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美丽壮壮

4、好久不见

　　“轰隆隆！”一声震雷划破了夜的宁静，将山杳从睡梦的焦躁中拉扯了回来，他软绵地翻起身，浅踩着拖鞋，迷迷糊糊走向客厅，他抬头看看墙上的钟，时针和分针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像是扭曲变形的猫的眼睛，让人不安，再看时间——四点半！“糟了！睡过头了！山杳你个没脑子的家伙！待会儿又要遭骂了！”山杳看清楚后，瞬间惊醒，在心里暗自骂道。他小心翼翼地走向父亲的房间，轻轻打开一条缝隙，望见父亲还侧睡在床上，伴着隐隐约约的呼噜声，山杳这下放心了，简单地收视了一下，便拿上扁担和水桶出门去了。
　　从家中到酒馆的路途不算短，几乎要穿越半个山城，这也是为何父亲要如此早起来挑水的原因所在。平常的日子，这个时间点，东边的天空已有点点斑白，山城的鸟儿也开始三五成群地集会，零零星星的鸟鸣也便奏了起来，但今天，是个阴雨天，浓密的乌云像是厚厚的刘海，遮住山城的眼，瞧不见远方一丁点儿的晨与霞，鸟鸣沉寂了下去，只有个别的在树林间穿梭，却也听不见半点活的声音，只剩下雨声，对！还有雨声！
　　山杳最爱这样的天气，挑着水桶走到酒馆，又穿堂来到后山的小瀑布，此时天已有微微亮，听着滴滴答答的雨滴，和着唰唰的水流，一切都是湿润的。雨点落在少年的脸上，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画出一个大致的轮廓，鼻尖挂着清冷的水珠，少年在喘着热气，氤氲间，精瘦而略显古铜色的手臂肌肉一下下地拉扯着水桶，“外面的天，是不是也这么黑？”显然，山杳并未放弃对外面世界的遐想，是呀！估计从此之后，都不会再放弃了。
　　店里陆续来了客人，父亲也来了，他今天起得很晚，是在山杳打扫完酒馆之后才来的，父子俩之间没说一句话，父亲也只对着门口的来人说着“哟！又来了！今儿起个大早！”
　　“老板，请给我一坛酒！”父亲还未来得及抬头，便听见柜前传来一声低沉而又充满活力的招呼，来人不知是谁，只见得穿着很是休闲，一身全黑的运动装，梳着时髦的发型，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再去看那张脸，十分俊朗帅气。山杳的父亲诧异地说道：“小伙子，年轻人身体好，早上也不能这么喝呀！这会伤胃伤肝的！要不先给你上一小壶？”
　　“不用的叔，先来一坛就好，喝不完我打包带走，早就听说这山城就你家酒最好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小伙子，你等着，我给你上我们这儿最好的酒！”父亲听见他的夸赞，毫不掩饰内心的高兴，转头便对在后山的山杳喊道：“山杳，快去拿酒，别磨磨蹭蹭的！”
　　“客官，您要的酒，这是我们这儿最好的酒，保准您喜欢！”山杳抱着一坛酒，急匆匆地赶来。
　　男孩儿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一眼山杳，视线便再没离开过他的脸，假咳一声好，笑道：“嗨！我是祝思年，好久不见！”
　　山杳迟疑地看着面前的人，“你是？我们见过吗？”
　　“看来你是不记得我了！”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记得我们认识？您能不能再多提示一点呢？”山杳疑惑地挠着头。
　　“哎哟，原来是我家山杳的朋友啊，那这坛酒我请了，有空常来玩儿啊！今天小店生意太满了，就不留你叙旧了，小伙子，我们改天再聊！”父亲此时见缝插针，堆着满脸微笑。
　　“爸，你这是在？”
　　听出山杳父亲话里的逐客令，祝思年轻叹了一声道：“行吧，原来你现在叫山杳，知道了名字以后就好找了，咱们下次见！”说完，祝思年便笑着转身离去，迅速消失在视野里。
　　“有空常来啊！”父亲对着没人的门口大喊道。
　　“唉！等一下，你的酒……”山杳正准备抱着酒去追他。
　　“追什么追，他又没付钱！”父亲这才换回原来的脸，阴冷地看着门外。
　　山杳听到这话，只好作罢，准备收拾桌子，却发现酒坛底下压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串数字和文字：这是我电话——135××××××××，记得打给我。山杳凭借自己上到高中的文化优势，很轻松地便破译了这上面写了什么。
　　“你干嘛呢？还傻站着！还不去干活儿！”远处又传来父亲的一声怒斥。
　　山杳急忙藏起这张纸，“啊，啊，来了！”
　　……
　　忙完一天的事情后，山杳和父亲一前一后地回到家，路上仍然是没说一句话，似乎两人之间有不可破裂的厚冰层，隔绝着山杳，也隔绝着父亲。
　　回到家后，山杳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紧紧关上房门，当然，他还在念念不忘着白天的那串号码，现在自然是要拨通了。他没有手机，只能用家里的座机，所幸座机设置在了山杳的房间，他打开门悄悄环视了一周，又在父亲房门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定父亲已经睡熟了之后，这才又关起房门，拿出那张已经揉皱的纸，在座机上拨弄着。
　　“叮，叮，叮……”山杳死死地把听筒贴近自己的耳朵，不敢让一丝声音，哪怕是电流声流露了出来，生怕吵醒父亲。
　　“喂！你好，请问是哪位？”一声低沉而又清脆的男声在电话那边传了过来，山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将听筒扔了出去，不过很快便调整好了距离。
　　“喂？有人么？没人我挂了。”
　　听见对方要挂电话，山杳赶紧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低声说道“喂，我是白天酒馆那位，你让我给你打电话。”他的声音微小到只剩喘息声了，四周静得可怕。
　　不过对方依然听得一清二楚，“哦，是你啊！山杳，对吗？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啦？我可是等了好久，这才打听到你在哪儿。”
　　“打听？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认识我？”
　　“哎呀，这些目前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放心，我们后面还会经常见面的，你想知道的，我慢慢告诉你！”
　　“你还要来？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告诉你，二十年来，我可没做过什么缺德事儿，也没欠过别人钱，你到底是谁！”山杳此时已有些激动了，但仍然压制着自己的声音，似乎不压制，这份疑惑和怒火，便会顺着话筒线烧到对面，也会烧到父亲的房间。
　　“哈哈，今天太晚了，好久不见，很多话要说，下次见面再聊，晚安山杳，哦不，晚安阿迪！”随着一声冷笑，对方便挂断了电话，只留下山杳在这头无助地喊着“喂”。
　　“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叫我阿迪？等等，阿迪，这个名字，好耳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