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伤停补时》深山紫

4、忍耐

　　“小雫，已经和社团的老师说好了吗？”

　　“嗯，老师同意了哦。”

　　引坂雫在玄关处换下制服鞋。

　　“对大学申请有帮助，而且只是经理，妈妈就算知道了也没理由指责吧。”

　　“如果身体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爷爷奶奶，千万别忍着不说。”

　　“知道啦，奶奶好唠叨。”

　　少女的语气轻快，并无实质性的抱怨之意。

　　引坂雫的心情相当不错。

　　她实现了职业目标B·高中阶段分计划的第一步。

　　社团。

　　并非所有社团在第二学期都会招新。

　　幸运的是，稻荷崎女子排球部并不在此列。

　　现任部长乙高欣然接下了申请书，并且在听说她国中有过相关社团经历之后，当场表示可以让她加入比赛的大名单。

　　引坂雫笑了笑，并未表现出激动与兴奋。

　　她当然听出了乙高的言下之意是已有配合成型的首发阵容，可以先把她放入替补席。至于引坂雫实力出众的这个可能性，那是之后有待考察的事情。

　　引坂雫的拒绝并非出于对当替补的抗拒。

　　她申请加入社团，目的并不是练习排球和参加比赛。

　　乙高却误以为引坂雫在怀疑她作为话事者的权威性。

　　在引坂雫解释清楚拒绝的理由之前，乙高就急切地想把顾问老师叫来，为她说明目前的情况。

　　稻荷崎高校女子排球部现有部员一共28名，一年级8名，二年级11名，三年级9名。

　　部员数量上和男排持平，但大会成绩则被远远甩开。

　　男排有专用的二层训练场馆，女排则是与其他体育社团共用六层的校体育馆。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稻荷崎女排远不如男排历史悠久，部员中有半数接触排球还不满三年；

　　没有专门的教练或监督，三名顾问老师中，两位是保健体育老师，剩下一个则是数学老师，且只有一名有排球相关的运动经历。

　　引坂雫是知道稻荷崎女排的成绩不佳的。

　　入学前她查看过学校官网。

　　社团介绍页面里，男排列出了华丽的历史战绩和毕业生近路状况列表。

　　而女排取得的实绩，只在尼崎市民体育祭和春秋季的阪神联赛进过前三。

　　一言以蔽之，从未通过高中生排球三大赛的县预选赛、进军全国的水平。

　　不出意外，11月上旬在春高县预选赛后，三年级就将专注于学业、淡出部活。

　　队里经验最丰富、技术最成熟的人要毕业，首发队伍会少掉一大半。

　　简直比当年的丑三中学女排还惨。

　　刚入部就被承诺可以参加比赛，国中时期的引坂雫也许会欢欣雀跃，如今志不在此的引坂雫却不为所动。

　　不过她的情况有些特殊，申请书也需要顾问老师的同意，引坂雫这才没有制止乙高跑去生徒指导部把老师之一叫来的举动。

　　“你的意思是，在经理之外，还想要利用部活时间做自己的事……也就是说当半个兼职经理，是这样吗？”

　　问话的浅野老师，正是唯一会打排球的顾问老师。

　　引坂雫点点头。

　　准确地说，她是想征得老师的允许，在生活经理之外，参与数据记录和分析工作。

　　意识到可以以体育数据分析为业，是受绘心甚八的启发。

　　这位堂兄退役从德国回日本以后，消沉了一段时间，似乎将职业目标转向了足球教练。

　　“职业足球必将进入数字化竞技时代。”

　　电话那头，绘心甚八如此宣告。

　　“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所有球迷心里都清楚，主场胜利的概率远远超过客场胜利。”

　　“这就是数据带来的「洞察」。”

　　“经常改变出场比赛阵型的球队获胜概率较低，所以教练要保证他的球员们上场前熟悉彼此的位置。带球过人成功率，通过GAA（goals above acerage）计算出的球员的进攻效率……有这些数据，队伍的指挥才能更果断地决定让谁来传球、让球队给谁做球。”

　　“现有的数据采集系统将球场网格化成2D平面，虽然可以系统地记录传球路线，但人工记录带来的误差完全无法做到与影像精确对应。未来，足球比赛的数据收集必将转向光学识别与球员追踪，人工采集员必将被计算机视觉技术取代。”

　　“关于大学专业，不妨考虑一下这个方向。”

　　人工智能是有前景的领域。

　　如果引坂雫表示计划进入大学攻读这个专业，无论是对她的升学教育极其重视的妈妈，还是一切都无所谓只保证她有优渥生活的爸爸，都不会有什么异议。

　　只是，如果让妈妈知道，她大学毕业后想要从事并非专业出路最优选的体育行业，是受到年仅22岁、退役即失业、目前靠过去的积蓄在东京这个大都市生活、从黑眼圈和一脸倦容就能看出生活质量不佳的绘心甚八的影响……

　　她肯定会说“别什么都听你那个足球狂堂哥的话”。

　　因此，有所意动的引坂雫，事后自己调查过行业现状以后，并没有将重新规划的职业目标告诉她。

　　想从事和体育数据分析有关的工作，首先要理解且热爱相关赛事活动。

　　引坂雫也更倾向于能在熟悉的体育项目有所建树。

　　足球和排球，她会的球类运动就这两个。

　　如果不是运动员出身，那么，定期参加体育赛事，尽可能多地结识行业专业人士，就为就业所必须。

　　得积极地提前作打算，进入优秀的大学，通过实践经历积累履历和人脉。

　　正如同拥有一段体育社团经历能在求职中作为精力充沛、富有团队精神的证明，从而博得大手企业的青睐一样，

　　在高中时代就早早定下目标、有意识地锻炼自己能力，也能在考察能力、适应性、意欲以及目的意识的AO入试中获得先机。

　　换言之，引坂雫希望借助稻荷崎女排，提高自己通过名校选考的几率。

　　高中社团自然不可能配备多么先进的视频录像设备、便携式数据设备乃至可穿戴设备。引坂雫想要做的依然是人工采集数据。

　　排球领域的数据分析工作，十年前就有外国团队进行了专研，开发了权威软件。引坂雫用零花钱自行购买了软件，并在暑假自学操作方法。

　　据她所知，强劲的体育社团如帝光中学男子篮球部，在学生中招收经理时，也会有意地培养他们的数据分析能力。

　　引坂雫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她完全是以求职面试的规格对待这次自荐，考虑万全。

　　如若老师对她所说的软件进行进一步提问，她也可以第一时间从特意随身携带的内胆包中取出电脑、进行展示。

　　面对如此充分的准备，她有自信，一个大会成绩一般的社团的顾问老师不会拒绝。

　　事实也是如此。

　　浅野老师被她掏出电脑的动作吓了一跳，大致听过她的介绍之后，问：“为什么不去男排自荐试试？他们比赛的机会更多。”

　　原因……有很多。

　　有一部分是本能地排斥厌恶成为“男子社团中的唯一女性”这样的存在，稻荷崎也并不存在能让她压下这股厌恶的人。

　　还有一些是对于职业路径的考虑。

　　在日本，成年男子项目的职业体育团队核心层并不喜欢招收女性职员。对于女性的她来说，有一段女子组别的实践经历更有助于升学和就业。

　　对于小学和中学都有女子排球社团经历的她来说，女排也比男排更好进。

　　但引坂雫明白，什么更能打动人。

　　“因为，我国中时所在的女排队伍和稻荷崎很像。我想试试看，不上场比赛的我，能为球队做到哪一步。”

　　大概不会有人拒绝高中生的热血发言，以及其中表现出的付出努力的决心、为团队的牺牲精神。

　　浅野老师凝视了她几秒，脸上显现出动容，最后说：

　　“欢迎你加入稻荷崎女子排球部，引坂同学。”

　　“之前一年我们没有经理，清洗制服、记录活动日志之类的工作都是按名单轮流来做，”

　　“上报审批的时候把你当作经理。杂务的话，捡球、擦地板之类的还是让队员们自力更生，至于其他的工作，平时还是要一起参与轮值。这样的安排，你能够接受吗？”

　　“是的。谢谢老师。”

　　引坂雫并没有拘泥于杂务问题。

　　既然高中社团没有足够多的后勤人员的现实无法更改。

　　那么，这些都是达成目标所必要的忍耐。

　　*

　　另一边，宫侑也在忍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个月前就遇见过转学来的同班同学还口无遮拦被人家瞪了两眼”，这样新奇又离谱的故事成为了稻荷崎男子排球部的新笑料。

　　“被讨厌了吧，阿侑。”

　　好心的前辈们有些会投来同情的眼神。

　　更切身体会过宫侑本性的同级生则嘴下不留情。

　　“活该。”

　　“才没有啊！”

　　宫侑大声嚷嚷。

　　一年级的情报通先生表示不信。

　　“那怎么解释你和治午休吵架的时候，整个班只有引坂同学没有笑？”

　　“角名你咋又知道了！”

　　“因为我就在旁边看着。”

　　角名晃了晃手机。

　　不仅看着，还拍照记录下来了。

　　“不是哇！我是说你咋能确定全班只有那个引、引坂没有笑？”

　　呜哇，这姓氏真绕口，害得他结巴了一下。

　　烦死人了，这不是更加显得他底气不足了嘛。

　　而早就掌握了转学生长相、座位等信息的角名答曰：

　　“因为全程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来啊，一直背对着这边。”

　　有宫家兄弟的热闹却不看的人，教室里就没几个。

　　手上拿着便当盒——大概是洗过了回来——的女生目不斜视地走回座位的样子相当显眼。

　　宫侑被噎了一下，悻悻道：“谁知道有没有在偷笑。”

　　“以为所有人都是你吗。”

　　“阿兰！别老拆我台啊。”宫侑不甘心，努力继续搜刮听上去没那么离谱的解释，“那、那她也可能是面瘫，在心里笑不行嘛！”

　　“哇，”宫治拖长音，“不吃你这套，就攻击别人面瘫。引坂她只是不常笑而已。”

　　这个污蔑手法有点耳熟啊。

　　角名托了托下巴，回想了一下，“哦，说起来，你前些天还说北前辈面瘫呢。”

　　“啥啊？我说的是控制情绪的神经！神经！别污蔑我啊！”

　　有区别吗？卧龙凤雏罢了。

　　尾白阿兰在心里吐槽。

　　引出这个话题的幕后黑手宫治则问：“哦，那引坂到底是面瘫，还是和北前辈一样‘控制情绪的神经出了问题’？”

　　可惜，还没见到蠢货上钩的景象，背后议论的另一位正主的影子就出现在身后。

　　“我的交感神经怎么了吗？”

　　神经出了点毛病的“北前辈”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北信介古井无波的脸上未见疑惑。比起真心实意的提问，他更像是在明知故问。

　　甚至还无私地科普了“交感神经能够起到控制情绪的作用”这一知识！

　　等下！重点不是北前辈多么学识渊博！

　　……所以，是在明知故问吗？

　　被听到已然是既定事实。关键是，被听到了多少？！

　　一瞬间或多或少都参与了背后编排的几个人都安静下来。

　　除了尾白阿兰。

　　此时他正在抓狂：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明明说人的不是他。

　　“！北！拜托了，你走路能不能带点声音！”

　　“抱歉，阿兰。我下次会注意。”

　　道歉过后，北信介无声胜有声的视线再次投向了宫侑和宫治。

　　原因所有人都清楚：就数他俩表现得最心虚。

　　二人之中，对于北信介的到来，宫侑又显得尤为不自在。

　　但请清楚楚听完了宫治的引导式提问的北信介早已决定好了进一步施压的对象。

　　“能回答我的问题吗？治？”

　　……

　　…………

　　在北信介对交感神经的执着下，这场闹剧最终以宫侑不想要的形式达成了他期望的结果。

　　说到底，不过是男子高中生无聊的训练日常中，出现了一个可以戏弄容易炸毛的一年级的借口。

　　逗过头了，事情会变得不好玩。琐碎小事，也不足以在北信介打断之后还被人特意提及。

　　稻荷崎男子排球部不再用“宫侑被同班女生讨厌了”这样的话题来捉弄他。

　　哦，上述范围得排除一个宫治。

　　由于大部分时间都和宫侑在一起，宫治和宫侑之间发生龃龉的次数最多，互甩垃圾话的频率也最高。

　　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能够成为相互攻讦的工具。

　　简直闲得没事干的。

　　完全忽略了自己对无聊的抬杠的热忱不输给双胞胎兄弟的事实，宫侑表示，他对宫治很无语。

　　非常、极其、超级无语。

　　宫治这家伙，好像被北前辈抓包是他宫侑的过错似的。

　　不仅无视他恳求的眼神，面对北前辈的提问，把矛头转向了他、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而且事后一反常态，上下学、午休、走廊、楼梯上碰见的时候，主动和引坂雫打招呼，得到回应以后还要特意看他一眼。

　　还来“引坂同学”那一套，假模假样的。明明背着人家都直呼其名、不带敬称的。

　　装给谁看呢。

　　别意会错了，人家理他纯粹是出于同学关系的礼貌好不好！

　　最气人的是，对于这场莫名其妙的较劲，宫治丝毫不遮掩。

　　搞得他很在意一个普通同学的态度一样。

　　这是无言的污蔑！

　　差不多就得了，阿治懂不懂见好就收、不要惹人误会的道理啊！

　　想到每次引坂雫和宫治说完话后，视线掠过自己时似笑非笑的表情，宫侑就牙痒痒。

　　本来嘛，宫侑只是有那么一点不爽而已。如果放着不管，这份情绪的结局是可预见的，将随着时间流逝而烟消云散。

　　从小到大，对他宫侑态度不咋样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这次事情的起因和对方的性别有些差异。

　　宫治却天天旧事重提，聒噪得很，压根没给宫侑心头窜起的火苗熄灭的机会。

　　还有引坂雫也是！明明是同一张脸，对宫治就和颜悦色，对他就爱搭不理是要怎样！

　　“有些人就是不懂基本的道理呢。自己没礼貌，可是得不到别人的礼貌对待的。”

　　……我忍。

　　“该说是好可怜，还是自作自受呢？”

　　……冷静，不要被低级的挑拨激起情绪。要忍……

　　……

　　……忍不下去了！

　　“你到底有完没完！屁大点事要念叨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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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北：并没有对交感神经很执着。只不过觉得逗弄这些家伙挺有趣的。
　　*宫·忍不过三秒钟·侑：我没有被讨厌！
　　*女排的水平是根据市立尼崎女排现实情况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