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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初到元城 ...

  •   经过这一役后众人皆是疲累了,被鲛人吞食的人也只剩下了几块碎布残片漂浮在血色河面,却无暇有人替他们哀悼。接下来的水路也只需要顺流而行,便都三三两两轮着班就歇息了起来。

      胡珺仍想着刚刚那句人言,和娥兰那毫不犹豫的下手,这是她第一次见娥兰动手,就和本人修的剑道无异,冷朗如寒月。

      无父弃母,视伦理纲常为无物。

      还有接下来只敢存于众人私下议论,至今未有定论的悬案——

      玉熙阁阁主弑兄上位。

      众人皆说怪异,先说这玉熙阁祭祀之舞传女不传男,前阁主却是在女儿刚出生没多久就说夭折于风寒,往后再不生子。

      前阁主年老色衰难当祭祀主舞之位,玉熙阁召了十年的雪,炎寇猖獗了十年,一场祈雪都没成功过。

      玉熙阁长子贪图美色,乃是歌舞技坊常客,死于花柳病。

      二子蛇蝎歹毒,善弄权术,借由祭祀之名行贪污之事,那花费无数的白玉台就是他建议造设的,也不知道偷吃了多少回扣。

      本来玉熙阁传位之人暗定二子,如今的阁主却突然在太子吃仙丹遭炎寇下毒暴毙之后出现。由五皇子向先帝迁驾佑清宫求长生的乔迁典礼献礼,一曲《大清歌》带来了十年来的京城第一雪。

      先帝大喜,五皇子携内阁与司礼监共同拟旨,先帝亲手朱批了准章。

      从此玉熙阁的阁主便换了人,不仅如此,还从原本的礼部分支一跃成了独立于礼部、掌祭祀事宜的部门,随后调从司礼监,变为宫内管辖。若是只管祭祀倒也无人异议,只是嘉旭帝继位后竟是让玉熙阁这个本该只负责每年祈雪的小阁一起参与了市舶司的运作。

      市舶司把控着全国的商船通贸,无论大小船支都得经过报备审批。

      新帝上位三把革新火,第一把火就是烧开了国门,除海寇,复海商贸易。若是由司礼监继续掌管市舶司也就罢了,偏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小小玉熙阁也进去掺了一脚,分了众所周知的江南出口丝绸最多的几个港口。

      再者,一个女子,竟能权同司礼监太监任意出入皇宫。既不能以后宫不能干政为由制止,但仅是一个小小祭祀阁阁主竟与皇帝关系亲近,新政执行处处见她身影,由此便多了不少惹人暧昧的遐想。

      但终究玉熙阁每次祈雪都真灵了验,一年两年还能说碰巧,从嘉旭帝还是五皇子时就被引荐进宫,如今已经是第五年了,也没人异议这祈雪虚实。

      只是那传言得了花柳病死的长子和同日暴毙于街市的二子实在是过于蹊跷,全城关注这疑似手足相残的悬案。可大理寺查了一月有余,最后给出了死因一为花柳病,二为自然猝死,同日暴毙只是巧合的盖棺定论。

      那被前阁主对外说是出生不久后夭折的现任阁主在回京城之后一次都再无踏足过母亲住处,常有人私下打听母女二人之间的隔阂误会,但最终当时的乳母还有侍女早已去世,真相为何估摸也只有母女二人间知道为何了。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这“死而复生”的新阁主却公然写出千字绝亲信,削发寄送于母亲府邸门前,写下八字:

      “剔骨还父,削肉还母。”

      送上口信:既不知父为谁,便只削身体发肤还之于母。

      这一句话直接暗讽了前阁主作为祭祀阁主自称独立于世俗外,又以传女不传男为由四处招揽面首求子,如今三子女皆不知是其父为谁。

      更别提前阁主年轻时也曾名誉江南,当今阁主的好绝色正是继承于此,还更青出于蓝胜于蓝。不过倒不同于前阁主那般江南温软,周身隔代承了北族的寒,冷冽似剑,也许是因为自小就流落在外,倒是显得侠义之气居多。

      美人逸事向来受人关注,这忤逆有违孝道之事自然是算不得主流的,所以如今玉熙阁再祈多少场瑞雪也不能真让白雪将品行掩得一清二白的。

      但胡珺本就一个行为也偏离主流之人,和父亲兄长去多了战线见惯了生死,更认同人命不过鸿毛于江海,但求临到死前回顾一生无愧于自己和天地而已。

      况且父母和兄长都能认可接纳的友人,又怎会真的如悠悠之口中那般因不孝二字便不忠不直。

      她认识的玉熙阁阁主能唤雪,即使炎寇做了乱天道的法术让酷暑肆虐天下,她也能在每年大寒之日为开春祈来瑞雪,下一年的稻谷还是能种,百姓有饭吃不用做流民,军粮也不会供不上。她认识的兰姐姐从不当她是小孩,当她遭同辈官府小姐嘲弄是个养马小厮时闷闷不乐总轻抚她头顶,和她站一边,说活于世间做不违背本心之事即可。

      船行得平稳,刚刚又经历完如此惊心动魄之遭,疲累了边晕晕沉沉想着刚刚娥兰那句斩钉截铁的杀字,竟自己自顾自添油加醋解读出了些快意之气。

      那些披着人皮的鬼魅妖物吃了多少人,她刚刚竟也被蒙蔽了心智,莫不是刚刚哥哥一句正义之言将她惊醒,不然都没有发现被引入了邪道。

      这些孽畜该杀!

      妖物。

      该杀!

      一想到刚刚兄长那周身金刚红义气灼得孽畜吱哇乱叫,又想到娥兰剑意凝冰瞬秒鲛人,倒是想得她热血沸腾,又对两个哥哥姐姐多了崇拜之意。

      黎明在鬼市出的发,过完惊险水路又不知道过去几个时辰,再逐渐看着头上又隐隐约约能看见天光了便估摸着是该出了这地下水路,便安心地睡了去。

      做了一个好梦,梦见自己也如兄长一般骑马挥大刀砍杀无数炎寇,与娥兰一同并肩作战,打了场漂亮胜仗,最后衣锦还乡见爹妈。

      “嘿嘿......”

      船夫见已经行出了鲛人河,于是给几人都松了绑,那两个侍从早就因为蛊惑未解晕了去,只看着像做了什么好梦笑不住口。船夫直接啪啪两个巴掌把人打醒了,又给马匹们松了绑再喂了解迷的药。

      胡谦忠看着睡得香甜也嘿嘿不知道在笑什么的小妹有些不解,这小孩不是先前醒了吗,怎么现在也和还被鲛人迷住了一般在做美梦呢。

      “我杀...杀杀杀......”

      胡谦忠和娥兰都听见了这颇带豪气的梦话,情不自禁对视一笑。

      “不愧有胡家将士风范。”

      娥兰让胡珺枕与自己膝头,又见上了地面酷暑又袭来了,就从掌心聚了些内力散着冷气让小孩睡得好些。原本在船舱的小麻雀见主人在那,虽然刚睡醒还没有困意,但也寻着凉意蹭去了二人身边卧着眯眼。

      原本想悄悄蹭些冷气的胡谦忠倒是被小黑马一臀挤开了,只好挠挠头让侍从拿来蒲扇自己给自己扇风了。

      一个黎明又再到了,行了正好两天两夜的水路,元城已到。

      眼前却未见一颗果树一片农田,和原先出发时那鬼市附近的荒废土地并无异样。可按着地图又确确实实到了元城。

      船夫把人送到就调转船头回去了,刚刚侍从再三和船夫们确认,都指了前头摆手说走几炷香就到了。

      一行人都好不容易才走了陆地,倒也一致同意走路过去,也免得骑马太快走过头了。

      “别说猴妖了,连个猴都没有。”

      胡谦忠走在最前头开路,虽说这里曾经也是以种花果出名的地方,可跺跺脚便可知此处早已土都干成了沙子。

      说罢又蹲下来抽出腰间佩剑一剑钉下了地,使劲搅动后才抽剑出来拔出了少许湿润泥土。

      “这......别说蜜瓜了,连根草都没有。”

      胡谦忠也不好直说这司礼监的密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错处吧,但这也与传说中给皇城直供蔬果的元城相差甚远。

      “再走走,冯公公亲手给的密报怎会有误?”娥兰也疑惑,突然想起了先前鬼市得的铜镜,拿出来四下照了照也没见什么机关。

      倒是胡珺被这铜镜吸引了兴趣,刚刚胡谦忠说的猴妖二字就让她起了美梦中杀妖斩魔的幻想,在看娥兰真和在照妖一般使这镜子,就讨来放手里使劲挥舞。

      最后出了一身汗倒是口干舌燥的,胡珺也没了想法,想还给娥兰,却见对方使着单孔远镜看见了什么突然就快步牵着马爬小山坡上前了。她也就先随意往怀里衣兜一揣,一起小跑跟上去。

      “朝暮城。”

      “什么时候元城改了这名字?”胡谦忠指尖描摹了一下石碑上的刻印:“还真是元怀王的章,难不成这小怀王继位还把城名变了?”

      “那不就是到了!这猴妖哪里呢?让我来斩杀孽畜!”胡珺一听不管改不改名的,哪有那么大座城总不至于一夜消失的道理,她还做着杀妖英雄的大梦呢。

      结果话音未在这荒漠里消散,就被一个结结实实的橡栗砸了后脑壳。

      “谁!”胡珺一转头,两个侍从面面相觑都高举双手表示不是自己:“别给我装神弄鬼的......哥你怎么还笑!是你干的?”

      “你看那是什么?”胡谦忠被小妹甩了一个手刃也不恼,指着小沙丘露出的半截长尾巴笑个不停,倒是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胡珺先看娥兰表情,见娥兰也只是挑眉浅笑不语,想也不是什么危险玩意儿,于是大着胆轻手轻脚去看这长尾巴的是什么东西了。

      胡珺跳到了小沙丘后面,只见一只圆头圆脑大眼睛的小猴子脚抓着橡栗,两只手冲自己做鬼脸。

      “呀!”

      兴许是童年真是被那只戏班里的猴子抓得太惨,胡珺被吓得摔了下去,刚刚说什么杀猴妖的豪情壮志都吓回了肚子。

      那小猴子也被胡珺吓一跳,一窜就没了影。

      “没事吧。”胡谦忠也没想到自家小妹还真怕猴,急忙把人扶起来,才发现把对方吓得都红了眼圈。

      “眼睛进了沙子!”胡珺一想就知道是自家哥哥的戏弄,想去找娥兰诉苦,却想起刚刚娥兰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更委屈了:“讨厌你们!讨厌讨厌讨厌!”

      可这四周她也不知道往哪走,溜达一圈后又坐回了小沙丘上生闷气。

      娥兰和胡谦忠看着红着眼睛的胡珺正准备想哄哄,就见到刚刚跑掉的小猴子竟是又折了回来,远远地往胡珺身边放了一颗小橡果。

      “小珺,看那是什么,这小猴子一会出现一会消失的,这里肯定有去往元城的地下道路。”娥兰轻推了推坐在小沙丘上的胡珺:“人家小猴子都拿着橡果道歉了~”

      胡珺瞄了眼,还真见到一颗橡果和一串猴子脚印。

      沿着这猴子脚印走了几步路,胡珺就又捡到了一颗橡果,远远处能望见一颗小猴脑袋动来动去的。胡珺也不会真和一只猴子计较,更何况还是只会道歉的猴子。

      一路捡着橡果,一行人来到一处坑洞,看见了底下的山顶。

      原来她们竟是一直在山顶尖上的沙丘走,自然往上看是找不着元城的,得往下看。

      “果然还是变成了地下城啊。”胡谦忠感慨一声,先跳了下去再用手依次扶着胡珺和娥兰下来。

      总算是见到元城入口,一个朴素又不起眼的洞口上却有石匾一块,刻着四字:“灵山十巫”。

      娥兰读完这四个字,又再看看胡珺手里拿着的六颗橡果,问:“刚刚砸你的那颗橡子去哪了?”

      “在我这。”胡谦忠从腰间布口袋里掏了出来,他一开始觉得有趣就随手捡了起来:“难道有什么玄妙机关在?”

      “倒也不是,就是想到这朝暮城的名字是哪来的了。”娥兰把最开始的橡果一起放进了胡珺的手里:“朝暮和七颗橡果。”

      “朝三暮四!”胡珺马上猜了出来,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四字石匾:“竖联: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横批:灵山十巫。这里当真有很多猴子!”

      胡珺猜出谜底心里高兴,想进了这水帘洞却又有些犹豫,不过那半条小猴尾巴又在洞里晃了几下,她便鼓起勇气跟着进去了。

      这路虽说不至于到初极狭,才通人的地步,但也是个兜兜转转的道,若非有这只小猴子时不时引路还真不敢进来。

      走了估摸约几十步后就进了城里,阳光如碎金一般撒在地面当真好看,一行人牵着马得跟个猴一样踩着巨木根茎跳来跳去好几下才总算到了地。

      抬头一看才真算是见识到了一洞天的玄妙之处。

      这座城的花果瓜树竟是倒着长在天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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