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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风行者与灵珠传人 ...

  •   风行者原先不叫风行者,他不过一个自小起便能跑得很快的人。

      当被同龄人欺负时他跑,稍大了些能做事时他四处跑腿,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后他还能跑。

      背着牙牙学语的孩子,带着他跑过整片山林,逛完整片农田,把他高高抛起后再抱进怀里。

      后来他老了,还是跑得很快,家里的孩子生了孩子,却没一个人和他跑得一样快。

      家里的老婆子都走不动了,他就背着她每天上最高的山去看夕阳,看落日。

      等到有一天她连坐也坐不起来了,他跑过了阵阵黄沙,比那太阳升起时要更快地到了另一城的药铺,比太阳落下前要更快一步地回家。

      他的小孙子叫他风行者,是话本里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可他跑得再快,也跑不到妻子命数的前头。

      三年前炎寇杀上来了,要抢地要杀人要劫财,刀架在他脖子上,儿子冲上来让他快跑。

      他就跑了,下意识地跑,跑成了一阵大风。

      “快来救救元城的人,有炎寇,有炎寇啊——”

      他总算跑不动了,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嘶哑着声音拖拽着过往行人的衣袖求救。

      “老人家,这里是最东边,哪能搬得了救兵到最西边呢?”

      他跑了三天三夜,横跨了整片国土,从最西边跑到了最东边。

      风行者站起身,第一次见到了茫茫的大海,那么蓝。

      他的妻子、孩子、儿媳还有小孙子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无边无际的大海。

      他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风行者一路问路求路,走了一年才回到了元城。

      全家都死了,连埋尸的地方也不知道,乱葬岗也都被黄沙盖完了,一点踪迹也没留下。

      他老泪纵横,在黄沙里一下下地挖:

      “我对不起你们啊——”

      风行者决定,他再也不会跑了,他一身枯骨撞碎也要拉下个炎寇死。

      一年又一年,他帮着全城能送信送信,能运货运货,吃喝借着别人的桌子,睡觉就和树上的猿猴一起睡。

      有人看不过眼劝他来自己家里住,他摇摇头婉拒了。

      他不配有家,他在赎罪。

      赎懦弱之罪。

      “雷城?”

      胡谦忠听到从未听说过的城名十分不解,他出门前可都是将地图仔细烂熟于心的,出了鬼市幽冥河沿着边界线,第一座城是元城,第二座城是......

      “菩提城。”

      娥兰开口:

      “相传慧能大师就是在雷城的菩提树下开悟。”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所以这菩提城为何又改了名叫雷城,自然是因为城中出了雷灵珠。

      一日佛寺失火,整个佛寺化为了灰烬,当火快烧完整颗菩提树前,来了一场倾盆大雨扑灭了火。

      唯独一片翠绿的菩提叶幸存了下来。

      因此叶和此奇事,佛寺留下了这颗死树。

      却没想到伴随着日日诵经声,死树在第二年春天又恢复了生机。

      正巧苦于无子的城主夫人前来佛寺虔心求子,原先那片被主持镀了金笔一点的菩提叶不偏不倚飘落于城主夫人肩头。

      回去半月不到,城主夫人便怀了孕,诞下一子,口含灵珠。

      倾盆大雨又落下了,雷声阵阵。

      雷灵珠现世。

      有雷灵珠传人庇护,所以菩提城也被称呼为雷城。

      此子,寺里的主持说是上天看城主夫妇一生积德行善借给他们的,终有一天要收回。

      于是城主夫人就以菩提叶为缘,为他取名:

      萧一叶。

      “兰姐姐,你认识这个雷城城主吗?”

      胡珺不知娥兰进宫前的往事,只以为是她早听说了雷城故事。

      “一位故人。”

      “你来过边城?”

      连带着胡谦忠也有些惊讶了,他一直以为娥兰没来过西部。

      “什么故人?”

      胡珺起了八卦之心,又多追问一句,想从娥兰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

      娥兰只是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说:

      “友人。”

      一位不断打破她苦心维持,划分的界限,偏要近她一步,偏要受骗受伤的一位过于执念的友人。

      过了半日,行李都重新规整打包好后,几人离开元城,向着下一个城市出发。

      临行前,城主夫人和白猿前来送行,白猿将腰间佩戴的,从之前死掉的小元王身上拾来的随身信物交予给了娥兰。

      “以此为承诺,只希望之后不会有人来追究我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了。”

      他牵着夫人的手,有些懊悔地说:

      “早知道我应该化得老些,直接成了那老元王,也免了被疑查之处。”

      “别!我可不想对着老男人的脸,我还是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最让我中意~”

      城主夫人急忙打住白猿的话,她年纪轻轻就被老元王几两银钱买走了,岁月就一点点地被全部的深宅大院磨去了,待到头发花白时才再遇情郎。

      她看着旁边俊俏的翩翩男子,又是心动又是感动地想起白猿自述时说:

      变成了她多年前山洞里和他诉说少女幻想时意中人的模样。

      她的如意郎君虽然没有脚踏七彩祥云,但她的“美猴王”长啸着从森林里出现将她从炎寇刀下救下。

      人们总说年老女人不配再提情爱,应该老老实实把余生耗在柴米油盐和带孙子上。然后别活太久别拖累子孙,生了病早早入了坟,这才是圆满的、贤德女人的一生。

      她年少被卖后没待几日就受不了的跑了,在山林中喝溪水泡寒河,身体不知道是不是留了病根多年无子。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逃跑出了夫家便是一不德,而她无法为元王添个一儿半女是为二不德,丈夫死后不守寡乃三不德,可真的没有德的女子不配有爱吗?

      她知道自己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可她觉得自己心里那个几十年前逃回娘家被赶出去那晚已经死掉的少女又重新复活了。

      这世上都有白猿了,她的白猿所化俊俏夫君都来了,即使一个老妇人皮囊下是个少女也不足为奇吧。

      “告辞。”

      几人骑上了马还没走几步呢,就听见一个声音急切唤住脚步:

      “大人——行个方便,带上小人吧——”

      王达贵把布匹卖给了七夫人后,以物易物换了好些多新鲜蔬果,装了满满三大车。

      “你为何不直接去鬼市行水路卖给内陆商贩?”

      胡谦忠有些疑惑,这王达贵先前和他们说刚从雷城来已经是精疲力尽,一路上也折损了不少货物,正该好好休整:

      “不是刚从雷城来吗?”

      “哎呦,这三车瓜果若是能贩去雷城,能赚得比鬼市里高上好几倍的价钱呢......小人也知大人们眼里这些小钱不过一粒沙于沙漠中,只不过小人这支商旅愿一路上给几位捶肩捏腿,切点新鲜瓜果当零嘴。”

      王达贵谄媚进笑,然后急忙拍了旁边的小弟一下,指着娥兰三人随行的两位仆从马上的东西:

      “快快!快帮两位大人拿行李,你个没眼力劲的!求人就是要恭恭敬敬的,把几位大人哄得高高兴兴、舒舒服服才行~”

      这话摆明了说给三人听,娥兰赶紧打住了王达贵还要再说的漂亮话:

      “我玉熙阁也是做生意的,大家互相之间关照一下也正常,这路上凶险,还望达贵兄说说走这沙路要碰见的那些个异兽,还指望着你这个熟路的带个路。”

      “哎呦喂,阁主这话说的,小人!小人!唉!伞去哪里了?我们不是有换上过把油纸伞吗,快快给我,我给阁主打上遮遮阳!”

      王达贵得了同意,又被客气相待,里面来了精神,自己上了骆驼就要到最前面带路。

      “客气话别再说了,你还是和之前一样称呼我便好。”

      胡珺也听腻烦了这些大人之间的漂亮话,她在京城每次去个大大小小的宴会都要被这些陈词滥调听得烦躁瞌睡。

      “我也是!叫我小珺就好,快上路吧,这边城中沙路上的异兽我就听闻过好久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果真和话本上画的一样。”

      胡珺拍了拍小麻雀的脖子,安抚了一下自己的爱马:

      “小麻雀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当然,打不过就躲在哥哥和兰姐姐后面。

      胡珺看了一眼美美滋滋跟在她们几人后面的王达贵一行商队,用小麻雀的马蹄子想也知道跟着少将军和玉熙阁阁主,这货物路上根本不怕没。

      马蹄骆驼蹄声音起了没过半个时辰,就见眼前多了一块巨石上刻着四个大字:

      小心有虫!

      “大人们请下马吧,到了此处就要穿上特制的蹄铁才行。”

      王达贵身后的两个小弟从厢车里拿出了几片青铜蹄铁,上面放马蹄,下面则是密麻的铁钉。

      “只不过不知道几位的马习不习惯这蹄铁......”

      “我来,你告诉我怎么穿就行。”

      一行人的马都是她亲手驯出来的,个个乖巧听话,她没几下就给马儿们穿好了。

      小麻雀第一次穿这个鞋有些不敢走,但被胡珺鼓励了几句走了起来后竟小步快跑原地转了几圈,好生自在。

      原先马行走于沙地时还偶尔会被沙坑卡脚,这下如同浮萍立于水,稳稳当当。

      “真好用,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这蹄铁好用但也易耗,一只蹄铁就值不少钱,不到走这里都不会拿来用的。”

      王达贵指指这个警告石碑,上面已经又被黄沙盖了一层,商队里有一人给骆驼套好蹄铁后拿了个铲子先把上面的沙子刮掉,再把石碑周围的黄沙都铲走了不少,将石碑完整地露出来。

      “几位大人,这通往雷城的路上约莫要行三天两夜,现在是白天,我们加快速度到戈壁的驿站就好。”

      王达贵重新上了骆驼,所有人的手上都多了一根粗铁链,每个结点都是活扣,可拿着也可扣上手上或鞍具上。

      “这路上我们得散开走,这样走在沙面上震动小,沙虫听不到就没事。”

      载着货物的车轮被卸下,几下机关改造后就成了雪橇模样,货物在最中间,众人四散在周围成八卦各处一角,把所有的力都分散了开来。

      “能说话吗?”

      胡珺小小声地问,王达贵点点头:

      “大声点也无妨,这沙虫在地底下如蛇游走,无鼻无耳无眼,只有一张嘴而已。它们靠全身皮肤感受震动寻找沙漠上行走的商队和旅人,所以只要我们一路上小心,基本上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王达贵把嘴张开,舌头伸出,把胡珺看得一阵恶心别开眼,而他咂咂舌头:

      “今天还算湿润,应该不会有沙尘旋风。要是碰见了旋风千万不要下马,收着铁链汇合一处互相抱紧别被吹跑就好了。”

      王达贵又想了想,没什么可嘱托的,就作为领路的那个在最前头骑着骆驼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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