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千朝》契阔谈宴

3、第二章 夏末之花

　　中午。
　　正是午休时间，军训大院里没什么人。
　　李穆婷和许欣歆洗完澡抱着盆子回宿舍。
　　“这也太夸张了，七天，七天没有下雨！”李穆婷一脸生无可恋，“回家之后，我妈都分不清我和煤炭！”
　　许欣歆扑哧一笑：“哪有那么夸张。”
　　说完又感受了一下，自己刚刚洗过澡好像又开始冒汗了。
　　“感觉自己就是一块巧克力，在流金铄石的天气里就要化了……”
　　李穆婷打趣她：“那也是上好的白巧克力，你看看我，一晒就黑。”
　　说完她又掀了一下短袖袖子，泾渭分明的黑白界限让许欣歆没绷住。
　　“讨厌，你还笑！”
　　李穆婷作势要打她。

　　两人正闹着，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她俩一顿，往声源方向看去。
　　男生宿舍大门口，年级主任穿着个大短裤背心，叉着个腰。
　　他一边怒吼一边把手里的盒子甩到外面，几十张扑克牌甩在他身前的几个男孩身上。
　　原来是扑克牌。

　　李穆婷一脸震惊。
　　“不是吧，清北班B的这么狂吗？”
　　许欣歆疑惑：“你怎么知道是清北B的？”
　　李穆婷努努嘴：“喏——状元。”

　　许欣歆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站在左边的第一个男孩。
　　男孩穿着军训服，裤腿高高挽起，露出一截小腿，皮肤薄霜似的白，虽是懒懒地站着也能看出他身段修长挺拔。
　　嗯？有点眼熟？
　　那不是……她的新邻居吗？
　　“今年中考状元不是个女孩吗？”
　　母亲跟她提过很多次。
　　“啊哈，是隔壁文市的状元，不知道为啥来我们市的学校上高中。”李穆婷疑惑，“我记得淮海一中水平不如文成一中的呀，今年文成一中出了十几个清北的！”
　　许欣歆再次感觉到了世界的参差。
　　学习好长得好……

　　她俩这边交谈着，那边年级主任又是一声怒吼。
　　“宁千朝！你怎么也跟着瞎混！”
　　李穆婷一拍大腿：“对！就叫宁千朝！啧啧啧，这年级主任怕是要气晕过去。”

　　晚上集合。
　　年级主任在台上抢了军训主教官的话筒，开麦着重批评男生宿舍打扑克事件。
　　中午那三个男生被叫到了台子上。
　　“……更过分的是，这几个人还是清北班的。首先，来到一中，你们就应该适应高中生的身份，以学习为主要；其次，清北班又如何？！中考的荣耀属于过去！一切早已清零！清北班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到时候分班看自己有没有本事留到清北班！！”
　　按中考成绩录入的班级并不是真正的清北班，文理分科后会根据成绩重排班级，那时候留下来的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清北班学生。
　　年级主任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指着在台上站着的三个男生。
　　“不过，这几个同学态度还不错，知错能改，这次就不记处分了。你们记住，没有下次！”

　　许欣歆个子中等，站在队伍靠前的位置。
　　在头顶晃白大灯的照射下，她直直盯着宁千朝的脸。
　　男孩此时面无表情地站在台上，眉眼深邃，骨相极好。
　　旁边有女生轻呼：“有点帅啊第一个。”
　　“宁千朝。隔壁市状元呢，清北B的。”有人回答。
　　宁千朝，一千个朝阳，灿烂千朝。
　　许欣歆在心里回味这个名字。

　　状元此时心情颇为不爽。
　　大中午被陈昱津拉着打牌，这几个货还鬼叫得那么大声，年级主任直接推门而入来了个一锅端。
　　在太阳下晒了一个午休不说，晚上又被拉到台上公开处刑。
　　他扫视着台下乌压压一大片人，不少人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也略低着头直直地回视每一个人。
　　不经意间对上视线，对方很快仓促地移开眼睛。
　　直到他迎上了一个女孩的目光。
　　那双鹿眼好像在哪里见过。
　　宁千朝回想了一下。
　　噢对，那天在楼道里见过。
　　许欣歆正看得出神，冷不丁对上目光，也没躲。
　　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看着他。
　　对视的时候，女孩没有挪开视线，反而毫不遮掩地继续和她对视，颇有不甘示弱的意思。
　　一双鹿眼在光下格外亮堂。
　　数秒过去，宁千朝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正式开学第一天，一上午发书，大扫除，迎新仪式。
　　中午去食堂吃饭，年级主任在旁边吹哨，喊着“跑起来——”
　　一大帮人就跟难民逃难一样跑向食堂。
　　处理完杂七杂八的事务之后，高一就开始按着临时课表照常上课了。
　　下午第一堂课是数学，班主任的课。
　　尹峥嵘走进教室，环视了一圈。
　　“上课前我先问一下，上过预科的、或者预习过数学课本的举手。”
　　班里几乎都举手了。
　　许欣歆也迟疑地举起了手。
　　尹峥嵘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我看大部分人都提前学过，那我们进度可以快点。”
　　啊？
　　啊啊啊？
　　我上了预科不代表我学会了……
　　看着预科老师在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初中数学课。
　　也是这样，老师在上面讲，她听不进去一点。
　　但她成绩一直保持着可以说优秀的程度。
　　她喜欢自己一个人做题自学，倒也觉得游刃有余。
　　中考前最后一星期，班里吊车尾的学生一部分选择砸钱集训离开学校，另一部分选择在教室咋咋呼呼扰乱纪律，只等着职高开学。
　　老师不再讲课，留下大把时间上自习。
　　许欣歆不顾母亲的阻拦硬是从学校搬到家里学习。
　　当时蒋伊郡急得不行最后也没拗过她的脾气，无奈让她在家自习。
　　她那几天买了几份中考押题卷在家一天一套，中考发挥得不错甚至说超常。
　　许欣歆决定自己看教材书，自己消化。
　　高中生活就这样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新鲜感过去之后，高中的每一天都让许欣歆有点如履薄冰的感觉。
　　她自认从小优秀到大，可和班里的人相比有点相形见绌。
　　全市最好的学生聚到淮海一中，淮海一中最好的学生聚到清北班。
　　每天一下课同学密密麻麻缠着老师讲题，聚在一起讨论问题。
　　而她喜欢自己琢磨。
　　宿舍生活也让她很难评价。
　　从小到大睡在家里，猛地睡在上铺让她这几天都没有睡好，经常在后半夜才睡着。
　　睡不好就学不好，学不好就焦虑，焦虑就睡不好……
　　早早的起床到教室早读，她在同学激昂的声音中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高一还未文理分科，课程排的满满当当，自习课时间较少，课程难度一下加大，她的自学进度跟不上老师的进度。
　　数理化一节听不懂就连带着节节也听不懂……
　　开学前的暑假，她幻想了一万种自己的高中生活。
　　但绝对没有这种的。
　　许欣歆有点束手无措。

　　这天中午午休完，班主任突然通知下午考试。
　　科目是数学物理。
　　刚补完觉的许欣歆一脸蒙圈。
　　这才开学……一周吧。
　　当班主任贴考场安排单子时，许欣歆更震惊了。
　　一个周练也分考场？
　　以前初中差不多一月一考，没想到上了高中一周一考还是分考场那种。
　　这种重视程度让许欣歆很慌张。
　　她的数学物理目前有点稀碎。
　　淮海一中的考场是按入学排名分的，许欣歆恰好是第三十名，分到了第一考场。

　　等老师开始发卷子了，许欣歆才发现没带橡皮。
　　这时候考场已经肃穆，许欣歆看了眼远处正忙着发卷子的监考老师，放弃了举手借橡皮。
　　选择题最后十分钟涂，保证对了再涂……
　　许欣歆在心里这样宽慰自己。

　　结果拿到答题卡涂准考证号的时候，一上来，就把【1】涂成了【0】。
　　天杀的……
　　许欣歆无奈举起了手。
　　监考老师听到她要借橡皮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让她稍等一下。
　　然后监考老师从讲台上拿着个美工刀，走向第一排第一个靠门同学。
　　“后面有个同学没带橡皮，我能给她切一块吗？”
　　许欣歆看着监考老师切过来的一小块橡皮有些震惊。
　　她本意就只是借一下橡皮擦下涂错的准考证号。
　　感动……

　　两场下来，即便有监考老师切橡皮解燃眉之急，许欣歆考的还是稀碎。
　　她恍若置身梦中，从未体会过卷子大片空白与大片没把握的感觉。
　　幸好只是个小周练。
　　不会排名，母亲也就不会知道她的成绩。
　　这周回家好好学习，把数学物理好好补补！
　　……

　　谁知道高中连完整的周日也没了。
　　此前军训完第二天周六正式开学，连着上到了这周六。
　　高一在周六下午两节课后放假，需要在第二天下午两点半之前返校。
　　听到这个消息，着急回家的许欣歆一下就蔫巴了。
　　本来还打算趁放假好好学习数学物理，这不足一天的时间再去掉洗澡吃饭收拾东西就不剩什么了……
　　难过jpg.

　　晚上回到家，许欣歆享受了一把父母的悉心照料。
　　餐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菜，父母细言细语地和她说话。
　　一星期没见，母亲看她的目光和蔼可亲。
　　要知道暑假快结束那会蒋伊郡看见她就烦。
　　一家人正说着话，敲门声传来。
　　许欣歆喝了一口鸭汤，随口问：“谁啊？”
　　“估计是楼上新来的邻居。倒也是巧了，她家老二转学正好转到我班里，他原先学校的进度有点慢，正好两家挨得近，这不趁着周末，我给他补补数学。”蒋伊郡去开门，“不过来的这样早。”

　　一开门，周宛昙领着宁千朝和宁千阳站在门口。
　　“蒋老师，我领着千朝千阳提前过来了。”
　　“请进请进，让他自己过来就行了，你还多跑一趟。”蒋伊郡招呼着三个人进门，“这个就是千朝吧。”
　　周宛昙温婉一笑：“这就是我们家老大。我想着这不两家挨着近，今天又刚好放假，两个大孩子又在一个高中上学，正好带他也过来坐坐。”
　　宁千朝问了声好。

　　沙发上，蒋伊郡和周宛昙说着话。
　　许欣歆坐在餐桌旁慢吞吞地吃着饭。
　　“歆歆啊，别吃了，过来说会话。”蒋伊郡喊她。
　　许欣歆只能放下碗来到客厅。
　　“歆歆这孩子一看就乖，我一直都想要这样的小女孩。不像我们家那俩二世祖，整天闹腾我头都大。”周宛昙笑眯眯地拉她坐在旁边。
　　再次看到周宛昙和宁千朝，许欣歆才意识到宁千朝的牛逼颜值是遗传了他母亲。
　　周宛昙虽说人到中年，可也能看出年轻时是个风华绝代大美人。

　　许欣歆偷偷瞅了眼一旁宁千朝，后者面不改色地操作着游戏。
　　好像二世祖说的不是他一样。

　　蒋伊郡一听，笑嘻嘻地附和说说：“我们家歆歆也确实是听话，初中三年就没让我操过心，次次年级前三，这不，中考前那几天都没去过学校，结果你说，轻轻松松考上了淮海一中清北班。”
　　许欣歆脸一红，看来母亲还不知道人二世祖是当地状元。
　　自从考上了淮海一中清北班，母亲看她顺眼了不少。
　　逢人谈论这事，总要说她考前回家自习的事情，好像借此标榜她聪明、天资异禀。
　　完全忘了她回来前自己的极力阻拦和那些冷嘲热讽的话语。
　　一旁看宁千朝打游戏的宁千阳忽然抬头说：“我哥可是我们那状元呢！”
　　许欣歆脸更红了。

　　她好像听见宁千朝轻轻嗤笑了声。
　　在许欣歆听来又拽又欠揍。

　　“真的呀！宛昙，也没听你提起过。”蒋伊郡有点震惊，“怎么来淮城上学了？我记得文成一种是省重点呢！”
　　淮海一中在本市再牛也只能算一个市重点。
　　周宛昙笑笑：“这也没啥。家里出了点事，就搬到淮城了。”
　　“那……千朝一定是清北班的了。你们俩是一个班的吗？”蒋伊郡问。
　　宁千朝收了手机，摇了摇头。
　　“我是A班的，他是B班的。”许欣歆说。
　　宁千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说了会话，蒋伊郡去给宁千阳补习数学，周宛昙带着宁千朝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