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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知我相思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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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回事?我要去告诉公主,郎君是什么意思?”
常嬷嬷像一只炸毛的老猫。
“出去告诉传话的人,娘子病了。”她在屋里转了两圈,勉强镇定下来:“听我说,我现下去禀告女君,你们且守着这里,不要让外人靠近。”
“是。”一屋子六神无主的小鹌鹑答道。
她最后眼神复杂地看了元幸一眼,提了灯出门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桓温又灌下一口酒,酒液撒出来,淋淋漓漓湿了半身:“她是什么东西,一个国破家亡的……贱种!”
“贱婢尔敢!她也敢……也敢看不起我吗?”
部曲们酒醒了大半,心中叫苦不迭。本来只是调侃桓温这个著名“妻管严”居然敢纳一个小妾,这成汉公主该是多么国色天香。谁知桓温立即叫人去把李氏公主叫来给他们看。
李氏公主推说病了,这倒也罢了,只是桓温不知是不是喝酒上头,非要人绑也把李氏公主绑来。
他们听得桓温口中骂骂咧咧,似有所指,更觉得好像卷入了什么了不得的纠纷里,忙上去劝慰。没想到,喝醉了的人犟得很,越劝他越来劲了。
“呜呜呜……”他忽地哭起来:“公主,好啊,一个两个的……”
“我难过啊……”
部曲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这边六神无主,远远看到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气势汹汹而来,心知不好,有一个侍女鼓起勇气迎上去:“郎君有什么吩咐吗?”
其他人急忙趁这时间关住门。侍卫不答,绕过她,说也不说,只是抬腿踹门。
那木门怎么禁得住两个人高马大,上过战场的儿郎的力气。没几下,迎着屋里侍女们的尖叫,破拆了门。
那两人也不言语,沉默着看了一眼屋里尖叫哭喊的侍女们,抢进主屋门里,不由分说,捉起李娘子双臂就要离开。小香见状扑上来,踢打着,一口咬住其中一人的手,那人吃痛,下意识甩开手,将小香摔到一边。
李安安见状,也用力挣扎起来:“小香!”
“你不要不识好歹,我奉郎君之命请娘子去做客。倘若再多生事端,休怪我二人不客气。”
听得这话,李安安心如火烧,但强作镇定,顺从地跟着离开了。小香吐一口血沫子,从地上爬起来,也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二人松一口气,也顾不得管她,任由她缀在后面。
“女君!我要见女君!”常氏顾不得侍女们惊诧的眼神,大步向院内走,
“嬷嬷,嬷嬷,女君已经歇息了。女君这两日好不容易睡个好觉。”主屋门口的侍女拦下常氏,赔笑道。
常氏心急如焚:“李娘子那边出事了,女君看中她,倘若她真有三长两短,你看着女君会不会罚你!”
“什么事吵吵嚷嚷?”女君出现在门口,松松披着一件纱制外罩衫,卷发柔软地垂着,显然是刚刚才被吵醒。
“女君,”常嬷嬷顾不得许多:“李娘子出事了,郎君那边突然使人叫她,我先打发了那人,然后特来禀告您。”
“我只怕郎君不会善罢甘休。”
女君沉了脸,山雨欲来。
她一边蹬上鞋子,一边随手将头发简单束成高马尾。
“走。”她短促有力地吩咐道。
听得丝竹管弦之声越来越近,甚至可以看到隐隐的灯火,李娘子忍不住心底一沉,她拖慢脚步,谁知两人粗暴地扯着她的胳膊往前走,几乎是拖着她。
这样下去,肯定拖不到女君前来了。她冷静地分析着。
“不许你们这样对李娘子!”小香又一次冲上来,像一头小狼崽子。
她故技重施,死死咬住一个人的手,另一边顺势躺倒,紧紧抱住了另一人的腿。
两人眼见即将抵达宴会场地,放松了警惕,不意小香偷袭,手上的桎梏不由得一松。李安安使力挣脱,就地一滚。
一个被咬了两回的侍卫痛叫一声,用另一只手狠狠甩了小香一个耳光。小香吐出一口血,被他甩开。只是不管另一个人如何踢打,都死死拖着他的腿。
元幸眼见被放开那人已经朝她奔来,心知机会转瞬即逝。她咬一咬牙,转头朝着旁边的湖水奔去。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在她要投入湖中时,忽地感到一股大力扯住了她的衣袖。她心知不好,用尽最后力气朝着旁边的假山撞去!
侍卫见势不妙,用最后的力道往旁边拽了她一下。她是瞄着假山上的粗糙凸起去的,这一下虽然歪了,那尖锐部分却擦过她的脸颊。
李安安扑倒在地,再抬起头来时,骇人的鲜血已经流了满面。
李安安出现时,宴会的热闹气氛为之一滞。
虽然士卒将领们都是战场拼杀下来的,鲜血、伤口、死亡、腐烂,都见过不少,只是没想到这位令桓温不惜开罪南康长公主也要纳的绝世美人居然是这样出场的——白衣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披散的长发凌乱地纠结着草屑,仿佛一个刚刚从湖里打捞上来的女鬼。
她抬起头,长发略微分开,露出满面狰狞的鲜红和一滴一滴从衣襟上往下淌的——粘稠的血。
带她来的侍卫满脸懊恼,一个放手,上前向桓温禀告,另一人不得不加大力度搀着她,好叫她不像个破麻袋一样滑落到地上。
“这……这就是成汉那位久负盛名的公主?”有一人迟疑着开口。
桓温听完了侍卫的话,怒气上涌:“什么公主?亡国破家,不识时务的贱奴罢了!”
说着,他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掷出去。
侍卫们见状,立即整齐地跪了一地。军中将领们也紧随其后,纷纷跪下请求他息怒。
他愈发愤怒,伸手一扫,将案几上的所有菜肴酒具全部扫落在地,犹嫌不解气,抬脚将案几也踹翻了。
“好啊,好啊。你们一个个都这样……”
他大踏步上前,打量着地上委顿着的李娘子,伸手提起她的头发,咬牙切齿道:“你真是忠烈啊,可惜你忠烈的不是时候。要是你在国破时自裁,我还高看你一眼。现在好吃好喝养着你几天,反而你就做不识时务的贱骨头。你以为自己很有风骨吗?我现在告诉你,你不过是一个软弱的废物。”
“真是可惜啊,这张脸。既然你自己都不在意,我就替你毁了。”说罢,反手拔剑。
长剑出鞘,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声响,已经意识有点模糊的李娘子绝望地闭上眼睛,一滴泪冲开了有点干涸的血迹,带来一点细微的刺痛。她感到寒冷的剑风已经落下,述说着剑锋的锋锐无匹——这是一把真正的杀人宝剑。
没有想到,自己的结局居然是这样的。才刚刚遇到了拯救自己的人,有了想要为之努力的未来……她还没有做够点心,没有看够账本……
她还没有,亲口告诉女君,愿她百岁无忧……
“桓温,你敢!”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一章涉及到公主和桓温的一个核心矛盾。桓温在打败成汉之后,他的野心其实是空前膨胀了,但是公主认识到了这一点,并且打压他,使他不能反叛。
在她们的夫妻关系中,碍于过去公主的威望和她仍然具有的势力,桓温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认识到了他不可能凭借战果得到公主的崇拜,于是开始自暴自弃。
这也就相当于两个1相遇,相性不合……一段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矛盾不断。
至于这章里他诡异的开心是因为他没有往大家想的那个方向想。他以为女君没有杀死安安是因为出于对他的尊重,不让他知道安安住所是因为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