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伤停补时》深山紫

22、队长

　　「最最喜欢」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

　　如果通过理论和常识来解释，引坂雫话里的意思又和宫侑没半个五円硬币的关系。

　　呃，也许有。

　　又没明说。算了，当作无事发生好了。

　　……怎么可能做到无事发生啊！

　　“好逊。”

　　宫侑用手掌盖住脸。

　　“说谁？”

　　躺在他旁边的宫治胸前的背号变成了11。

　　三年级即将毕业，新生还没有入部的这段时间，县新人赛的阵容是由即将升入二、三年级的队员构成的。

　　赛前，队内完成了一部分新旧交替。

　　高年级先选号，低年级捡剩下的。这个定理，唯有队长除外。

　　队长是要等候任命，当众宣布、堂堂上任的1号。

　　「竟然是北前辈」这种话，是没人敢说的。

　　“是信介啊。”

　　“果然是北。”

　　私下里，二年级升三年级的前辈都是理所应当的语气。

　　表现得最惊讶的人，是北信介本人。

　　「Mr.天衣无缝」的眼泪丝毫不显得他脆弱，反倒让这个虔诚的信徒多了一分普通人的色彩。

　　不是实力最强、最聪明的那个就能当「老大」。

　　在一把手的较量中，更多的是性格和意志的比拼。

　　在打动人、感染人、激发人乃至调/教人跟着他干这方面，北信介让人心悦诚服。

　　平易近人（指作为主将的话，身高不出挑，看上去没那么有特点、也不像桀骜不驯难管教的模样——宫侑强调，他认为北前辈的平易近人大多时候没有对准身为后辈的自己），又不怒自威。

　　自己是做不到后者的，宫侑想。

　　……毕竟有个一直让他怒的家伙在身边啊！

　　“没说你！别总凑过来啊！”

　　“是你自己要躺过来的。”

　　还在这里自言自语。

　　宫治翻了个白眼，转了个身，换了个边继续拉伸。

　　“阿治，你说……”

　　透过手指缝，宫侑看到双胞胎兄弟的银发，和染色过后的头发下黑色的鬓角。

　　“算了。不说了。”

　　“干啥？讨打啊？磨磨唧唧的，有话直说。”

　　人在哪里，心就在哪里——宫侑引以为豪的本事（但要排除在教室听课和考试的时候）。

　　冒冒失失开口叫住了宫治，宫侑才发觉自己破戒了。

　　阿治，你说，引坂她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啊？

　　这种话怎么有脸问啊。

　　阿治绝对会嘲笑他的！

　　纠结片刻，宫侑换了话题。

　　“你说，明年我当队长咋样？”

　　“你？队长？”宫治终于舍得不再用后背对着他了，嘴里吐出的话依旧无情，“那我马上退部。”

　　“二传当队长很常见吧！”

　　“你是很常见的那种类型吗。”

　　宫侑品味了一下。

　　不是很常见的当队长的二传那种类型=非同寻常的二传。

　　没人会不喜欢非同寻常的宝贝吧。

　　同胞兄弟的随口回嘴，再次肯定了宫侑「没错，我就是特殊的、天下第一超级无敌帅炫酷拽」的自我意识。

　　关注点其实不在能不能当队长上面——不如说这件事才不会取决于宫治的破嘴，阿治越毒舌他就越要当上队长看看对方不能真退部的败犬嘴脸——宫侑不生气，自觉表情都变和善了：“多谢夸奖。”

　　不懂宫侑怎么还自顾自高兴上了，莫名感觉受到了嘲讽，宫治：“喂。”

　　少男心跌宕起伏、自我消化之间，时间就到了春假。

　　【在参加婚礼。】

　　说过自己假期间去乡下小住的引坂雫这么回复宫侑的发问。

　　【婚礼？啥形式？】

　　一看就是城里小孩才能说出的话……好吧，引坂雫自己也是在城里长大的小孩。

　　乡下结婚哪里会区分什么教会式、神前式。顶多算家庭结婚式。

　　聚在新郎家里，围观新娘新郎二人举行拜水神、火神、灶神的仪式。

　　然后在户外的草坪上举办结婚披露宴，像小型祭典一样，人人吃、喝、歌、舞。

　　在喜事之家的盛情邀请之下不得不去凑热闹，引坂雫权把这当作是人多了一点的野餐活动。

　　【真好～好吃的肯定多！】

　　引坂雫听过太多次标准语的“真好，真羡慕你啊”。「いいね。羨ましいわ。」多了个“羡慕”，却更显得阴阳怪气。

　　是因为音调是往上走的吗？同样都是“真好”，关西腔的「ええなぁ」顺耳也顺眼，让人感觉真心实意得多。

　　好吃的确实很多……包括有五个饭碗大的巨型布丁，粗略地被切成了三十来份。

　　征求了主人家允许，引坂雫趁着大家还没把布丁瓜分得七零八落，赶紧拍了张照。

　　会因为布丁而跟宫治吵架的宫侑果然被勾起了兴趣。

　　但他在感叹完食物的分量之后，又歪重点到入镜的衣物一角：

　　【穿和服？】

　　宫侑这是真没参加过婚礼啊。

　　【不，客人不用必须穿和服。正式一点就好。】

　　不管是什么形式、在哪里举办，婚礼都是一样的——在场人士中，穿便服、和服、西装的都有。

　　除了上年纪的人和与主家关系亲密的人之外，大家基本都是便装出席的。

　　【不过北前辈穿了。】

　　宫侑：？？？

　　【咋地突然北前辈？？】

　　【北前辈？我认识的那个？队长？！】

　　*

　　“啊啾。”

　　引坂雫侧过头用手盖住下半张脸，小小声打喷嚏，不让飞沫有飘到烤网架上的可能性。

　　乡下的户外烤肉也是很淳朴的纯正炭火烤，把废弃的石砖堆起来当作炉子，围成一个近似半圆的形状，前后能放下三个烤盘。

　　嫌放烤网上烤得慢，有大人干脆在旁边无遮盖物的粗壮树枝上方生起火来，扎了一大块结实的猪后腿肉，放进了火心。

　　手在树枝上方翻来覆去，肉里的油脂滴到腾起的焰火里，刺啦一声，升起一股白色的烟雾。

　　这就是害得引坂雫鼻腔受刺激的罪魁祸首。

　　她正合腿坐在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长辈们的聊天，经此一难，决定不动声色将身体转一个朝向。

　　引坂雫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身周的长辈们就展开了一轮新的讨论。

　　“啊啦，小信真贴心。还去给我们找了垫子过来。”

　　“世津子你太抬举他啦。夸得信介都要不好意思了。”

　　“哪里哟，结仁依你总这么谦虚。小信他一直都是这么个正直又善良的孩子。我家小雫在学校也劳烦他关照了。”

　　在学校其实没怎么劳烦北信介关照，在这里倒是有。

　　引坂雫注意到，北信介给她铺好、示意她去坐的垫子，比她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烧烤的地方更远一些。

　　“谢谢。”

　　“不客气。”

　　就是这么简短而寡淡的对话，北奶奶似乎愣是品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笑眯眯地望着他们，脸上亲切的皱纹越发深邃。

　　“信介有好好照顾小雫吗？”

　　她说这句话也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孙子回答，句尾的音调比起疑问更像是感叹。

　　“那就好，那就好。”

　　出于礼貌，引坂雫对她回以微笑。等她稍微移开视线，就见到白发男生一边整理着身上的和服，一边在北奶奶身边跪坐了下来。

　　是错觉吗？总觉得北信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经验证明，引坂雫的直觉不会出错。

　　“17岁已经不小喽，这个年纪奶奶我都结婚了。”

　　“成家立业，都说先成家再立业。要继承田地，一直单着可咋办哦。”

　　引坂世津子：“儿孙自有儿孙福，小信还在上学嘛。现在想这些，是有点心急了。”

　　“至少在学校先谈个朋友吧。等他回来种地了，跑哪里去认识女孩子唷。”

　　北奶奶有模有样地作苦恼状。虽然她对自己的孙子用了第三人称，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话是对着北信介本人说的。

　　显然北信介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接收到诸人的眼神打量，他面色波澜不惊，甚至还有条不紊地帮北奶奶清理衣物上沾到的草屑。

　　只当在听别人的八卦，心底对北信介还有几分挪揄和同情的引坂雫很快就淡定不起来了，因为没过多久，她就成为了目光洗礼的下一个目标。

　　“哎呀，这里不就有个同校的女孩子在嘛。”

　　引坂雫：……

　　“我去那边打下手。”

　　好在长辈的打趣也不是非要引坂雫给出个什么像样的回应，调笑着放她走了。

　　落荒而逃到烧烤堆边上，年纪轻轻的引坂雫手还没落到串着生肉的签子上，就被人以“哪有让客人做事的”为由，拒绝了帮忙。

　　一时闲着没事，短时间内又不想回到谈话中去、成为被关注的焦点，引坂雫打开了手机。

　　再有空看消息的时候，宫侑那头已经炸了。

　　消息最后停留在：

　　【你们认识？咋不早说？！】

　　【为什么不回信？？人呢？？？】

　　【喂？！！】

　　心好累。

　　心累也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引坂雫：

　　【你又没问。】

　　【现在不是说了吗。】

　　都自作孽到这个地步了，再过分一点也没什么吧。

　　引坂雫想了想，又发：

　　【刚才，北前辈的奶奶好像想撮合我和前辈。现在这个年代催婚也这么严重啊。】

　　被这惊世骇俗的炸弹投中，宫侑一点就着。

　　【撮合你们？啥意思？？】

　　【奶奶咋说的？？？】

　　【关系很好吗！干嘛撮合你俩？】

　　一时间，宫侑的脑瓜子已经从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想到了天降十几年前定下的婚约对象，充斥着种种离谱的剧情发展。

　　他的脑内剧场，引坂雫自然不可能知道。她只是通过宫侑每句句尾的符号数量，准确地把握到了对方急切的心情。

　　不能逗过头了，事实若被歪曲，对北前辈也不礼貌。

　　引坂雫没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回：

　　【不，完全不熟。】

　　不过，接下来可能有熟起来的机会。

　　事后被北信介挑了个没有长辈盯着的时机找上门来的引坂雫如是想。

　　“抱歉，奶奶太心急我的婚事了。”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其实他没必要再重复一遍的。引坂雫不忍心这么告诉北信介，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想起北奶奶的说辞，问：

　　“北前辈，以后打算务农吗？”

　　“嗯，高中毕业后我打算回家种田，不读大学。”

　　这就有点出乎引坂雫的意料了。

　　“啊。”

　　主要是，北信介看上去就是优等生的样子。引坂雫本以为他会去大学修读完农学专业，再继承家业。

　　见过太多次别人惊讶的反应，北信介不太想继续升学的话题。

　　他想再确认一次引坂雫真的没有因为被催婚的调侃波及而心有挂碍：“奶奶年纪也大了。”所以才会这么操心。

　　北奶奶和引坂奶奶是同岁，所以才会这么亲的。听到北信介这么说，期中考后知道了这层内情的引坂雫以为对方是在解释不读大学的缘由，心下忽生几分感慨。

　　“是呢，年纪大了。”

　　“和前辈比起来，我真是个不孝孙辈。地里的活儿一点也不会干，害老人家放弃乡村生活，把田包出去，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还打算去外地上大学……”

　　“我的说法可能让你误会了。我不读大学，不是为了照顾奶奶而作的妥协或委屈，而是觉得，种地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经验从实践中来。”

　　惊讶于引坂雫随口吐露的自责，北信介及时打断对方莫名有些消沉的情绪。

　　“去外地上大学，引坂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吧。”

　　他语气淡淡，神情从容，措辞谨慎。

　　引坂雫目光一动。

　　是，她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说不定开学后还会和这个人经常见面。

　　【北前辈？我认识的那个？队长？！】

　　念及宫侑发的那条消息，引坂雫笃定地开口。

　　“北前辈，是男排部的新任部长吧。”

　　出其不意的问题，出其不意的肯定句式。北信介眼底迅速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错愕：“是，承蒙监督属意。”

　　“那再好不过了。上任愉快，captain。”

　　……再好不过？

　　正疑惑着，北信介就听见引坂雫提出更令人迷惑不解的请求。

　　“能不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有件事想要麻烦您。”

---

作者有话要说：　　查了日本乡村婚礼，真的有巨型布丁，不是我瞎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