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城惘事——风云》行板

13、第 13 章

　　夜已深沉，终究是无心睡眠。
　　手机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打电话肯定不方便，发个短信可以吧？可是说些什么呢？表示慰问关怀的话，他一定是收到了很多了，自己再发，会不会很多余？
　　罢了。关心他的人那么多，何必锦上添花，况且，自己的一句短信对他而言，也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辗转反侧之际，黄璇拿着洗衣机洗好的衣物走了进来：“晒几件衣服可以吗？”
　　庄艾忍和黄璇分住在两个卧房，黄璇在主卧，庄艾忍的次卧连着阳台，所以每次晒衣服，黄璇都得经过庄艾忍的房间。
　　庄艾忍放下手机：“没事，你来。”
　　黄璇：“耽误你几分钟哈。”
　　庄艾忍：“不耽误，我暂时也不想睡。”
　　黄璇笑笑，自顾自走去阳台晾衣服去了。晾完衣服，黄璇走回来，就看到庄艾忍拿着手机若有所思。
　　黄璇：“给仲邱发消息了没有？”
　　庄艾忍一愣：“啊？没有啊。”
　　黄璇：“你有点不对劲啊。”
　　庄艾忍：“哪里不对劲？”
　　黄璇：“你明明很想给他发消息，却死撑着不发，这很不对劲！”
　　庄艾忍：“我只是觉得有点唐突，而且也很多余，他今天收到的短信和电话应该很多了，我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再多此一举。”
　　黄璇笑道：“呵呵，如果不是心里有什么，你根本不会去想他收到的信息是不是已经很多了这个问题！只是随便一条短信嘛，你发不发是你的事，他看不看是他的事，谁在乎多余不多余？你现在既然这样想了，就说明你并不是真的关心他收到多少条消息，而是计较当你发了消息后，他会不会回应，会不会有所重视，会不会对你跟对其他人有所不同！”
　　庄艾忍：“……你是不是阅读理解题做太多了……”
　　黄璇：“切！你就死鸭子嘴硬吧，也就小黎那个木头人看不出来，我觉得你对仲邱还是很不一样的。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庄艾忍低下头：“……哈？不是吧。……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只是单纯觉得，他，可能对我而言是一个比较特别也比较重要的人，是一个认识了很久的不太熟的朋友，不亲近很疏离，但是关键时刻又觉得他很值得信任……说不上来什么具体感觉。”
　　黄璇：“难道是因为身世背景类似？”
　　庄艾忍：“……也可能。听说他父母也不在了，我当时还是挺震惊的。这种痛苦永远不可能被感同身受。我想他在平时也会像我一样接受到很多人的询问，并不是说询问的人带着恶意，而是……你知道，其实我们本不想回忆这件事，但却无时无刻被旁人提醒，内心的那种难受，像刺一样扎到肉里。然后，大家会看到我们好像平和了，接受了，其实我们只是让自己的神经麻木了，进入一种自我保护。”
　　黄璇沉默着，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庄艾忍继续说：“所以我以为我跟他能有共通的感受，但是好像也并没能好好沟通，抱团取暖更谈不上。他好像比我更想逃避，用专业一点的说法就是，他的PDST更严重。我都在想，他每回见到我都没好气，是不是因为看见我就会让他联想到一些他不愿意再回想的事情。”
　　黄璇：“……被我泼水的不良回忆？”
　　庄艾忍一愣，然后哈哈哈大笑起来：“你……你知道啊！”
　　黄璇笑道：“仲邱后来跟我说的，说当时你也在那家店里……真是巧的很。”
　　庄艾忍：“是啊，我那个时候还为你鼓掌呢，觉得你又飒又酷，简直女中豪杰！”
　　黄璇抱拳：“献丑了，哈哈……其实，仲邱对你挺好的，这房子他本是想租给你，才找来我跟你合租。”
　　庄艾忍愣住：“什么？……可是，他跟我说，你要来潜安工作，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住所，让我跟你合租，给你做个伴……”
　　黄璇：“你傻啊，你想想我是到潜安团市委当副书记，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不安排住宿啊。当然了，环境也许比不上这，家电齐全又有暖气，但是说实在的，我又不娇气，住个离市政府大院近一点的地方，上下班方便难道不好吗。他呀，是听说你那个时候调到宜兰，一个人在基层法务所那样的环境不适应。而且你是跟同事闹得有点不开心吧，本来也在找地方搬家。他这屋比你原来的地方离宜兰近一点，坐公交也方便，所以呢……刚好我也确实是在办理相关手续，准备过来潜安，他就找到我，说啥啥啥两个女生相互有个照顾啊，又是知根知底的啊，又是共过事的啊之类的，我当然看懂他的意思了，就说那房租得便宜，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听着黄璇的话，庄艾忍愣愣的，好像脑子打了结。
　　三室两厅的西城管理局住宿区房子，家电齐全还有暖气，在市场上确实可以租到600-800不等，现在只收了300，庄艾忍和黄璇两人一人一百五，真真是友情价了。只是，庄艾忍以为这个友情是因为黄璇，却没想到居然还有自己的成分。
　　黄璇继续道：“仲邱不是一个会表达的人，你别看他研究什么心理学，懂得跟犯罪嫌疑人谈判，可是真有事情到了自己身上，那就不是看点书懂点道理就能处理得好的。否则，他怎么会把前女友弄丢呢，对不对。当然了，这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你也一样，你那个什么前男友，才分手不久就到处相亲，很快结婚的，该忘就忘了。沉浸在以前的迷惘里，不如大步向前走，惜取眼前人。”
　　庄艾忍：“……你，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我没跟你说过。”
　　黄璇笑道：“潜安市政府里有一个大喇叭，全潜安的人和事，谁能逃过他的嘴！”
　　庄艾忍咬牙切齿：“杜子明！……他难道到处在说我的事吗？”
　　黄璇：“那倒也不至于，主要现在我跟你是室友，他没话找话的时候，就跟我说一些八卦，以为我会感兴趣吧。”
　　庄艾忍：“唉，反正我已经跟此人划清界限，再无来往。”
　　黄璇：“已经过去一年了，你苦苦执着的东西不过成为别人的八卦谈资，所以你也没必要那么揪着不放。听我的，仲邱还是不错的，你可以把握把握。”
　　庄艾忍：“不是，你……你好歹以前跟仲邱相亲过，你不介意啊？”
　　黄璇哑然：“我介意啥？要不是当时听信小黎那死小子的话，说什么仲邱‘为一个人，封一扇门’，说得情深无比，空前绝后，我才不会贸然去相亲，还被仲邱羞辱了一翻！我泼他水算是好的，我已经很隐忍了！年轻不懂事啊，真是糗得很。这种事啊，一次就够了，再后来我就抵死不去相亲，潜安太小，优秀男生太少，不如专心搞事业，我呢，迟早是要回省城的。别看你我这个年纪在潜安已经是大龄剩女，在省城就还好，回了省城，还怕找不到好男生嘛！”
　　庄艾忍：“哈哈，你是事业型的人！唉，羡慕你，很明确自己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然后专心走下去。不像我，总是迷迷糊糊。”
　　黄璇：“你也可以很明确啊，已经是公务员了，找个合适的嫁了，在潜安安个家，心也就定了。仲邱真的可以。”
　　庄艾忍：“他是可以，但是他喜欢的不是我这类型的，你懂的。”
　　黄璇：“什么类型不类型的，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仲邱这个人显然不是那种主动的人，你要拿下他，就要主动一点啊……比如这个时候，人家停职检查了，心里肯定不痛快，你就发个短信慰问一下，关心一下嘛，还有，周末我们不是要去他家聚餐吗，你啊，学两个菜，真的，做菜没有那么复杂，你这两天练练，我免费给你当小白鼠啊。你可别真信了小黎的，搞个火锅敷衍了事，太没诚意了，不如出去吃。”
　　庄艾忍：“这……”
　　黄璇：“这什么这，做事就要雷厉风行，大刀阔斧！我房里有菜谱，我拿给你，你学习学习。”
　　庄艾忍：“你会做饭啊？”
　　黄璇：“我当然会。做饭是一项非常加分的技能，我只是觉得还没碰到值得我亲手做饭的人。”
　　庄艾忍：“你行啊，深藏不露。”
　　黄璇：“做饭不是我们女生的义务，但是呢我们要学会它，关键时刻还是很管用的。真的，你学学，到时候大展拳脚，让仲邱感受感受你春风般的关怀与温暖。男人嘛，十个有十一个都会被打动的！”
　　庄艾忍：“我发现你很会哎。”
　　黄璇：“纸上谈兵，纸上谈兵，你才是实践者！我好看你哟，加油！……睡了睡了，不然明天真起不来了！”

　　第二天。
　　小黎当然不会让黄璇坐公交去上班的，一大清早，庄艾忍和黄璇刚下楼，就看见了小黎的车。
　　反正去政府也要经过法务局，庄艾忍就搭一回顺风车了。“你好烦”！小黎的真名“黎浩繁”经常被人调侃称“你好烦”，小黎本人呢，其实很帅，但就是贱兮兮的，说话横五竖六的，也就让人忘记了他的帅气！
　　其实小黎对黄璇真不错啊，就是年纪小了点，估计黄璇把他当弟弟了。
　　庄艾忍当然也没有真的给仲邱发短信，周末反正会去看他，有话当面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