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第一万人嫌[重生]》人形蜜糖

31、阔别

　　一盆血从他头顶倒下去，腥味熏天。林沉璧被浇了个透心凉，血水滴滴答答顺着他的衣角发尾滴落在地，他站在原地，抬手抹了把眼眶。

　　只摸到一手的血。

　　两人不远不近地围在他旁边，笑嘻嘻地打量他。

　　腥味太冲鼻，他们始终站得离他三尺远，其中一个捂着鼻子说：“好臭。”

　　另一个奇怪说：“等这么久了还没化原形，难道咱们赌输了？”

　　“废话，仙道落寞这么久，哪还有什么妖怪，早都死绝了。”

　　交谈声传进他耳朵，林沉璧耳鸣了一阵，他晃晃肩膀，黏在皮肤上的污血有些发紧。

　　“……你们很想看妖魔化形？”
　　他抬眼，打断两人的玩笑，轻轻问。

　　青衣少年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指着他满身的血说：“还看什么妖魔鬼怪啊，你往这一站，不是活脱脱就一妖怪吗？”

　　林沉璧移开视线。

　　不知是否是眼眶糊了血，他似乎看到沈昭就在不远处。

　　他听见自己说：“你们想看，我可以做法招魂给你们看啊。”

　　林沉璧收回目光，忽然咧嘴笑了出来，那目光阴沉，满身阴恻恻的血，看起来简直不似活人。

　　“你想干嘛……”

　　这两个少年被他阴恻恻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这才有些怕了，哆哆嗦嗦地往后退，色厉内荏地喊：“这里可是皇宫！你敢在皇宫行邪术、做法招鬼，难道不怕死吗！”

　　像是配合着他的质问，青年话音刚落，阴风骤然而起，宫门?一声紧紧闭合，趴在墙头的小太监早见势不对，立马跳墙逃走了。

　　此时本就天色将晚，四面八方沉入墨色却没有烛火照明，两人心里咯噔一跳，知道他要来真的了。

　　于是顾不得小黑在他们身后追着狂吠，就跌跌撞撞往宫门外跑，好容易摸到了门，那扇原本敞开的大门却无论怎么拍打撞击也打不开，恐惧有如实质，迅速从尾椎蔓延到脊背。

　　“开门！开门！有人吗！快放我们出去！”

　　“救命！救命！有人要杀我啊啊啊！”

　　“要我帮你们开门吗？”

　　两人哭喊着撞门，却不知什么时候林沉璧已经走到他们身后了，声音简直如跗骨之疽，两人一愣，登时被吓得尖叫声迭起，倒在地上撑着手臂往后爬去。

　　林沉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忽然嘻嘻笑了出来：“真蠢。”

　　“不是想看妖魔么？不是想看我到底是人是鬼么？”林沉璧朝着他们缓步走去，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这么喜欢，那就让你们看个够。”

　　他抬起手，阴风在周遭猎猎作响。

　　两人闭上眼，绝望地抱住头。

　　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林沉璧扭头，抬眼便见匆忙赶来的沈昭。

　　沈昭蹙着眉，指尖一转，反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过来，随后取出一只手帕按在他沾满血污的脸颊上。

　　林沉璧脸上的笑意僵住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行躲过了沈昭的手帕，白绸掉落在地，很快又被风托起，刮没了影。

　　“来的这么巧，你该不会跟他们一伙的，也来看我笑话吧？”

　　林沉璧笑嘻嘻看着他，眼眶却已经通红：“那你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天生孤僻乖戾，就是没你好命，我哪能跟你比啊——”

　　林沉璧睁着眼，眼眶忽然滚落一行沾着血的水渍。

　　他一怔，迅速扭过头，可泪水接二连三地滑落在他脸颊，竟有些止不住。

　　林沉璧背对着沈昭，站着沉默半晌，忽然嘻嘻笑了一声，声音飘忽：“我真讨厌你们。”

　　他说完，就一溜烟似的往宫门外跑去，方才还阴气森森的风也不见了，四下静悄悄，只有因为天色沉下去而留下的一点淡淡金色。

　　沈昭快步追上他，扣住林沉璧的肩膀，将人拽回眼前。可林沉璧却根本不愿理他，发泄似的打落他两只手，挣脱他的桎梏。

　　不得已，沈昭干脆把人搂进了怀里。

　　感受到怀里人正剧烈地颤抖，沈昭收紧手臂，把他按进胸膛，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脖颈，轻轻揉捏。

　　像是搓捏一只猫。

　　“……离我远点。”林沉璧闷闷地说。

　　“衣服脏了，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再好好洗个澡。”

　　“你听不懂话吗？我说离我远点！”

　　林沉璧忍无可忍，猛地推开沈昭的手臂，后退数步和他保持距离：“别再跟过来了！我看你跟他们也没什么区别，仗着皇子身份，其实都不过皇家的一条狗而已。”

　　“你出生就生在王公贵族之家，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这么多人围着你，讨好你。”林沉璧说，“我跟你不一样，我从小就没了爹娘，五岁起到处跟着师父流浪，吃过馊饭，挨过打，还睡过大街，就因为这个，我活该被你们瞧不起、被你们捉弄，还要眼巴巴地热脸去贴冷屁股。”

　　快半年不见，沈昭比他更高了许多，林沉璧看着他，眼里晦暗不明，轻轻说：“可我爹娘要是还在，我过得一定也会很好，也会有人喜欢，有人心疼，不会比你差的。”

　　沈昭望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只是林沉璧很快就挪开了视线。

　　小黑听到动静，从宫门口窜出来，一路跑到林沉璧脚边，摇着尾巴蹭他的腿。

　　林沉璧弯下腰，揉了一把小黑的脑袋，笑嘻嘻的，脸上不再有戾色，一派天真烂漫。

　　“以后你也不要再来找我啦。”

　　林沉璧带着小黑往他自己住的方向走，他衣裳本就被血浸透了，挂在身上冷嗖嗖的，很不舒服：“当初是你爹叫你管我，可你也看到了，你根本管不了我，操了这么多心，又费神又费力，临了还要挨我骂，我都替你生气了。”

　　沈昭看着他，说：“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

　　“是吗？那挺好的。”林沉璧抬了下手臂，脚步一停，只给他留下一个瘦削单薄的背影。

　　“你回来之前大国师找过我了。”林沉璧垂着眼，喃喃道：“他叫我去坞城跟谢氏学法术，我本来不想答应，但是又不愿意赖在你这里叫人笑话，所以还是走吧。听说刚好大国师要回坞城一趟，应当过几天就会出发，走了以后就见不到我爹娘的墓碑了，所以今天我一早就去祭拜了我爹娘……反正我也知道，自从小黑咬了郡主以后，皇上就想把我送出宫了。我也不是非要留在皇宫不可，我……”

　　他一顿，忽然抬起头，想起初来乍到时沈昭领着他在皇宫里闲逛，大国师和皇帝的话仿佛就在昨天。

　　“我瞧那孩子不像是有福之人，他命中多劫，克亲眷，福气薄，留在宫里恐怕也徒生祸端。”

　　以前他还不信，觉得这是谎话。他随没了爹娘，但还有师父和沈昭爱护他，他总能遇上对自己好的人。

　　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对他好，是因为师父和沈昭本就是好人，就算是路边的一条阿猫阿狗也没什么两样，跟他根本没关系。

　　就像沈昭一点也不喜欢他没心没肺、乖戾孤僻的讨厌样子。

　　林沉璧在满天星斗中唉声叹气地摇摇脑袋，忽然感觉自己想通了，身上如释重负，他拍拍小黑的脑袋，带着它撒腿就跑，转眼间就融入了夜色里。

　　沈昭没有追，站在宫道中央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野里。

　　沈燕知道林沉璧要走，已经是几天后了。

　　一大早上她顾不得头发还没挽好，就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沈昭院子，大喊她哥名字，吵吵嚷嚷着把他叫了出来。

　　“哥！”沈燕急道，“你快去劝劝咱爹啊，绝对不能让阿璧去坞城！坞城僻远荒凉，草虫那么多，还是人待的地方吗！”

　　阿进陪在沈燕身边，见她着急就开口劝道：“小郡主，殿下这两天刚被陛下骂回来，为了淮南侯和淮阴侯两位世子的事陛下大动干戈，当场发了一通大火，殿下现在不便出头，您可别催喽。”

　　沈燕转过头斜了他一眼：“我知道这俩人被轰出去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怎么，这跟我哥还有关系？”

　　“关系可大啦！”阿进苦着脸说，“您不如说，就是殿下亲手把他俩轰走好了。”

　　说话间沈昭拾阶而下，身上披着一件旧袍，头发以玉簪束起，只是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沈燕赶紧迎上去：“哥，真只能叫阿璧去了吗？我听说坞城派大多都是加冠子弟，他去了也没个玩伴，多可怜啊！”

　　沈昭蹙眉咳了几声：“我犯了事，父皇正是生气时候，若我再去求，恐怕他就非走不可了。”

　　沈燕脱口而出：“那我去！”

　　“你也不能去。”沈昭按下她的肩，“诸侯子弟出宫是定例，你就是去求了也没用。早一年或者晚一年，不是都得走吗？”

　　“那就只能看着阿璧走么！他才十岁！十岁啊！”

　　沈燕一下子就发了火，“我早就说你们这群人不靠谱了，成天看着他挨骂、挨欺负，被骂那么难听也不见出来管一管！”

　　她气得顿了顿，看见她哥的脸，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不过我也知道，你要是想管你早就管了，你总是喜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凡有苗头的时候就制止，哪还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阿进苦着脸拉架：“小郡主，你要是这么说，那真是冤枉殿下了。殿下为了世子，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行了。”

　　沈昭打断阿进，他系了件外袍，越过两人往外走，沈燕看着他的背影，一跺脚，小跑着跟上他，正要开口，沈昭却率先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她：“沈燕，你来了也好，跟我一起去一趟吧。”

　　“去哪？”

　　沈昭：“去找大国师。我得罪了父皇，必然是不能再找他求情了。大国师向来与父皇交好，若是免不了出宫，那不如去青州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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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昭1.0即将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