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彼采葛兮 ...

  •   仿佛一阵山林的风飒飒吹来,混乱的酒气和血气为之一散。
      手中剑脱手飞去,桓温抬起头,在一片迷蒙中恍惚看到女君,素衣不掩她的威严与美丽。然而她的神情,却是无比的憎恶。
      他酒瞬间醒了一半。
      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急忙解释:“女君,不是……我……”
      对方并不搭理他,只是指挥手下人将李娘子带走。
      司马兴南情急之下用边上侍女手持的灯杆打飞了剑,此时见李娘子受伤严重,不知怎么回事,心头涌上不可抑制的愠怒。
      怒火越盛,她面上反而越冷静。

      她条理清晰地吩咐将元幸就近移到附近,请医女为她诊治。
      然后她环视四周,和缓地笑了笑,慢声道:“是谁伤了她?”
      周围人早就跪了一地。

      桓温试图向她解释,但女君只将他当作空气。
      他便知道了女君的意志之坚,此事不能善了,自觉闯了祸,垂首丧气地立在一边。

      那两名侍卫见主人放弃了他们,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女君轻慢地点点头,也不急着处置,又环视一圈:“还有吗?”
      众人心惊——还有什么?

      她的心腹附在她耳边悄语几句,她面露惋惜:“真是忠心的侍女啊,也为她请医女来,另外,开我库房,赏。”
      众人满心以为她听了事情全貌,就会知道真正动手的就是那两名侍从,谁知她仍旧不发话,众人只好跪在原地,越想越心惊。

      一片静默中,她冷了神色,厉声喝问:“还有谁?”
      一个可怕的猜想出现在众人心头。

      桓温酒还没醒全,只觉得众人都跪着,他站在一边实在是尴尬至极,女君凌厉的眼神扫来,他下意识就想滑跪,但下属都在,他只好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来:“女君,此是你我家事,不如……”
      “我说还有谁!”

      跪着的众人一个机灵,有聪明人早已上前道:“女君息怒,是小人罪无可恕,执意调戏男君家眷。”一边告罪一边扇自己耳光。
      扇了几个,他偷偷抬眼看女君神色,见女君眼神锋锐如剑,顿时吓得低下头。
      一时间只有耳光声不绝于耳。

      桓温终于回过味来。
      滑天下之大稽。
      他以为女君要追究,是无论如何追究不到他的头上的,大不了叫侍从给她出气罢了。
      她出身高贵,为人虽然称不上滴水不漏,却也是处事老练。人后不知怎样,人前一向是给足了他面子的。
      可是如今这般作态,分明是要逼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认罪!
      凭什么?为了一个亡国破家的卑贱女子?
      他觉得好笑。

      下属心中叫苦不迭,他认为不可能叫男君认错,本是想着为他做一次女君的出气筒,从此男君便记他的好,叫他青云直上。
      谁知这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地杠上,只苦了出头的他跪在一边,不知是扇还是不扇。
      女君闭了闭眼,挥挥手。
      身后几个人高马大的侍从便冲上去,几个人七手八脚将桓温按在地上。
      这一变故令众人皆惊。

      桓温又惊又怒,破口大骂:“你为了一个贱人奴婢来恐吓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
      女君提起他的长剑,转眼间已经掠到他身前,冷漠的声音在他的头顶上响起:“我等着你让我后悔。”
      他惊惶地抬起头,比她声音更冷的是她雪亮的剑光。

      女君掷下剑,带着她的一帮人来去如风地走了。
      刚离开,众人便着急忙慌地地围上来。
      “快,快叫军医。”

      元幸醒来时,看到青色的床幔,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处境,她骤然直起身子,却在看到床边女君的身影时又软倒下去。
      女君见她醒了,也不见多少欣喜,沉着地叫人端药来。
      她趁着喝药的工夫仔细端详着女君——对方仿佛瘦了,憔悴许多,看着竟然有种异样的温柔。
      她顿时心痛地握住对方的手:“女君,我给你做点:心补一补吧。”
      司马兴南终于笑起来,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她顿时害怕起来:“我是要死了吗?”
      “别胡说。”女君轻轻敲了敲她的头:“你好得很,起码再活五十年呢。”
      “只是……只是容貌有损。”女君觑她神色,急忙补充道:“不过请了最好的医师来瞧了,坚持用药,慢慢疤痕就淡了。”
      她伸手一摸,果然在脸上摸到裹缠着的纱布。
      她反而洒脱地一笑:“这没有什么,已经比我想到最差的结果好很多了。我此生既不求以色侍人,也许容貌有损反而是我的幸事。”
      她双目流转,仍然动人心弦:“只要女君不弃,容貌并无大碍——女君会嫌弃我吗?”
      司马兴南避过她的眼神,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我想……把你送走。”

      “你的兄长前日联络我,他在建康封了王侯,希望能接你走。”
      女君低下头:“我想,你是时候和家人团聚了。”
      她的兄长必然不能想起她来,想必是嫂嫂还活着,心善想起她来。
      元幸乱七八糟地分析着,心里一团糟。

      “我……为什么要离开呢?”她舔了舔嘴唇,声音干涩:“是哪里做错了讨了女君不满吗?”
      “不……你很好”对方着急地说,顿了顿,苦笑一声:“是我的错,我……刚愎自用,实际上我保护不了你。就像……这次。”
      她拼命地摇头:“女君,这不是您的错!若说是谁错了,是男君错了,是世道错了!”
      她因焦急而咳嗽起来,女君急忙抚着她的背给她喂水。她被那水凉得激灵一下,再环顾四周,果然看见侍从都退下了,只余下一个不会照顾人的司马兴南在屋里。
      不过她年少在宫里是吃过苦的,面色不变,将水喝了下去。
      她抬起头,道:“女君,请您三思。我父母兄长亲缘淡薄,何况我兄长在京,恐怕自身难保。这天下间若说有谁能护我周全,想必只……有您了。”
      女君垂眸,没有说话。
      她扑到女君身上:“求您,求您!”
      女君制住她,扶她躺下,眸光很沉:“好——好”
      尾音很轻,像一句叹息。

      第二日她醒来,发现自己在一架行驶中的马车上。

      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