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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耳边的主旋律 ...

  •   午后,天色被浓墨轻轻洇染。
      厚重的云层更是遮蔽住了本就吝啬的阳光,使屋内显得更加幽暗、沉闷。

      前几日受的鞭伤还没好全,今日的詹韦行仍旧不能下地,只能趴在床上静养。

      床边,坐在圆凳上的詹枚双手放在膝上,虚握成拳。
      他的姿态看似轻松,实则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与疏离。

      “从江陵到晋京,走陆路最快也得要半把月,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趴在床上的詹韦行,面容因伤痛而有些憔悴。
      虽然他的姿态丑陋,但父亲的威严却依旧尚存。

      “后日就启程,人多,走水路比较合适。”詹枚答道。

      詹韦行转头看向詹枚,目光有些不解,“人多?”

      深呼了一口气,詹枚皱紧眉头说道:“母亲和云姐儿,这次要跟我一块儿进京。”

      “你要带着你母亲和云姐儿一同进京?!”听到这话,詹韦行一时间连身上的伤痛都忘记了。

      他挣扎着爬起身,梗着脖子骂道:“哪有人进京赶考还拖家带口的?”

      “您以为我想吗?”

      “你……”詹韦行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这是什么态度!”

      看着躺在床上,鬓角已经有些发白的父亲,詹枚的心情很是复杂,“要不是您折腾出这样的荒唐事,现在我也不用替您遮掩。”

      “是那个毒妇她逼你这样做的?”詹韦行恨恨地骂道,作势就要爬起身。

      坐在椅子上的詹枚站起身,伸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瞬间,詹韦行就不能动弹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要去帮你教训那个毒妇!”

      “您口中所谓的毒妇,是我的生身母亲。”
      原来从前在自己眼里看似坚不可摧的父亲,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强大,只要自己轻轻一伸手——他就束手无策了。

      没想到詹枚居然会这样说,詹韦行的脸涨得老红。

      “您要是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情,儿子就先告退了。”詹枚面无表情地说道。

      说完,没管詹韦行的反应,詹枚转过身就离开了。

      -

      从揽月楼出来,谢若仪有些恋恋不舍,“纵使晋京千好万好,但是那里…肯定没有像揽月楼这般精妙的铺子了。”

      “娘子舍不得?”
      站在谢若仪身侧的詹钦霖,听到她叹息的声音,不过多时,心中便有了主意。

      “郎君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耷拉着脑袋,谢若仪十分低落。

      “如果娘子喜欢,我们可以在晋京开一个揽月楼的分号。”詹钦霖声音轻快,打趣她道:“只消美人一句话,我便愿豪掷千金。”

      “真的假的?”谢若仪清了清嗓子,稍微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在晋京盘一家商铺,那可不便宜呢——郎君回去就把银钱给我吧!”

      望着眼前活像小财迷的谢若仪,詹钦霖琥珀色的瞳孔之中,闪过了一丝狡黠。

      他摸着耳根,有些尴尬地说道:“回去就给娘子吗?娘子原来真的想要啊?”

      “对啊,我想要!”被惯出了底气,谢若仪翘起下巴,叉着腰说道。

      “没办法回去就给娘子呢。”詹钦霖表情很是为难,他作势看了周围一圈,“娘子,要不我们还是先上车再说吧?”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谢若仪的心里,有点儿七上八下。

      上了马车之后,谢若仪坐得笔直,而坐在她身侧的詹钦霖则是会三不五时的,就偷偷地瞧上她一眼。

      “其实没有也没关系的。”
      “这是盘铺子的钱。”
      两人同时开口。

      杏眸染上了喜色,接过他递来的银票,谢若仪惊喜道:“郎君是什么时候备下的?”

      “这是秘密。”詹钦霖故弄玄虚。
      其实在来揽月楼之前,他就发觉了她的低落,也大概地猜到了缘由。

      “那郎君刚才干嘛吞吞吐吐的,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将银票叠好,放入袖中,谢若仪这才想起来不对。

      “因为,的确不是等回去了,才给娘子?”詹钦霖认真思索了许久,才抬眸说道。

      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即将要在晋京开分店的兴奋,谢若仪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不白拿郎君的银票,这笔钱就当做是郎君入的份子,等到时候我给郎君分红!”

      “那我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既哄了美人高兴,又赚了银子?”詹钦霖侧过脸,望着谢若仪扬唇笑道。

      一本正经地咳嗽了声,谢若仪虚握着右手,颇有气概地锤了锤自己的左肩,“知道就好,好好跟着我,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犹疑片刻。
      詹钦霖歪着脖子,小鸟依人地靠在了谢若仪的肩上,温声说道:“大王对我真好,我要一辈子跟着大王。”

      就这样,两人相互紧贴着,安静的过了许久。

      直到,马车在詹府门前停下时。
      谢若仪才忽然小声地说道:“我…允许你一辈子都跟着我。”

      说完这句话,耳根发烫的谢若仪就掀开车帘,逃也似的下了马车。

      坐在车里的詹钦霖,反应过来。
      傻笑了很久……

      …
      是夜,打更声在空荡的街道内反复回响着。
      想到明日就要启程,谢若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

      怎样都睡不着,她干脆睁开了眼。
      侧过身,用手垫着脸颊,谢若仪小声问道:“郎君,你睡着了吗?”

      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谢若仪喊自己的声音,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詹钦霖,嗓音中夹杂着些许暧昧的沙哑,“娘子睡不着吗?”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郎君睡吧,我也要睡了。”
      听出他声音里的困意,谢若仪轻声回道。

      寝屋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看着照在屏风上,丝丝缕缕的月光,失眠的谢若仪对未知的前途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月光。

      迷蒙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些,圆润的杏眸中跃动着耀眼的亮光,“郎君,你怎么起来了?”

      “娘子睡不着?”唇角挂着无奈而又宠溺的笑,詹钦霖在床榻的边沿坐下。

      “想到明日就要启程进京,我这心里就像揣了只野兔子那样,乱七八糟的。”抿紧嘴唇,谢若仪垂眸说道。

      “娘子从前,应该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吧?更是没有离开岳父岳母,这样远过?”摩挲着谢若仪的手背,詹钦霖循循善诱。

      “嗯。”谢若仪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低落,詹钦霖轻笑出声,“这很正常,是我没有提前考虑周全。”

      捏着她的指尖,詹钦霖又道:“要不,娘子往里躺些?我给娘子讲个故事?”

      眨了眨黑润的杏眼,谢若仪没说话,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往里缩了些,为詹钦霖腾出了个空位。

      半躺着靠在床头,詹钦霖伸出手将谢若仪揽进了怀中,“这个姿势会不会不舒服?”

      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谢若仪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窝了下来。

      规律而有力的心跳声成为了耳边的主旋律,而温润的嗓音则是深夜里最好的良药。
      不安的情绪被他怀中的温度一点一点融化。
      慢慢的,谢若仪安心睡去……

      -
      次日一早,詹府门口。
      詹韦才独自一人为夫妻二人送行。

      “自从你祖父他…得知了你大伯的那件荒唐事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今个儿没法前来送行,他特意让我叮嘱你,晋京不比咱们江陵,凡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看着面前的小夫妻,詹韦才的目光既是欣慰,又是担忧。

      “我知道了,父亲。”
      发自内心地朝詹韦才鞠了个躬,詹钦霖犹豫许久,还是开口问道:“母亲,她的身体好些了吗?”

      叹了口气,詹韦才满面愁容,“你母亲的病,是心病,不是药石可医的。”

      虽说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是听到后心里却依旧不是滋味,詹钦霖从袖中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木匣子,递到了詹韦才的手中。
      “父亲,劳烦您帮我把这个匣子交给母亲。”

      詹韦才接过木匣,好奇地掂了掂,木匣发出了哐哐的响声,“这是何物?”

      “一些小玩意,希望能让母亲展颜。”转动肩膀望向詹府内院,詹钦霖轻声答道。

      “好。”詹韦才将匣子收好。
      他握紧詹钦霖的手,看了看儿媳,又看了看儿子,摇头感慨道:“为父老了,之后的路要你自己慢慢走了。”

      “父亲您明明正值壮年,怎么说这样的话。”谢若仪恰到好处的俏皮话,惹得詹韦才喜笑颜开。

      “总之,不行咱们就回江陵!”拍着詹钦霖的肩膀,詹韦才咧着嘴笑道。
      这是詹韦才对詹钦霖说的,最后一句话。

      …
      二房主屋,门窗四闭。
      明明是清晨,屋子里却灰蒙一片,几束光线勉力穿透云层,却在触及地面之前便已黯淡。

      “他们走了?”阖着眼,手里盘着佛珠的许氏,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朱彤来了。

      “嗯,走了。”詹韦才皱着眉,在许氏身侧坐下。

      听到男声,许氏睁开眼,“你怎么来了?”

      “虽然你没去给儿子送行,但儿子临行前,却让我给你带了个东西。”将木匣子摆在了卧榻的小几上,詹韦才闷声说道。

      疲倦的眼眸中闪过诧异,许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给我的东西?”

      自己和他不是已经都说开了吗?他还会给自己什么东西?
      带着一丝警惕,许氏拿起桌上的木匣,小心翼翼地打开——入目,竟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木雕人偶。

      “这小子,他是把你当成小娘子来哄了。”没想到会是个木偶,詹韦才大失所望。
      他还以为儿子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呢。结果就是个木偶。

      谁知,当詹韦才再次抬起头时,却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妻子,捧着手中的木偶,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

      “嘶…你该不会等到现在,才知道要舍不得儿子了吧?””詹韦才眉头紧皱,有些无言以对。

      “呜呜……”呜咽着,握紧了手中的木偶。
      许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势不对,詹韦才从榻上站起身,绕到了她的身后,“这木偶怎么了?你哭成这样?”

      “诶!这木偶居然长得和咱们霖儿一模一样!”看着许氏手中的木偶,詹韦才惊叹出声。

      以为妻子是因为看到儿子精心准备的木偶而感动的詹韦才,并不明白此刻的许氏心中,究竟翻涌着怎样的情绪。

      木偶的身上刻有生辰,是霖儿的生辰。
      那人定是废了心思,特意让人对着他的脸刻下了这个木偶,然后又细致地将霖儿的生辰给刻了上去。

      自己手中握着的,是自己儿子的木偶。

      “谢谢…谢谢……”压抑了许多天的眼泪,终于在此刻倾泻而出,失去儿子的痛和无人述说的苦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不明所以的詹韦才,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妻子的后背,无奈地感慨道:“让你去送送他,你又不去,等到现在才难过,这算是个怎么事呢?”

      “你不会明白的,你不会明白的……”她摇着头,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好好好!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詹韦才扶额苦笑,而许氏则是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木偶,目光复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耳边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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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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