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合》小谷民

4、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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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京城。

　　自桓国挑起战事以来，忠勇侯子周衡被皇帝钦点为左将军，北戎连传捷报。

　　整个京城沉浸在连克连捷的喜悦中，关于“虎父无犬子”、“少年虎将”之类的民间舆论也纷纷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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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宫闱，御书房内。

　　皇帝怒不可遏，茶杯一震，清茶飞溅：“真是妖言惑众！怎么卢建去了许久，还不见半点消息！真是庸奴！”

　　殿外，刚走出来的内侍总管冯综与瞿闻打了照面，二人分别行礼。

　　“瞿大人。”

　　“冯总管。”

　　然后瞿闻便见一人被拖出，瞿闻看向内侍总管，冯综小声提醒：“今天两个小黄门嚼舌根，说坊间都在传，陛下失德，上天责罚，因此才会出了雁丘寺尸林这般鬼魅的事。瞿大人若是有事要禀，不如择日，或者要小心回话。”

　　瞿闻点头，谢过冯总管后，倒是迈着轻捷的步伐进入内殿，似乎并不担心皇帝雷霆之怒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陛下，臣有事要禀。”

　　皇帝余怒未消，话语中还带着火气：“何事？”

　　瞿闻俯首再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臣给陛下贺喜！北境连捷，北戎遣来使求和，来使携北戎手信，称北戎王愿向我大桓称臣，岁贡肥马。”

　　皇帝脸上却未有缓色，只是淡淡道：“周衡在北戎如何？”

　　“此次我军能连克连捷，全赖周世子。臣听说，周世子深夜带数百精骑奇袭北戎大本营，以一当百，斩首数千人。北戎以骑兵为重，周将军此次去，几乎将他们的战马尽夺，纵然北戎部将马上再矫健，下马来便毫无胜算可言了，此极为有利于我战局。”

　　皇帝神情晦暗不明，瞿闻以为他还为着雁丘寺的事发怒，而不是周衡功高盖主之事，只是放松地跪听：“你说，朕是不是要再赏他忠勇侯府？赏什么比较好？还有什么赏赐可以配得上周家之功？”

　　瞿闻意识到不对劲：“照例，论功行赏。不过，雷霆或雨露，皆是陛下圣恩。”

　　皇帝又说：“瞿卿，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百姓头顶的一片云，是周家撑着的’。”

　　“呃.......”，他怎会没听过，好像殿内有些许闷热，瞿闻气定神闲不再，也开始夹紧尾巴，谨慎回答，“陛下听的，与臣听的不太一样。”

　　“你听的是什么？”

　　“臣听说，头顶一片云，荫蔽众苍生。臣还听说，君将互信，辅国必强；君将有隙，辅国必弱。陛下所听之言，出自谁口，为何目的而编织，尚不可知。如今两军交战，难免有人贼心不死，妄生离间之言，兴君臣离心之事，望陛下三思，切莫因小小流言，中伤君臣和气。”

　　皇帝却听不进，冷静开口：“朕忘了，当年你是忠勇侯推荐给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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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寺卿皱着眉头：“何况，如果是投毒，最可能的，便是寺中饮食出了问题。可是为何众多的香客也在这亡者中，按道理，他们祭祀完便离开了。”

　　“卢大人，下官有一事相告。”一直列坐的县令请求发言。

　　“请讲。”

　　“这雁丘寺本是为陛下庆贺万寿节准备了法会的，在万寿节前后十日，均有施粥。”

　　“如此！为何不早说！”房固好像明白了的样子，率先发作，指着刚从邻县调回来的陈县令鼻子骂。

　　自他的同僚——尤县令因失职被摘去了官帽后，陈县令便因着原任下城县令时，协理过雁丘寺万寿法会筹办工作，对雁丘寺较为熟悉而被调了回来，如今他也算是戴罪之身。之所以戴罪，当然是拜这大理寺司直所赐！因着发现雁丘寺案中相关验尸格目不仔细，他便在下城掀起旧案清查之风，不仅把陈县令的官帽子一把刮走，还让他从管理松江府的直隶县退回这下城，又当回这县令。而且，这位置如今还带刺，若是在雁丘寺一案上不小心，可能就便会赤脚黎民了。

　　陈县令觉得很冤，这事，长官也没问啊。而且若非是现在怀疑的方向是投毒，这样的细枝末节恐怕并不会被注意到，但想到陈县令的下场，陈县令很惊惶，忙认错。

　　房固忽然想到什么：“那这样也不对啊，如果是投毒，为何要将他们的尸身钩在金钩上？如此也解释不通呐。”

　　“或许是有人故作玄虚，以此编织妖言，诽谤朝廷。”　卢建压抑住自己内心神神鬼鬼的躁动，站在朝政的角度，给出了看似靠谱猜想。

　　容与并不参与猜想。在国子监学断案时，各位教授便反复强调，刑狱之事，不可不慎，不可任有罪者逍遥法外，亦不可冤枉一人。

　　“若是能找到当时寺内当值掌膳的僧人，是最好”，容与看向陈县令，“陈大人，除了掌膳的寺僧，是否有外人参与过寺内的饮食采做？”

　　“呃，为了筹办万寿节，雁丘寺住持找吾协助，吾才堪堪了解寺内运作。并不曾了解到如此细致。”

　　容与有些失望。

　　仇韫亦看向陈县令，语气温和：“陈大人，寺内灶房你们是否有查看过？”

　　“呃，未曾。主要是此案过于诡异，下官，下官”，陈县令有些汗流浃背，“下官未曾想过是人为之事。”

　　陈县令不敢说自己刚回马上任，还没来得及去现场，便借了这个托词。

　　仇韫点点头，并不再问。倒是容与如被点醒般，打定主意，要再复勘雁丘寺。

　　议事后，房固唤住了容与：“容大人，请留步。”

　　容与看着对方不同以往的媚态，略感诧异：“不知房府台唤我何事？”

　　“今日中秋佳节，本官府上设宴，不知容大人是否赏脸？在本官辖地内发生这样的凶案，本官如今也算是戴罪之身。幸赖容大人前来，协助本案破案，如今案情才算有头绪，本官的头才堪堪能安于项上。所以，今夜设宴，主要是为着答谢各位大人。”

　　容与并不想参加所谓的中秋宴，也不多言：“如今案件未破，我实未有畅饮之情，望大人见谅。”

　　说罢便告辞离开。

　　圆月当空，容与谢客，回到了自己驿馆的厢房。

　　“容大人，狄图来了。”刚回到，向枫便提醒她。

　　“公...”，狄图一嗓门，差点把驿馆来往行人的目光凝聚过来，幸好向枫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巴。向枫有些恼地瞪向他，早提醒他了，怎么不入脑的？

　　自知差点闯祸的狄图噤声，容与见到来人，也不在意这些小插曲了，只是示意向枫关上门。

　　“周衡可好？”虽然内心急切想知道他的近况，但云岚意仍是表面克制自持。

　　“公主放心，世子一切安好。将军知公主会担心，命我一路行快马，务必将此信在中秋之日交给公主。”狄图边说边掏出信。

　　容与接过，将欲开口，安排他驿馆留宿一夜再启程，却被狄图抢先：“公主，世子交给狄图的任务完成了，狄图要回去了。战事紧急，狄图必须在世子身边，公主留步！”

　　“好”，容与也不多磋磨，让向枫去准备一些路上的衣物、干粮以及盘缠一应等，也不给狄图推脱的机会，又把自己的那匹赤焰良驹换给了他。

　　送走狄图后，容与回到厢房。信封口的火漆印图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小秘密。她小心翼翼展开信笺，读着里面的文字，不觉舒颜而笑：“阿悠，不知狄图这小子是否赶上中秋节将此信送及汝。去岁本许下往后汝与吾二人岁岁同度，一起逛庙会、放花灯、赏月吃饼之愿。但转念一想，虽隔千里，汝与吾也共浴婵娟。末，战事连捷，万勿忧我。等我。”

　　容与阖上信，今晚就放纵一晚罢，做回一晚云岚意好了。云岚意叠好信笺，从在上京带来的衣箱里拿出一个浮雕戏水鸳鸯檀木匣，郑重将信笺叠放在其他信上面，锁好。

　　云岚意问了驿馆的驿长，了解到下城有云江和梦江，寻常人中秋放灯主要都在这两江岸边，她便寻了去。

　　下城的中秋清清冷冷，倒不如上京热闹。或许是受着雁丘惨案的影响罢，百姓心有余悸。

　　云岚意从稀稀拉拉的市贩中穿过，再出来时，手中提了一对河灯。

　　行至云江，她看着手里这对兔子灯，内心默念：“周郎，我为你放灯。”

　　云岚意一边将河灯沿着河沿放下，推出，一边在心中默默许下愿望：祈求天公庇佑周郎平安归来。

　　此时，不知从何处暗飞出笛声，闺怨之意，随着笛音款款传来。

　　又是谁在想着离人？

　　河灯静静地随着水流远逝。云岚意坐在岸边，就这样看着，伴着绵绵不已的笛怨，心神已随着这北去的江水长逝君怀。

　　这一夜，众位官员欢饮达旦，只一人在河边石桥上，一人在岸边，一人大漠高楼上，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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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丘寺。众人行过曲径，走向寺内的联排灶房。

　　一路上，卢寺卿还在回味着昨晚百鲜宴：“有人为河豚之鲜美赴死，我说啊，这百鲜宴倒也有这么一些情趣了。”

　　“是啊，下城居于南方，又被重山包围，野味众多。其中，下城第一鲜当属这下城菌子！许多人掐这最鲜之菌，可是拿命来做注的......”

　　未及回味完，折角处，众人已行到目的地。往日的灶房忙忙碌碌的情景早已不再，炊烟已难寻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墙角的蜘蛛网和从灶台缝隙中拔起的杂草。

　　容与仔细查看着灶房菜篮里，并没有多少菜。剩下的似乎只是一些寻常食物，并无异处。

　　容与打开灶锅，一下子将里面食物放了许久的腐臭味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