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胎转世后我被迫干起老本行》漓北

4、现实

　　“叶生，生？”
　　“你睡死了？我要不要打120？”
　　这是谁在说话。
　　是……我同学？
　　叶生突然回过神来，喘着气从桌子猛的上抬起头，颤抖的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趴在文保局办公室的桌子上。
　　手旁的盒子打开，诡异的桃花步摇静静的躺在里面。
　　“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他抬起头，发现身侧同学焦急的看着自己：“做噩梦了？你睡了整整两个多小时。”
　　叶生点点头，伸手擦去冷汗，慌张的对同学许季洋说：“季洋，你帮我看看这步摇——”他话头止住，万一碰过这步摇的人都会被魇住，那他岂不是又拉人下水。
　　“别，你还是别了，我自己来就行。”
　　许季洋莫名其妙的伸出手：“这有什么，莫非你就是因为这个做了噩梦？”
　　叶生赶紧伸手阻拦，兄弟你不要命啊？
　　然而许季洋的爪子已经犯贱的将步摇拿了起来，他有兴致的左看看右看看，几秒钟之后又失望的放下：“不就是一仿制品嘛，能有什么问题，你怕不是被武岁压榨的肾虚了，我给你炖碗鳖汤补补去。”
　　叶生无瑕跟他贫嘴，小心翼翼的拣起步摇。果然，这东西虽说同样精细逼真，但是没有古董那种厚重肃穆之感，稍微分辨几下，便知道是文保局做的仿制品。
　　“我就说咱们老胳膊老腿折腾不起，有这些杂碎活就该让考研的本科生干去，好不容易研究生块结束了，一边过六级一边出卖劳动力，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许季洋喋喋不休，披上自己的外套，对叶生说：“快十二点了，咱们去‘老方家’撸串？那方大爷想着□□流，整了个‘疯狂星期六’，咱去赶个末班车。”
　　叶生如释重负的点点头，站起身，三寸金莲中脚趾骨一块块挤压断裂血肉模糊的痛感仿佛还在叫嚣。
　　他心有余悸的摸摸脚踝，背上书包，端起水杯，朝许季洋抱怨：“我跟你说，刚才那噩梦跟午夜凶铃有得一拼，但那是纯纯的中式恐怖艺术，拿去给隔壁编导系的当剧本说不定能进军奥斯卡……”
　　他念念叨叨把纸杯里的残差泼进桌角的绿萝，弯下腰关电脑，声音突然僵住。
　　显示屏的左下角写着：北京时间 22：01。
　　他在梦里离开办公室的时间是九点五十八，十点零一应该是他踏出文保局大门的时候。
　　可许季洋为什么说现在快十二点了？
　　“怎么了？”许季洋问道：“这狗爬的电脑又死机了？”
　　叶生咽下突然翻涌的恐惧，淡定的回答道：“睡蒙了，差点忘了保存档案。”
　　“没真关机就行，咱们赶紧走吧，老方家离得远，找不到自行车你还能真走回去？”许季洋朝办公室门口走去：“我关灯了啊。”
　　“不要离开文保局。”
　　梦里那个史俞安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响起，他心口没由来的一紧，还未作出答复，许季洋“啪”一下关了灯。
　　夜色瞬间笼罩下来，秋日里细碎的风吹动床帘，翻滚起几分不详。叶生愣在原地，他刚才真的只是做了个梦吗。
　　然而他朝窗外看去，隔壁宿舍楼星星点点的灯分明亮着，保安巡逻的脚步声也依稀可闻，郊区特有的烟火气浮在空气里，周围确实是没什么异样。
　　“生你还不走吗，今晚是怎么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状态不对。”许季洋有些担忧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叶生也知道，从高三到研二，这么久的时间过去，许季洋几句话就看出来自己心神不宁才是正常的。
　　他赶紧关了电脑头也不回的说：“这就走，三更半夜你关灯是想吓死谁啊？”
　　噩梦罢了，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转身离去，没有发现，身后玻璃窗子上，许季洋的倒影褪去外皮，扭曲露出一个狰狞的笑脸，弹出眼眶的眼珠盯着叶生的背影，十根手指张开，趴在玻璃上，舔了一口空气。

　　叶生揣着手走在走廊上，许季洋在前方哼着欢快的歌儿，调子熟悉的几乎有毒，跑调之中依稀可以辩出“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
　　他无语的按下电梯按钮，对许季洋道：“你能不能换一首年代感弱一点的？”
　　许季洋从善如流：“Oh baby 情话多说一点~”
　　叶生：……
　　这时，电梯从二楼上到三楼，缓缓朝五楼爬上来。
　　电梯旁，离得最近的文印室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两人惊恐的回头，许季洋喃喃的说：“我踏马记得劳资锁门了啊……”
　　文印室里，一股寒风隐隐约约吹了出来，叶生打了个寒战，文印室是没有窗户的。
　　“喵呜……”
　　一声轻快的猫叫声从里面穿来，软软糯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让门口两个大男人出了一身冷汗。叶生还欲再听时，“叮——”电梯到了。
　　“总算是来了。”许季洋松了口气：“生，咱们快走吧。”
　　叶生没有说话，他盯着金属漫反射的电梯门看了许久，又看向身旁的许季洋，那眼神惊恐的令许季洋发毛。
　　许季洋故作镇定的朝电梯门看去：“怎么，想起电梯都市传说了？”
　　叶生看着电梯门上，许季洋的影子变成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静静的悬挂在门上，因为漫反射变得隐隐戳戳，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撩起耳边碎发，慢慢的转过脸。
　　叶生毛骨悚然，许季洋像是不明就里：“你到底怎么了？”
　　接着，许季洋朝叶生走来，伸手去抓他：“你是生病了？去医院看看吧。”
　　叶生条件反射伸出右手去拦，眼见挡不住，只得把左手也用上——只听“叮”一声悠扬激悦的玉器声响起，紧接着“叮叮……”两声脆响如回音绕梁，婉转清越。许季洋像是烫了手，脸色大变：“三绞丝玉镯，你哪里来的？”
　　周围魑魅魍魉像是无一不被这几声玉鸣震慑住，电梯门上的女人掀头发掀到一半顿住，尴尬的放下手，背过身去，悄悄离开。
　　叶生张口结舌的看着手腕上晶莹剔透的翡翠镯，不是梦，刚才发生的都是真的！那现在呢，现在究竟是现实，还是幻境，许季洋是活人，还是鬼煞？史俞安，他究竟会回不回来找自己……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万箭齐发，他正不知该做什么，耳边突然再次传来猫叫声。
　　“喵呜……嗷——”
　　文印室的门弹开，一只黑猫自黑暗中跳起，凌空踩了脚叶生的脑壳助力，朝许季洋跃去。
　　只见那猫自半空中放出利爪，“唰”一下划开了“许季洋”的脸皮，往下一扒拉，头骨和鼻腔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
　　“卧槽！”叶生一瞬间踏马都不知道反派是谁，许季洋跟他同学六年，相当于亲兄弟，见到此景他立刻上前想把黑猫扯开，谁知道你们哪个才是真的鬼？
　　鬼有你这只猫恐怖吗！
　　黑猫龇牙咧嘴的冲叶生低吼，一口咬住“许季洋”的破开头皮，把他的皮往后一翻，剥芒果皮似的慢慢将人皮往下扯，毛细血管破裂爆开，空气中血雾翻涌，几乎让叶生窒息。
　　然而，“许季洋”哪怕皮已经被剥到了肩膀，仍然没有痛觉似的，伸手去掐黑猫的脖子，凶狠扼住。
　　黑猫如法炮制，反嘴咬在他的大动脉上，黑色的浓雾涌出，煞气滔天而起，周围蛰伏在暗处的鬼怪似乎是闻风而动，一起涌了上来！
　　这时，电梯门开了。
　　现场害怕的，打架的，扒皮的，鬼鬼祟祟探头的全部停在动作，整齐划一的朝电梯里面看去。
　　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男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他打了个响指，“许季洋”身体里倾泻而出的煞气立刻沉淀下来，聚成一团，微微颤抖。
　　男人慢慢走到大气不敢出的黑猫身边，拎着它的后脖颈举到眼前：“司琼，咱能不能讲文明一点。”

　　叶生默默看着这一切，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医务室借几针肾上腺素。
　　他看着“好友”面目全非的尸骸，尽量冷静的问史俞安：“先生，请问我的这个朋友，他是怎么了？”
　　史俞安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许季洋”，对他说：“这不是你朋友，脏东西罢了。”
　　叶生：“那我朋友究竟……”
　　“他大概在家里睡觉吧。”史俞安好整以暇的随手拿拐杖怼趴下两三只蠕动的鬼怪。
　　叶生看着电梯门上露出大把头发打量第一手情报的女鬼，双手还在掐猫的脏东西，走廊后头眼珠子弹出来一颗的鬼影，以及夹着尾巴的黑猫和出尘入世的史家家主，不知该作何感想，无言以对。
　　呵，人活着哪有不疯的，你以为我是平静吗，我只是宁可在沉默中灭亡。
　　史俞安身后跟出来两个男人，一个跟叶生差不多大，另一个才十四五岁。他淡淡对男孩们吩咐道：“收拾干净。”
　　看着大一些的男孩低下头：“知道了，师父。”
　　接着，史俞安把猫往小些的男孩头顶一扔，冲叶生招招手：“过来吧，送你回去。”

　　到了文保局外，史俞安带着叶生走到一辆奔驰面前，拉开后座车门示意他坐进去。接着，他坐到叶生旁边，关上门后，驾驶座上的司机把车子开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叶生抢打起精神，问道。
　　“外面太危险了，先回我那儿。”史俞安转头看他：“不行吗？”
　　叶生对上他的目光，顿时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不敢反驳了，只得闷闷的“哦”一声。
　　史俞安从后座中间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叶生：“想问什么就问。”
　　叶生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玻璃种翡翠温和剔透的光芒在窗外飞速略过的路灯下闪烁着，冰凉的质感让诡异的夜晚有了一丝真实。
　　他叹了口气问道：“那么，我现在是个什么处境，还能做什么吗？”
　　“如你所见，”史俞安的声音响起：“手腕上这个印子会吸引鬼魂和鬼煞的注意，它们对你都有比较强的攻击欲和食欲，所以如果不想死的话，你最好待在我旁边。”
　　“我为什么会遭受这些事情呢？”叶生郁闷的看着风景：“那个步摇是什么东西？”
　　史俞安淡淡的回答：“那只步摇是明代一个丫鬟用来刺死主子的，沾了以下犯上的罪过，地府里逃出来的煞气会选择性的附着在上面，变成鬼煞，接触它的人会入幻境，死在里面，成为煞的一部分。至于你为什么会接触到……那就要看是谁把假步摇换成真步摇了。”
　　“你睡着的时候是十点多，入幻境。我把你的意识送回来的之后，时间回到正常的流速，但是脏东西已经盯上了你，自然会围上来。”
　　叶生默默点头，打开手机心烦意乱的划着页面。一只仿制品，也没有多贵重，经手的人多了去了。不过换步摇的人应该不会是陶靓，现实生活中哪有真实名制下毒的。
　　“我还有一个问题，”叶生看向史俞安衣领子上不怒自威的金鸾鸟：“史家……是干什么的？”
　　“算命，看风水，抓鬼，”史俞安饶有兴致的看着叶生手机里的青年大学□□而言之……封建糟粕。”
　　开车的司机方向盘一抖，慌忙迅速稳稳的打正路线。
　　叶生干笑两声：“怎么会呢，这是民间艺术，早期朴素科学发展，偏方治大病嘛。”
　　史俞安不置可否，把后排的窗帘放下来，又给他一个打开来是毛毯的小枕头：“累了吧，睡一会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