂被人冷的感受了。

　　但礼物还是要送的，祁渐按灭手机，四处招望，估计地下停车场没车位了，路砚桢开到别处去了，她不再等，手机装到斜挎包里便进了商场。

　　祁渐不知道左清洛喜欢什么，但既然是去别人家里，还是要走个形式敬长辈的，总不能空着手，她逛到五楼，买了几样养生的补品，左清洛父母都好茶，便顺着带了些贵的。

　　兜兜转转，待路砚桢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在柜台挑项链，脚下一大堆礼盒包装袋，上面都是些名牌 Logo。

　　“这一款是新款，碎钻搭配，轻奢小众，很适合你这种年纪……”

　　祁渐听着柜台小姐的推荐看了几样，都不得心意，太俗了，配不上左清洛。

　　路砚桢过去搭话：“你要买项链？”

　　“嗯。”

　　“之前不是不戴么，谁说的麻烦、不利落。”先是特意化妆，现在又买那么多东西，路砚桢很难不怀疑，他喉间一梗：“你是不是在外面包人了？还有你说去找的人不会就是你包的情人吧……”

　　柜台小姐接过饰品的手轻微顿了下，好在有职业素养，没露出点什么不该有的古怪表情，路砚桢又一身引人的骚粉色，祁渐后悔带他一起了。

　　祁渐很自然道：“你管我？你要是真没事就帮我拿点东西，或者出门右拐下电梯买你的手办去，别在这儿烦我。”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那我先下去了，你买好给我打电话，我找人把东西装回车里。”他小跑走了，祁渐脑子才清静一会儿。

　　手肘搭在玻璃柜台上，祁渐问：“有没有再低调一点的。”

　　柜台小姐很有耐心，她微笑着竭力推销产品，面前少女无论从样貌还是衣着都彰显着贵，但又不是暴发户的那种，是从内里讲究的，她嘴里有些干渴，换了另一种方式：“小姐，其实我们店里的项链可以定制的，如果这种类型您不满意的话，可以由我们这里的设计师亲自采纳您的意见再进行制作，我们可以帮您联系专业的设计师，都是国内有名的，有很大保证。”

　　定制……

　　祁渐别过头看向店门口玻璃高架台上被特意展出的饰品问：“那边几件专门设计者是……”

　　“是liver，很多大品牌都与她有过合作，不过她性情不定，什么都看着心意来，除非有创意灵感，否则再高的价也很难约。”

　　祁渐听了勾勾唇：“那就她。”

　　“……啊？那我这边有空帮您联系，不过可能有些慢，liver最近去琼南了，可能需要等些时日，您是想要面谈还是……”
　　“不用，你把她号码给我，我自己说。”

　　柜台小姐面上为难，动作顿了下来。
　　祁渐仍然保持撑着柜台的姿势，抬眼自下而上淡淡看她，深黑的眸色此刻有着玩笑的意思：“怎么？不行？”

　　“可……可以。”

　　商场里播放着舒缓的钢琴小调，转而又切入一首英文歌，温柔的女嗓音加上轻快的节拍，缓解了劳累的压力。

　　左清洛与旁边的人并排走，却一直保持着距离，明明是学生会团员共聚，却变成两个人的约会，男生若有若无的靠近和言语上的暗示让她难以应对，她只好找借口：“秦学长，我先去一下洗手间，可能有些慢，不方便的话学长先去与他们集合吧。”

　　秦越爽朗一笑：“没事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他说着伸手要接过左清洛手里拿的包，却抓了个空。

　　“没事，我一会儿还有用。”替女生拿包些事太过亲密，他们的关系还没到这一步。

　　秦越遭到拒绝表现得很平然善解人意，没有尴尬，只是礼貌笑了下。

　　待到人完全消失，男生才拿起手机进群语音道：“矜持着呢，连手都没碰到，别说还真难搞。”他语调轻浮又一股吊儿郎当无所谓，和刚才人设全然不符：“切，谁知道装什么……”

　　他抬眼，右边不远栏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美女，小脸上是明艳的妆，穿着短裙，腿又长又白，此时低头玩着手机，就站那儿，要多拽有多拽。

　　他改了语音换文字输入：“有一美女，腿特长，看着就带劲。”

　　他的眼里反射着群里人让拍照的消息，有人直接发了红包，这个群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群，建的时候就没安什么好心，看好看的妞儿发个照片的事常有，秦越收了钱也不装了，他打开相机不经意的侧过身子，四周看了下，快速找了个角度拍了一张。

　　发到群里后，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果然开始炸群，有人直接怂恿他去加个好友，说什么这种女生最好追，一钓就上钩。

　　秦越对自己相当自信，况且左清洛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他对着手机相机照了下，真就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