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渡春风》木离风

14、对饮

　　宽解衣带，旋灵只身迈入木桶中，如墨的发丝散落开来蓬松如云盖住后颈处精致而柔滑的肌肤，连着几日在四凰城奔波加之热水氤氲着倦意上头，不觉闭上了眼睛。
　　服侍的丫鬟站立在帘纱外，时不时的在木桶中缓缓放入热水，旋灵睡的有些沉混着水声并未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门开了，透过印着千层梅花的白色细纱，梧飞隐隐看到旋灵薄如蝉翼的纤细肌理，迟疑片刻还不待反应他便快速退身出去，瞬间面颊赤红瞳孔如朱雀，只觉神经在那一刹那间收紧，心跳也跟着莫名加快起来，静默片刻他只觉有种说不上来的悦意涌上心口。
　　庭院内苏穆迎了过来，看到梧飞这幅模样不由在后肩拍了一下“鬼鬼祟祟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听到苏穆这样说自己，他故作镇定将刚才的悦意收入心底道“想着我的饕餮盛宴就不由开心起来，准备好了没，我肚子可叫半晌了。”
　　“这离晚餐还有些时辰呢，你且再空空肠胃，你长姐呢，那人群里有没有？”苏穆见他饕口馋舌的这幅模样，不屑再与他过多交流，直接问起他长姐的事情。
　　“没有，人我已经一一盘问过了，我长姐不在此处。”他说的云淡风轻，好似是预料之中之事。
　　苏穆虽有疑惑，可想到旋灵的嘱托还是没继续问什么，宽慰道“别灰心，天地之大寻人哪有那么容易，回京都后我让人帮你一起找，一定会找到的。”说完还不忘拍拍他的肩膀。
　　“那就借女公子吉言了。”正经不过三秒，梧飞又开始口无遮拦起来，苏穆刚要抬手捏他那张胡乱瞎说的嘴，他一个躲身便逃了。
　　梧飞身手矫健，苏穆没追赶出去，立在院中看着沉下来的天露出几丝红霞来，苏穆进了堂看到旋灵正沐浴未敢多加打扰小心将刚收到的信笺放置于案几便退了出去。
　　细细回味刚才那情景，梧飞他难道……
　　苏穆不由脑袋一片混乱，旋灵从宇府惯养自小母亲便不在身边，虽说有婶婶日常伴之左右，可有些话不到出嫁时刻是不会告知于她，跟宇鑫日常相处已经有三分男孩子性情，如今已十之有六了，苏穆闷头想想还是觉得要稳妥一些，待有个时机好好跟她聊一聊，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苏穆比旋灵大了整整五岁，自幼是宇府出来的家生子，因和旋灵投机遇事冷静便被挑选出来做了武婢，虽说是女仆可旋灵自小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再长大些苏穆去了将军府与一帮军营中的男人对打精进武艺，三年后旋灵再见她时那种姐妹间的亲近少了，继而代之为主子和下人的关系，一日旋灵再去称呼她姐姐时苏穆莫名遭到家规的处罚，日后两人便将那份姐妹情暗自收回心底。
　　落日后旋灵着一袭青衣缓缓走出，看到信笺不由折开看了看内容，将军带领大军出征讨伐北境，途径涂山时要代他回自家祠堂祭祖。
　　信阅完将这封信靠近烛光，藕色的信纸配着红色的字迹在瞬间腾起的火焰下化成灰烬。
　　门外一名丫鬟缓缓停住脚步，举止恭谨立于门侧“姑娘，晚膳已备好？方总管让我问问您何时传膳？”
　　夜色朦胧想着大家已劳累一天，应早些用膳才是“此刻摆膳吧！就在正厅！”说完起身朝正厅走去，许是庭院太大，周身已漆黑一片置身其中竟有些奇怪的感觉“叫人把灯在院中挂起来，这庭院黑漆漆的走路不自在。”
　　“是！”丫鬟得了令，温柔应着，随后将旋灵带到正厅，迎头这人竟是蜀王只见方伯正和他恰谈着什么，待靠近时两人才看到旋灵。
　　“姑娘来了，快请坐。”方伯看到旋灵缓缓起身向旋灵行礼，身着白衣的林逸宸脸上挂着笑，可瞧见那双冰眸子时，旋灵只觉幽暗深邃，像是有匹狂野不羁的野马在肆意奔腾。
　　静置片刻方伯率先打破这局面“今日王爷登府造访，本想着派人提前通知姑娘，可苏穆说你正睡着，所以擅自做主留下王爷在此用膳，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方伯面带慈祥，朴实的睿智在眼神中洋溢着温柔的慈爱，旋灵投上目光“怎么会，原是想着明日待王爷得空设宴邀请王爷过来赏赏这园中的紫藤，品尝一下这府中独有的槐花酒，谁知王爷今日赏脸屈尊驾临，小女有失远迎，还得多谢方伯今日舍身作陪留客。”
　　流民和粮食的源头都来自于她，林逸宸本可袖手旁观，可偏偏还是出手助了她，让事情进展的比她料想的更顺利。
　　听到这番话，方伯不禁哈哈笑起来，王爷位高权重，既然主人到场他再留在此处倒显得有些宣兵夺主，索性退出了正厅。
　　林逸宸心底不由暗暗想着这只小狐狸平日里张牙舞爪，在长辈面前伪装的如此乖巧“灵儿姑娘择日不如撞日，槐花酒可有和血解毒，消肿的功效我这手已一连两日红肿不堪了，快点替我斟上一杯。”
　　红肿的手，怕不是又来拿她用骨扇打他的事来说事吧！旋灵低头强颜欢笑“王爷手还没好吗？你自己不是大夫吗，手肿着怎么不自己治治。”
　　“我治了啊，天天敷药呢，奈何就是不见痊愈，我今日得其奥妙，缺少这杯活血化瘀的槐花酒。”
　　他都这样说了，旋灵斟了满满一杯，将一只彩色三秋杯盏递于他手前“这杯良药请王爷服下吧！”
　　林逸宸端起来闻了闻酒香“这味道不错！”随后一饮而尽，酒香滑过唇齿口感也是极好的，酒香中伴着槐花的香味微甜却不刺激，爽口却不失绵密，回味悠长。
　　斟满第二杯时，旋灵顺带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因沐浴完后有些舌干，想着用些茶水润润喉咙，偏不巧桌上并没备茶，只得用这槐花酒。
　　“特此在四凰租个宅子，是打算住下来吗？你要知道得罪了赵世雄，今后他可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没有绝顶高手或者得力门生给你看家护院，你这条小命说不定哪天就折了。”林逸宸端着酒杯，细看着酒杯表面绘制而成的蹒跹飞舞的两只蝴蝶试图抬高些，发觉在不同的光影下有不同的色彩。
　　“不打算长住，只是有些事还未处理好。”旋灵自知在此处不能长久，建堤坝的事还没着落她走了，以后再回来可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银子的事，粮食的事不是解决了吗？你还要做什么？”
　　“你为什么要帮我？”未听到回答，旋灵却反问道。
　　林逸宸微微一滞，嘴角含笑尔后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啊！”语气那样自然，让人觉得是认真的又像是随口一提。
　　“怕不是哄我吧！我看王爷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赵世雄聚了这么一大批粮食如果不是官场的人给他撑腰，他怎敢假借天祸肆意妄为，您帮了我，回京后对您可不利，王爷到时候在朝堂被躲在暗地里的小人中伤，不跟您一条心的人泼点脏水，您还如何自保？”
　　“灵儿姑娘胆大心细，这都能被你分析出来，本王果然没有白帮你，姑娘家有钱，日后我落魄了，还望灵儿姑娘莫要嫌弃我才是。”
　　“嫌弃倒是不敢，只是王爷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帮我？”
　　“帮你只是顺势而为，我很早就知道四凰城有大批粮草，只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收缴上来，结果碰到了刚正不阿一心爱民的灵儿姑娘，这不碰巧就做成了这件事。”
　　这话却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可旋灵总觉得他还有些某些目的，可不能再继续追问下去然后端起酒杯“总归还是要谢过王爷，我敬你一杯。”
　　林逸宸也未推脱，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笑意，深邃而漆黑的眼底清晰了许多，对着这杯酒，他不禁又怀疑起她的身世。
　　暮色笼罩于林间，丫鬟照着旋灵的要求将府内幽静的小路全部挂起了灯，晚膳过后林逸宸并没有要离开的意向反而提起刚刚旋灵邀请他欣赏紫藤花的事。
　　“紫藤花？啊，夜色浓郁，恐看不真切，王爷何不改日再来？”
　　酒饮了两壶，她头浑浑发涨脸上绯色早已浮了起来，她自知不胜酒力，可耐不住林逸宸话里话外总无意露出他白皙手腕上红伤疤，似是她喝一杯，他手上的疼痛就会减半分。
　　“明日？你不是还有事要办吗？我看天色尚早，本王雅致也不错，就今日吧！”林逸宸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想趁着她醉酒的状态试探出她的身世。
　　“那我也不能夺王爷的兴致，来人啊，带路。”旋灵冲门外喊了一声，苏穆进屋看到旋灵红扑扑的面颊不由担心起来可碍着林逸宸在此也不能失了分寸去伴她左右。
　　院内琉璃灯盏已尽数挂了起来，整个府邸被照的恍如白昼，院内景色雅致，步入庭中还能闻到隐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