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渡春风》木离风

13、求官

　　门外流民举着火把将周边朦胧漆黑的魅影驱散，赵家亭台楼阁显露在夜色中，各处屋檐下的明灯指着路，集结的家仆和官兵将赵世雄紧紧围住，由于声势浩大，街道上远门行走的路纷纷跑回了家紧闭门户，梧飞站立于前看到这方阵仗，不由后退几步，接着后面的流民也后退几步。
　　“大人出来了，赵大人。”梧飞想起旋灵的叮嘱莫要起冲突，随即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喊着“赵大人，我们是城南遭受水涝的百姓，如今家没了，粮食也没了，我们实在是无处可去，求大人救命啊！”
　　赵世雄一时有些错乱，他原本想着这些人如果放肆起来就以起义造反的名义就地斩杀，见了这番景象竟不知怎么着手查办，虽是在夜间百姓都紧闭门户，可如今流民众多，全部斩杀是绝不可能的，处理不好会落个压榨百姓，枉杀无辜的罪名。
　　“先起来，起来！”说着，他上前几步，给身边护卫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擒贼先擒王，这人要想方设法拿下。
　　梧飞直接起身“大人，我们原是跑到山上的，靠着山上的一些野果江里的水物过活，可前几日暴雨，能蔽身的几处茅屋随风一吹便倒了，我弟弟现在还发高烧呢，求大人救命！”
　　“求大人救命！”后续的人一齐喊出声音，声音很大，传的远。
　　神色慌乱，他转头看向幕僚“一夜之间怎么出现这么多流民，怎么没人发现吗？这可如何是好？”
　　幕僚自知此时无解，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计策，只能捂着自己用白色纱布包扎的耳朵用力靠近赵世雄佯装道“赵大人，你说什么？”
　　赵世雄看他这样心中更是恼火，他有些担心，这事会惊动蜀王需得尽快处理，却不曾注意，林逸宸早已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了。
　　“啊…哈哈，本官身为地方官，定会好好为你们谋出路的，你们先不要着急，来人啊，立刻搭建粥棚，记住啊，粥一定要煮厚，能插住筷子的那种，吩咐下去购买棉被在城门洞下先落脚。”
　　看到林逸宸的身影，赵世雄自然会忌惮几分，接着话锋一转高声吩咐道。
　　梧飞见时机已到，从地上直起身来曲身作揖道“谢赵大人，大人小人还有一事需向您呈报，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大人留些时间让我说于您听。”
　　赵世雄眉头微皱，暗暗吸了口气低眉看着这位活尊正悠闲摆弄着骨扇，摆了摆手“你过来说吧！”
　　梧飞自然是听从他的意思，靠近他几步恰好停在了赵世雄与林逸宸的中间，微微抬手看似是在遮挡声音，可话一出口林逸宸却听的清清楚楚“大人，四凰城内有人私藏粮食，有人亲眼所见，小的不信这群百姓就领我去上山查看，山上有人把守，小的进不去，不过据说里面的粮食有几万斤呢，大人现下还需要您派兵去查一查，如果此事是真的，烦请大人念在小人解大人燃眉的功劳上，赏小人个一官半职！”
　　话落，赵世雄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手起间便要堵住梧飞的嘴，他见势向后一退，扬起的手朝向了林逸宸的方向“王爷，这人胡说八道，今夜这些流民定是这人煽动的，此人居心不良来我四凰城肯定有阴谋，王爷您也要当心啊！”
　　说着，张开双臂只身挡在林逸宸身旁，然后让四下的士兵过来将他拿下。
　　不待梧飞分辨，几个士兵见势迅速上前架起他的双臂林逸宸闲适自若收紧了骨扇道“慢着，这口说也无凭，倒不如亲眼去看看，你觉得呢赵大人？”
　　“王爷”赵世雄语气生冷，似是在拒绝。
　　“是啊，赵大人我也是好心啊，眼前流民这么多，如果真能找到粮食，您就是这些百姓都再生父母，况且有王爷再次坐镇见证了您的丰功伟绩必定会让您荣升官位，您一定要明察秋毫，细察其纹理，待我们一同去那处山庄做个见证可好。”梧飞挣脱束缚，直接跳到林逸宸旁侧据理力争像是抓住了棵救命稻草一般。
　　“啊，如今这夜已经深了，怎敢劳烦王爷动身，待下官携人查看便是了！”赵世雄心生忐忑，满山庄的粮食如果被发现了，几年的积攒徒劳无功，而且对上头也不能交代，可现下比上头更大的官也能要了他的命，赵世雄只得想着法子拖住他。
　　“不打紧，本王看今日之事闹的沸沸扬扬的，民生乃国之大计，能解了这燃眉之急也算功德一件不是，今夜就随你去查一查这案子，如若真如这位小公子所说，日后我定保你升官加爵。”林逸宸洋洋洒洒说了一通，随后嘱咐身边的江影“去回禀房中的娘子今日不必等我归门了，我要随赵大人查案。”
　　出门前林逸宸特地告诉江影，山庄如果有情况便让随身携带的三十名护卫队提前上前驻守，以防有人狗急跳墙烧粮，那对于边防军需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是！”
　　赵世雄愕然，看了眼一旁的幕僚，似乎又想说些什么，幕僚却急忙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赵大人事不宜迟，我们速速启程？”林逸宸打量着呆住的赵世雄，略带试探的问道。
　　“好，好王爷我立马差人备轿，今夜惊动您尊驾，还请原谅下官。”
　　眼看事情已无法挽回，赵世雄在一旁使了个眼色给幕僚，幕僚便趁着人群抽身而去。
　　淡月笼纱，围绕江面的小山坡边缘被浩荡的队伍用火光点亮，远远看过去犹如一条火龙盘旋于山间，苏穆倚靠在老树枝头看着他们“小姐，事成了。”
　　到了山庄下，这里的看守卫兵稀疏懒散，随后上前拦住他们“你们是何人？”
　　“官府查案，让开！”
　　次日，林逸宸坐于公堂之上，一夜未眠的赵世雄两眼乌青，战战兢兢站在一旁。
　　“赵大人，昨日玉门关建威将军至紧急公文揍请朝廷匈奴来犯需筹备军粮，我看这些粮食定能解燃眉之急，这些粮看样子已有三年之久，要尽快换新粮才是。”
　　赵世雄本以为林逸宸要发难，早已做好摘乌纱帽的准备，未曾料到他是这番言辞不由松了口气“王爷说的是，下官办事不力督查不到位，竟让苏氏藏匿了这些粮食，险些酿成了大祸，不幸的是，昨夜因动静闹的大，人估计听到风声提前跑路，我已派人去捉拿，有了这批粮食，灾民的事能解，边塞的事也可以解，王爷本事通天，下官简直无颜面对。”
　　赵世雄这次是老牛脱了磨空转一遭，可为了这顶乌纱帽，林逸宸无论说什么他都要捧着照办。
　　“过几日朝廷会派人下来监察粮食运送，你好好准备吧！本王乏了先回去歇息了。”林逸宸并未打算治他的罪，四凰城是通往玉门关以及连接南蜀的要地所在，这地方即便要换人也要派个有力的人，硬要他下位那后续顶上来的官员伺机谋私利，日后再找机会下手可就难了，倒不如回朝后找到合适的人选再拿下他也不迟。
　　“是是是，王爷累了一夜，是该好好歇息，剩下的事交给下官都查办理，下官保证，此事绝对不会出差池。”
　　“赵大人，这可是关系整个玉门关的安危，希望大人好生查办，出了问题任凭谁也保不住你这条命。”这话语气重，听完赵世雄只觉一股深入脊背的寒意泛起。
　　“下官知道，下官一定用心办，王爷请放宽心”赵世雄谨慎应答道，弓着身退后几步将主路让开，看着林逸宸的身影离开公堂他才直起身锤了两下酸痛的腰坐在椅子上。
　　终是应付过去了这尊活佛，一直躲在后院的幕僚端着一杯茶水迎了进来“大人辛苦，喝杯茶润润喉。”
　　赵世雄接过白瓷茶盏一饮而尽，幕僚随即又接了过来放在桌面上“大人，幸亏昨夜我将人都遣散了，还有大人您反应及时，不然我们可就凶多吉少了。”
　　“是凶是吉我也说不准了，叔父如果知道粮食就这样没了，指不定要如何气呢，哎谁让官大一级压死人呢，认命了吧，我想着还是先保住这顶乌纱帽才是。”赵世雄眼神落寞无光泽连连叹着气。
　　“大人先放宽心，每年扣下的税银我们可是有多一半给了侍郎大人，即便这次四凰城遭了难也不会怪罪您的，况且您是他的亲侄子总归要扶持您，只不过都是以前事情太顺了，没成想半路会杀出个蜀王搞的我们猝不及防，还有那群刁民，我看这事蹊跷，背后一定有推手，大人要不要去查查。”
　　“查，还查什么呢，人家是吃住了我，活久见了，以前说涂山氏的人就是一群野狐狸四处算计，今日倒真着了他的道，快快却给我写封书信交给叔父，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力了。”
　　在上游修筑堤坝原本是几年前敲定的事情可碍于财政吃紧，赵世雄便想着从豪绅身上拔些羊毛来修建堤坝，可却遭到拒绝，他觉得宇家在这件事上驳了他的面子便假意购买铁矿，待几笔生意稳定后便狠狠敲上了一笔银子，想着日后在这地界也让宇家认识一下，为商之人要通官府的面子，后又怂恿江郭县令榨取宇家金银去救济百姓。
　　如今可倒好，宇家不知何时勾结上了蜀王，这次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