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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初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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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叶生本来睡的就不安稳,史俞安不过轻轻叫了他一声,立刻就被惊醒了。
“到房间再睡。”史俞安打开车门,扶着受惊过度腿还有些软的叶生下了车。
叶生抬头看着史家家宅,这里果真是富贵迷人眼。杭州郊外算不上多贵,但也不便宜(反正他都买不起),偌大一座宅邸,先不说层层叠叠三进跨院,里里外外的仆从,光那门口两颗百余年遮天蔽日的银杏树,就不声不响表明了史家浑厚的底子。
我去,这是抱了根多粗的金大腿啊。
叶生眉眼间全然是羡慕,突然他意识到自己好容易抱住的救命恩人兼真.金大腿还在一旁默默搀扶自己,吓得赶紧收回手站定:“史先生,您请。”
史俞安瞟了他一眼,没说话,径自先走了。
“家主,这位小友,里面请。”
一个躬着腰的老人提了灯,在前面引路。
叶生一路看去,三跨院风光清丽,设计的别有用心,乍一看有些普普通通,但仔细想想便知道花鸟水榭应该都是荫宅佑人的风水局。
不过这里的亭台楼阁不像是江南精致温婉的设计,更偏向北方明清时皇亲国戚偏爱的造型,叶生平日里接触最多的自然是明清的古物风景,不由更加好奇史俞安究竟是什么来头。
“师父,您回来了?”
远处,一个男孩绕过假山从小径间走了过来。
男孩看到叶生,微微睁大眼睛问道:“这位是……”
叶生友好的朝男孩笑笑,却听史俞安在身侧淡淡的说:“叶生,算你师弟。”
叶生:“……啊?”
史俞安偏头不咸不淡问他:“怎么,你不学着怎么保命,难道一辈子缩在这宅子里等死?”
因为贫穷被迫放弃死宅的叶生:只要给口饭,我可以。
但他还是很怂的回应道:“那……师,师父?”
史俞安对他说:“不急,明天行了礼再叫。”
接着又对男孩道:“你带他去你楼上。”
男孩点点头:“好的,师父您慢走。”
男孩把叶生带到南边的小楼,上到三层,对他说:“这层的三间屋子都是你的,右手边的收拾好了,先睡吧。”
叶生结果钥匙,赶紧道谢:“麻烦您了,请问您是……”
男孩摆摆手:“用不着,我是师父的第二个徒弟,史信,你喊我名字就行了。”
史信帮他开了灯,屋里很干净,新中式的陈设,空气里寒气未尽,显然是许久无人居住了。
叶生看史信关窗,打开空调和电暖,不由得放松下来,问道:“师兄,你知道跟史先生出去的两个人是谁吗?”
“哦,一个是我大师兄史佑,另一个是跟着师兄先学着的沈家少爷沈翊。”史信似笑非笑的看着叶生:“沈翊不是沈家正根,但高低也是个少爷,心心念念想当师父的徒弟,看来还得等一阵子了。”
叶生立刻诚恳的双手合十:“我可以滚的,现在立刻马上。”
“别别别我逗你的,”史信赶紧摆手:“师父发的话,沈家老爷来了也没用,你别有压力,好好学就是了。那个抽屉有我悄悄买的随身wifi,我告诉你密码,你千万别跟师父讲啊。”
叶生忍俊不禁的笑起来:“不会的,史先生很凶吗?你倒是怕他。”
“何止是凶啊,”史信感慨万千:“在这个世界上,六道轮回间,无论是天上掉下来的漂亮大姑娘还是地头路过的野狗,只要烦着他,都是众生平等死路一条。”
史信唏嘘的对叶生说:“等明天拜完师,你随便去找个人八卦两句,精彩的很。”
接着,他做贼心虚似的左右看看,搁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匆匆离开了三层。
周围安静下来,寂寥无声。
叶生疲惫的坐在床上,嗅到不同于宿舍床单的莲花香,默默的叹了口气。
如果真的要住在这里,他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呢。
叶生是个有自己生活轨迹的成年人,他要考博,考编,考六级;他还要去书店兼职,寒暑假去画室当助教,平时帮武岁编写论文和书籍,他有朋友,师兄姐,家人……
这样一来,别的先不提,文保局那份转正档案,具武岁喝大了悄悄透露,等他考上明年考上博士,就下来了……
他今年才二十四岁,本来有无限精彩的人生,却因为昨晚那一只莫名其妙的步摇,平白无故断送了大半。
史俞安救了他,他自然是感激的。可眼下一地鸡毛,明天一六届的学姐约了他和许季洋去和央美川美的同学交流,琐事多的数不过来,越想越头痛,只觉得不如将错就错,死在幻境里算了。
平凡人的日子看似不值一提,细算起来却是三姑六婆琐碎非常,叶生关了灯,躺在被子里打算以后的生活。
然而再怎么想,都像是回到高三校考前那段时间一样,似乎眼前阴云阵阵路途茫茫,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到光亮来。
第二天的早晨下了蒙蒙细雨,江南特有的雨雾轻而柔,像是一层纱雾似的蔓延开来。叶生洗漱过后,史信带他来到主楼后堂吃早饭。
“哟,这位小友,你是……”昨天留下来善后的男人坐在桌子右侧。他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穿着纹样繁复的暗色短衫和黑色长裤,正在夹一块金钱肚,见了叶生,他和善的笑起来。
男人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校服外套的高中女生,女生翘着二郎腿,一脸菜色的背着政治提纲,抬手移开仆人端上来的八宝粥。见了叶生,她如释重负的放下提纲:“信哥,这位小哥,快坐吧。”
叶生被仆人领着坐到左手边,赶忙自我介绍:“我叫叶生,目前在读研,之前工作时碰到些脏东西,史先生带我过来避两天。”
史信今天简单穿了件灰白毛衣,大大咧咧的坐下,对叶生道:“这位是史佑,大师兄;那边的是史琳音,师父的侄女儿,哟,”他掰开一个肉包子:“怎么不见那沈少爷啊?”
“小翊还没起来,”史佑看了眼时间:“也快下来了。”
“琳小姐,依着时间该上楼了,数学老师要过来了。”昨晚引路的老人走过来,低下头。
史琳音郁闷的摔下筷子:“学什么学,这破书谁爱学谁学,滚。”
史信叹了口气:“哎呀我去年高考之前也是这样的啦,熬过去就行啦,咱师弟还是硕士呢,人家都没翘辫子,你多少也再撑两天。”
“师弟?”史佑抬起头。
“没没没,还没拜过呢,”叶生往后缩了缩:“因该不至于吧,我就呆两天。”
“没事儿,师父说要收你,肯定就是确定了,”史佑不动声色微笑着,往叶生州碗旁边的小蝶子里夹了块金包银:“不过师父今天上午有事情出去了,恐怕要等晚上才回来。”
晚上才回来吗……叶生想着,问史佑道:“那大师兄,我等会儿要出去一趟,七点之前回来,您看会有影响吗?”
史佑示意女仆收拾好史琳音剩下的碗筷:“当然没问题,你初来乍到,家里有事打点一下也是必要的。”
史信听了,自顾自拿了碗馄饨,对叶生道:“你记得,早点回来。司琼——”
某只黑猫跳上他的大腿,抬抓想要扒拉史信盘子里的火腿,被史信一把捏住爪子:“你跟着师弟,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九条命都不够赔的。”
闻言史佑在桌后笑了笑:“来,司琼,吃虾。”
叶生随便吃了两口东西,多少品出些宅斗文的狗血味儿,果然大家族里和风细雨都是刀子,一不留神就叫人割了去。
他放下筷子,起身道:“那我得赶快走了。”
两人纷纷跟他道别,史佑对管家说:“如果师弟不习惯的话,你们别老跟着,这两天带个路就行了。”
管家点点头,伸出手,请叶生过去。
到了外头,细雨依旧纷纷扰扰。
叶生撑起伞,突然听见后堂传来少年的抱怨声。
“不是他凭什么,我努力了这么久,为什么史先生就是不喜欢我……”这声音年轻而任性,愤怒中含着天真。
“佑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少年委屈至极,甚至带上了哭腔。
“没事没事,史先生也没说不收你是不是,总得等你大一些吧……”
叶生渐渐走远,碗碟碰撞声,抱怨声,轻而急的安慰声,都听不清了。
这地方不适合自己,他想。
作为一个熬夜上网就着电子榨菜嗦泡面的现代化青年,还是个灵魂放荡不羁的美术生,史家让他感受到一种压抑和别扭。每天吃个饭有仆人端着菜在旁边守着这种事情,电视上看看就行了,他是真的受不起。
更何况拜师还带宅斗副本,别人说句话他要嚼三遍,稍有不慎就容易凉凉,这种日子谁爱过谁过。
我党好不容易推翻人民肩头三座大山,何苦再感受一遍。
他是穷,是受了诅咒容易凉,但他还是坚持认为要么认真快乐的生活,要么直接撒手人寰,这么郁闷痛苦的活着还是算了吧。
这么想着,他试探性的询问身边的老管家:“你们家主……大概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管家中规中矩的回答:“家主生性冷淡,实力极强,整个阴阳风水界都是他的晚辈,想要成为家主的弟子,至少也是人中龙凤。”
鸡立鹤群的叶生尴尬的搓搓手,不对啊,史俞安看起来顶多三十几岁,就是整个阴阳界的前辈了?那他岂不是得从娘胎里开始修仙。
他突然想起昨晚史信的话,又问道:“要是惹了史先生生气会怎么样?”
管家给了他一个“我劝你别”的眼神:“不管惹了什么高官显贵,他们弄死你也就完事儿了,但是惹了家主,他能让你至少死两次。”
叶生:好家伙死刑反复执行是吧。
这么看来……被脏东西缠上是死,离开史俞安回学校也是死,至于死几次……这个问题不大。既然如此,那他不如趁机溜吧。
就在他坐上开向美院的奔驰时,那只如影随形的黑猫“喵嗷”窜了上来,挑衅的趴在副驾驶的椅背顶端上瞪着坐在后排的叶生,像是在说“你跑一个试试?”。
叶生跟它大眼瞪小眼,半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鱿鱼丝:“祖宗,来口?”
司琼:本喵才不会……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