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胎转世后我被迫干起老本行》漓北

3、鬼煞

　　随着史家家主的口令，一声凄厉的猫立刻叫响起：“喵嗷——”
　　叶生往声源处看去，只见一只绿瞳黑毛白抓的猫自黑暗深处窜出，灵活的跳上桌台，左右看看，尾巴一扫打翻三柱檀香。
　　紧接着，它后腿一蹬，跃到叶生面前，转身化作一个精瘦的少年。
　　少年喉咙深处低沉的咆哮，双手一翻，摸出九枚生了绿锈的铜钱，接着张口吐出金色焰火。
　　眼花缭乱间，他照着鬼怪的门面以肉眼无法查觉的速度将九枚着火的铜钱“嗖嗖嗖”嵌入它的周身九窍。
　　“嗷——”，瞬间，鬼怪意识到自己关窍被灼烧，痛苦的蜷缩起来，可它哪怕只剩半个本体，仍然不依不饶，一双通红的眼睛紧紧盯在叶生脸上。
　　“呜呜嗷……”
　　远处史家家主不咸不淡的撩起眼皮，撇了鬼煞一眼，鬼煞对上他的视线，心有不甘但是立刻偃旗息鼓，缩了回去。
　　“家主。”少年鞠了一躬，转而再次化作一只黑猫，扬起尾巴，优雅空灵的跳上桌台，抬爪扒拉下一个漆盘。
　　叶生：……原来成精的猫也爱这么干吗。

　　这时，随着鬼怪力量的不断流失，叶生头上的花钗头凤和身上的喜袍慢慢褪去，变成几缕细沙滑落。
　　他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虽然脚趾头和膝盖确实是伤到了骨头，耳朵上匆匆打出的钉孔也发了炎，但是这条小命大概是保住了。
　　他舒了口气，忍着剧痛扶着墙颤巍巍站起来，朝史家家主和司煜鞠躬道谢。
　　“谢谢两位了……”叶生疲惫的说：“就是不知道，我该怎么从这里离开？”
　　司煜探出头，看见叶生一身狼藉但是皮相甚好，抱着手问他：“哟，你长得还怪俊俏的。小哥哥，你就不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接着她收获了叶生哀怨非常的眼神。
　　“我现在比较好奇医院在哪。”
　　司煜：“……有道理。”
　　突然，史家家主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拄着拐杖走到叶生旁边：“口袋。”
　　叶生抬头看他：“口袋……怎么了吗？”
　　却见家主不耐烦的催促道：“里面有东西，拿出来。”
　　叶生靠到墙上，往口袋里一模，果然发现了一根细细长长，冰凉坚硬的东西。
　　他把这东西拿出来，是那根阴魂不散的簪花步摇。

　　司煜见了这根步摇，立刻横刀在胸前做防御状：“这是地煞。”
　　“地煞？”叶生莫名其妙的问：“那是什么意思？”
　　“人死了以后会入地府，”司煜警惕的看着这只步摇，目光如炬以至于叶生以为她要连自己的手带步摇一齐剁下来投江：“七层地府之中，污秽遍地，罪恶滔天。这些负面的东西本来都是植根于地府之中的，然而有些脏东西成团的跑了出来，这就是煞。”
　　搜噶，叶生点点头，敢情这玩意儿不是克苏鲁那边的，纯国产，本土货。
　　“煞没有意识，没有思想，只是单纯的作恶，附着在沾了罪过的物件儿上，比方说这只步摇。”司煜伸出手：“拿来给我，家主会帮你把它处理好。”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叶生还想挣扎一下：“这只是我无辜的硕士毕业论文资料之一呢？”
　　司煜无语的白了他一眼：“地煞不及时封存，上面附着的脏东西就会变成鬼煞，披人皮，吃人肉。你这资料都拿你当零嘴了，还无辜呢。”
　　“快给我，”史家家主再次说：“这不是简单的鬼煞。”
　　叶生见此也就乖乖的把步摇交了出去，然而就在此时，空气中暗沉的气息流动起来，被黑猫打翻的檀香好像再度点燃，暧昧厚重的香气顺着气流悄悄的涌入四周。
　　几度呼吸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被人打开锤了一拳，一刹那，他攥紧手中步摇，不受控制的朝自己的手腕划去。
　　朦胧间，他看到史家家主察觉不对，脸色一变，迅速过来想要将其夺走。
　　然而家主还是晚了半步，叶生右手失控，拿着它尖锐的尾端划破了自己的皮肤，鲜血奔涌滚落，一连串甭溅到了步摇宝石桃花的花蕊上，血珠瞬间被它吸收殆尽！
　　天地霎时昏暗下来，他只觉得黑色的雾气顺着自己浑身上下的经络游走，迅速蔓延到表面，无法遏制的胀痛和撕扯感一齐冲上脑海。
　　好像有什么东西扣入他的头皮，开始撕扯他的皮肤，那东西嚣张的狂笑起来，得意洋洋。

　　好痛……
　　真的好痛……
　　呼吸，要呼吸……
　　叶生“扑通”一声跪下，手中步摇脱力滑落，摔在地上，反射着冰冷诡谲的冷光。
　　史家家主神情紧绷，一把上前将他扶住，手指撬开他咬住的牙关，往里塞入一块昏黄的冷玉口琀，硬生生将不断翻涌的黑气逼停了下来。
　　“凝神，”史家家主伸手扯住叶生伤口的鬼煞对他说：“含住，别动！”
　　“家主！”司煜突然惊恐的喊道：“那里有东西！”
　　叶生的神智已经模糊不清，玉琀冰冷的温度生生将他的理智吊在钢丝上。
　　他条件反射的顺着司煜的话音落下处看去——之前原来的鬼煞早就被司煜和司琼的法器打散了，一个来势汹汹的人影重新从鬼煞的魂魄消散处凝聚起来——那是一只穿着血红长袍，半扎马尾的人影，问题是，这个人影同抱着他的史家家主竟有八分相像。
　　“哟，好久不见啊，家主……”人影一撩自己有些披散的长发：“我不过就是抓个饵料打牙祭，这也不准，家主好生无情。”
　　史家家主未置一词，让叶生坐在地上靠的舒服一点，挥手驱散他周围的煞气，将他的伤口用小刀划开，慢慢收拢游走在血液之中的黑雾。
　　叶生朦胧的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史家家主衣服上的鸾鸟睁开了眼睛……
　　“我就知道，”司煜挥刀上前：“一只没有神智的鬼煞而已，怎么可能三番五次的纠结于同一个目标，甚至本体消亡也在所不惜……原来里面还藏了个你，当真是阴魂不散。”
　　“司煜，”史家家主淡淡的抬起手。
　　司煜立刻噤声，退了下去。
　　“史家主，”人影对着他挑衅似的舔了口自己溅了血的手腕。
　　“你瞧瞧，为了好好欢迎这位新人入府，我可费了天大的心思创造一个良好的结婚环境。又为了迷惑你们陇阳，我连五百年的鬼煞都搬出来转移视线了——您老怎么还亲自过来喝喜酒呐。”
　　“你办不成的，”史家家主擦去叶生伤口上的污渍，给他涂上药：“所求过多，只会物极必反。”
　　人影懒洋洋抱起手：“饵料而已，你管我呢？”
　　地上的叶生曲起腿蜷缩起来，痛苦的皱着眉头，恨恨的瞪着漂浮浪荡的人影：这位红公鸡，劳烦您费心思了。
　　我现在还差半只脚就可以去黄泉找第一手史料写毕业论文，您对我可真好。
　　“不过啊史俞安，你既也有今天，看来我干的还算成功。”人影得意洋洋自上而下看着史俞安，叶生正半死不活的靠在史俞安怀里，伤口处慢慢长出的黑色桃花印子。
　　“你从我嘴里把他带走有什么厉害，能让他活下去才是真本事。他以后会无时无刻活在‘煞’和‘鬼’的视线里，被它们垂涎欲滴的守望着，无处安身，疲于逃命，只待得某个争气点的轻轻一咬……”
　　叶生颤抖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桃花印子，这简单的黑纹身死气沉沉，像一个诅咒，无声的预示他往后暗无天日的未来。
　　人影抬手轻笑，优雅的抚摸摸过自己头上一只一模一样的步摇：“等到他落入鬼煞之手，自然就是我的了。史俞安，史家主，看看啊，非要跟我抢，你也不过如此！”
　　突然，史俞安衣领子上的金鸾鸟彻底张开自己的眼睛，他把叶生交到司煜的手中，慢慢走上前，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桃花步摇。
　　“你要干什么？”人影突然不笑了，死死的盯住史俞安的手：“怎么，你要动我？”
　　“你这又是何苦。”史俞安话语间甚少起伏，眉眼间虽然还是平淡，却无端流露出冰冷与愤怒。
　　他双手板住步摇一头一尾，对上人影的视线，在它凶狠的瞪视下左右一掰，脚下的尘土随着他的力道纷纷飞起，甚至连地板都出现了残缺的裂痕，然后，伴着人影眦目欲裂的眼神——“啪！”，步摇硬生生碎成了五段，噼里啪啦于他的指尖滚落在地上！
　　“史俞安，你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步摇碎裂，人影迅速开始模糊起来，它用尽最后的力气，如同走投无路的毒蛇朝史俞安扑咬而来。
　　史俞安面不改色，举起自己的拐杖，拐杖感受到鸾鸟的愤怒，一寸寸化成长剑蓄势待发，他就这么提着拐杖化作的长剑，对准人影刺了过去。
　　这一剑的力度实在骇人，叶生靠在一旁的司煜身上都感受到如潮水一般层层威势碾压而来，不得不扭头躲避。
　　半空中的人影实打实的承受这一击的力道，瞬间惨叫一声消散开来，如同炸弹爆炸后的尘土一般四溅，千百瓣碎片撞在殿堂四周，血肉模糊，如同惨烈至极的末日献祭。
　　然而这击碎的只是人影的□□，它的魂魄迅速逃逸到殿堂承重柱之后，凄凄切切的说： “哎呀，下这么重的手，真是禽兽。”
　　史俞安不做理会，干脆利落的举起长剑，朝柱子走去，他的脚步确实有些缓慢和不自然，应该是个瘸子。
　　人影见史俞安一言不发的提着剑，到底还是慌了，迅速化作一阵烟雾朝远处跑去，看着大殿外自由的道路，它回头无所谓的高喊一句：“史俞安，你护不住他的！”
　　身后的史俞安冰冷目送它远去的魂魄，半晌，慢慢的笑了一下。
　　这一笑扶着叶生的司煜实在是汗毛倒竖毛骨悚然。她极其小心的等了好久，才轻轻的唤道：“家主？”
　　史俞安转过身，叶生看着他走近将自己扶起，嘴里说着：“抱歉。”

　　叶生大半夜的承受这一切，先是当新娘又是当砝码，肾上腺素早就透支了。
　　他心累不已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印记，又看了眼面露愧色的史俞安，只含糊不清的问出来一句：“你是谁？”
　　史俞安的目光在叶生实习研究服胸口的名牌上停留一瞬，淡淡回答：“陇阳史家家主，史俞安。”
　　司煜有些着急的对他说：“家主，子时末了，生人不宜久留。”
　　史俞安伸手示意叶生把口琀吐出来，往他的手上的手腕上带了一只三绞丝翡翠镯，盖住手腕上的伤口，叹了口气：
　　“我先送你回到现实世界里去，你待在文保局，不要出门。”
　　“等你安全之后，我自然会上门解释……”
　　叶生的意识其实已经涣散了，他胡乱点点头，也是实在没有精神去纠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只是闭上眼睛，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