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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乔治酒馆,晚上六点钟。
      才刚刚过了下工的点,狭小的空间里就照例挤满了前来享受的酒鬼。
      昏暗的烛光非但没有减损他们的兴致,反而使得气氛愈演愈烈。
      一位头戴海狸帽的年轻绅士端坐在窗边,面前没有酒杯,只有一双手套整整齐齐地堆放着。
      他的脸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唯见一双绿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窗外,略有些忧郁的气质与周遭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忽然,好像谁往那湖里抛了块石子儿似的,那双沉寂的眼睛里立刻就泛起了光彩。
      一个提着篮子的年轻人正朝这边走来,他身高足有6英尺多,金色的头发微微翘起一撮,眼睛比蓝宝石还要剔透,鼻梁高挺,微微抿起的嘴角显出坚毅的神色,小麦色的肌肤虽不是时下的偏爱,却更为他添了一层男性魅力。
      饶是最挑剔的画家,见了他也要感叹一句“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但他并未踏足这家酒馆,而是在门口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路边潜伏已久报童瞅准时机,旋风一样冲了出去,硬是把报纸塞进了满满当当的篮子里,又迅速猫到一旁的酒桶后面,偷偷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等到年轻人走后,他才从酒桶后出来,又溜进酒馆里,找到了坐在窗边的年轻绅士。
      “先生,您的要求已经全部完成了。”一张红通通的小脸儿故作严肃,好像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任务。
      “亚当,乖孩子,你做的很好,这是你应得的奖励。”年轻的绅士微微笑着,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又把几个便士放在他的手心里,“他还说了什么?”
      “咳咳—”
      “哦,我的孩子,今天运气怎么样?”(捏着嗓子,双手前后摆动作拾掇状)
      “感谢您的关心黛西婶婶,恐怕不太妙,您知道的我得罪了一个有钱的老主顾。”(压低声音,皱眉,叹气)
      “这帮有钱的老色鬼以为有几个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哦,真是不把法官老爷放在眼里。”(双手叉腰,捏着嗓子提高音量)
      “不过昨天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太太,她说要把我介绍给她弟弟—一位通灵师先生做贴身男仆。您瞧,就是这个。”(指着报纸上“贴身男仆”招聘的广告)
      看到小报童这一番卖力的表演,年轻的绅士忍不住把他搂在怀里,刮了刮他的鼻头,一脸赞许地说:“好亚当,将来你一准能在皇家剧院里表演。”说着又在他的口袋里塞了几块巧克力。
      那孩子羞涩地垂着头,好一番道谢才回到他的小伙伴中去,迫不及待地分享起得来的战利品。
      目的已经达成,年轻的绅士拉低帽檐,起身准备离开。
      瞄着这边多时的酒馆老板急忙上前,搓了搓手,谄媚地说:“年轻的先生,您可真是好心肠,亚当那孩子可从您这儿捞到了不少好处。”
      年轻的先生没有出声,扶着帽檐礼貌地一笑,拿出一枚银币塞到他的手里。
      感觉到手里钱币的分量,酒糟鼻子笑得更加开怀,杂草般野蛮生长的胡子都掩盖不住皱起的笑纹。
      “诶呦,仁慈的先生呦,愿主保佑您。下次您再来,我一定给您留一个好位置。”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应该没有必要了。”他说着,打开车门上了马车,扶着帽檐微微颌首。
      看着那辆黑色的马车渐渐消失在暮色里,酒馆老板不由得暗暗可惜,出手如此阔绰的客人可不多见,“上帝呀,这可是一枚银币!我敢打赌,他不是位爵爷就是位大富翁!”他一边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一边把钱藏进溅满酒渍的衬衣夹层里,藏好后拍了拍才转身回去继续招待客人。
      白兰回到粉黛乱草宅时,厨娘希金太太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少爷,您的那位先生没跟您一起回来吗?”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活地打趣道。
      “劳您的关心,他要明天才能来。”
      “照这么说,您是跟他见过面了?”希金太太端着餐盘,冲他眨了眨眼。
      “还没有,我是以公爵夫人的名义介绍他到这儿来的。”
      “哦,是那位格蒂涅小姐,您的‘孪生姐姐’。”
      “是的夫人。”提到自己的另一重身份,白兰的面孔几不可察地泛起了红晕,对于穿裙子这种事他总是有些,呃,羞涩。
      “您的伪装真是太精妙了,做女人可不容易呢。”
      知道希金太太的用意,白兰会心一笑:“还好有莉莉在一旁协助我。”
      厨娘太太果然上了钩,故作不经意地说:“那丫头有时候可粗心了,她能帮什么忙。”
      “莉莉聪敏又细心,她可是我的得力助手。”
      胖太太心满意足地放下盘子,哼着小曲儿离开了餐厅。
      白兰也不拆穿她对女儿的关切,安安静静地开始用餐,须知希金太太有着不少父母的通病—嘴硬心软。
      吃完晚饭,他照例来到院子里散步消食。
      这种时候,他一惯是边走边盘算怎么安排下一步计划的,但是今天他破例了。
      月亮的清辉泠泠如水般洒了下来,大片大片的粉黛乱子草雾蒙蒙的,万物都仿佛徜徉在那片月色里,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与和谐。
      这些美好让他觉得那些阴谋和算计都是如此的不合时宜,他应当想一些能给他带来光明,希望,能抚慰他心绪的东西,或者是人,理所当然的,他想起了泽斐尔。
      多年不见,他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人也比过去晒黑了点…而且和他相比,自己的身条就显得单薄了许多…他还会认出自己吗…
      他就这样想着,走着,走着,想着,又慢慢踱了回去…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好像老有人在他耳边摇铃铛,声音不大,但很清脆,连绵不绝,充满欢喜…他的心也跟着铃铛的节奏“扑通扑通”地跳着…
      他的内心深处是自己也没发现的期盼,渴望,不安,甚至还有其他需要保密的小心思,虽然这些情绪现在还很细微,但谁又能保证将来有一天他们不会像海绵一样膨胀呢。
      他隐隐约约地明白,但不太敢深究…生怕挖出些什么惊天的大秘密…
      他就只好这么糊里糊涂地辗转反侧,不知道过了多久心潮终于平复下来,怀着对翌日的期盼,他情不自禁地捂住心口,又带了点胜券在握的微笑,对着月亮虔诚祷告:“克莱美索娅(通灵师信仰中的众女神之王),晚安。”
      ——————————————
      金灿灿的光波里,泽斐尔注视着这所老宅。
      这所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因为没钱修缮,到处都是斑驳的石灰和掉落的墙皮,主人家生活的窘态一目了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幸运之神就不肯再眷顾这座宅子里的人们。
      多莉姨妈下落不明,格兰叔父客死他乡,母亲和父亲接连病逝,之前的幸福都像浪尖上的泡沫,吹了口气的功夫就消失了,即使它以前在阳光下是那么的耀眼。
      泽斐尔那时只得强忍悲痛,更加努力地完成学业,本以为可以凭着奖学金熬到毕业,再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谁知…
      从回忆中抽出神,他的神情更加坚定。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希冀,踏上了那辆马车。
      ———————————
      “叩叩-—”
      “通灵师先生您在吗?”
      “进来吧。”
      樱桃木的小茶桌上凌乱地堆着书本,柔软的羊毛毯子卷着搭在躺椅上,打结的流苏垂在半空中,软枕堆靠着,帽子和手杖随意地扔在沙发上…
      房间里一片狼藉,和平日里干净整洁的样子大相径庭。
      白兰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把扶手椅上,这也是这所房间唯一干净的落脚地,温和地看着来人。
      泽斐尔也正注视着白兰,这一瞧却把他看呆了!
      面前的通灵师先生和公爵夫人长得很像,只是唇色淡了些没有那么娇艳,眉毛的走势相较于夫人的弯月更加平直,长发束在脑后,鼻梁挺直,眼珠也是纯净的宝石一样的绿色。
      整个人宛如圣子般散发着悲天悯人的光辉,可敬、神圣不容亵渎,嘴角的笑意却又让人觉得可亲。
      泽斐尔慢慢红了耳朵:“尊敬的先生您好,菲尼克斯公爵夫人推荐我来做您的贴身男仆,这是她的信物。”
      他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名片,等待一个回答。
      白兰接过纸片收到抽屉里,体贴地说:“既然是我姐姐推荐的那就不必考察了,不过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先生。”
      泽斐尔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如同冬日里天降浆果的松鼠:“泽斐尔·阿利斯泰,您可以叫我泽斐尔。”
      “好的,泽斐尔…”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名字可以被叫得如此饱含深情,简直就像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一样!
      他整个人都晕陶陶的,注意力全在前面几个字上了,也没有听清白兰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跟在他身后,穿过会客厅,飘到了尽头的餐厅。
      体贴的希金太太早就备下了食物,煎熟的培根和微焦的吐司还在冒着热气,香浓的红茶也是泡得恰到好处。
      主仆二人享受了一顿丰盛又不失美味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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