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一只鸟的替身？》林间不落弦

80、友谊之上

　　小桃被打捞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面色青紫，浑身浮肿，已经没了人样。

　　看到尸体的第一眼，邵如覃便短促地尖叫一声别过头去，而季芸却没有。

　　她即便是浑身颤抖着，但眼睛仍是死死盯着小桃那死不瞑目的可怖双眼，以及她脖子上那明显不过的勒痕。

　　后宫皆是传闻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其实极其善妒，东苑的襄婕妤因为怀了龙种而一尸两命，西苑的淑妃因为皇上送给她的金簪上的牡丹比皇后娘娘头上的多了一朵，便差点因此瞎了一双眼睛。

　　种种传闻，皆是与皇后娘娘有关，但却都无证据而不了了之。

　　起初知道皇后娘娘一手遮天的时候，季芸也只不过是觉得那便不与她争便罢。

　　但是今时今日才知道，自己不争，却仍是躲不过她那善妒的本性。

　　季芸盯着小桃那浮肿苍白的尸体，指尖紧紧扣进手心里，刺痛而不自知。

　　邵如覃见过那尸体后，大病了整整七日。

　　即便她进宫后成长了许多，但终究是个不满二十的孩子，哪里见过如此可怖的景象。

　　邵如覃只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场很冗长的梦境，梦境中她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旁边替自己温柔地擦拭头上的汗珠。

　　可就在她想要努力看清来人的时候，那曼妙的身姿却抽身离去，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抓住。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七天七夜后，邵如覃才终于幽幽转醒，转头就看到床边趴着的贴身侍女曲儿。

　　曲儿感受到床铺摇了摇，自己便瞬间清醒，惊喜地喊着：“小主你醒了！！”

　　邵如覃声音有些沙哑，只感觉喉咙灼烧般的疼痛：“我……我睡了多久？”

　　曲儿忙从一旁取来一碗水，将邵如覃轻轻扶起小口小口喂她喝下，有些温和的水顺着喉咙冲淡了那股灼烧，邵如覃的脑子才终于清明了一些。

　　她第一反应就是：“曲儿，芸美人呢？”

　　曲儿小嘴一抿，笑容里面透着些许得意：“哎唷小主，你睡了七天错过了好多呢，现在不应该叫她芸美人了，应当是芸婕妤啦。”

　　邵如覃愣了愣，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芸……婕妤？”

　　曲儿骄傲地仿佛是自己家小主提位份了一般：“要说芸婕妤真是厉害，小主知道之前芸婕妤送给太后娘娘的观音像不是被人故意破坏了吗？”

　　邵如覃不知道在想什么，愣愣地看着曲儿，片刻后缓缓点点头。

　　曲儿只当是自家小主刚睡醒有点头脑发懵，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道：“芸婕妤自个儿重又找人运了冰砖来，亲自又在那库房里面雕刻起来，但是这次她特意那运冰的宫人无意间遇到了皇上和太后。”

　　“皇上和太后便奇怪了，要是盛夏倒也罢了，如今不过四月底，什么人会将冰块成砖地往屋子里面搬，便喊了那宫人问话。”

　　“那宫人便躲躲闪闪地不说话，只说是芸婕妤要用，皇上和太后便跟了上去，想看看到底在做什么。”

　　邵如覃原是垂着眸听着，听到这里轻轻地接话道：“然后就看到了芸姐姐在雕刻酥油花的观音像，太后娘娘很是欢心，当场就让皇上给晋了位份？”

　　曲儿点点头：“小主真是芸婕妤的好姐妹，一猜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她神秘兮兮地凑到邵如覃旁边，像是不好意思般悄悄说道：“听说呀，当天晚上，芸婕妤就被传去侍寝了，最近圣眷正浓呢！”

　　曲儿说完这话，抬头才看到邵如覃脸色极差，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心中暗惊，但转念一想倒也也觉得正常，即便是关系最要好的姐妹，如今一方得宠，心中自然有些不平衡的。

　　只是没想到看着善良单纯的小主却也有嫉妒别人的一天。

　　邵如覃的确心中不是滋味。

　　但她隐隐觉得不对，明明她应该去嫉妒芸姐姐获得了皇上宠爱才对，但为什么……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反而在嫉妒皇上呢？

　　一想到芸姐姐要和另一个人同床共枕，她便心中如有千斤巨石般，压抑到无法喘息。

　　在她失神的功夫，曲儿已经躬身退下去烧洗澡水了，邵如覃便从床沿挪了下来，她此时身子虚弱，靠在一旁的窗子前朝外看去。

　　看天色已是夕阳西下，半沉的夕阳将天边的云彩边缘都染上了桃粉色，层层叠叠，邵如覃不禁想到了那天夜晚宴会外的月光下，季芸轻抚自己的脸颊。

　　那指尖残留的温度久久停留，让她不禁抬手摸了一下她抚过的地方。

　　今夜，她应当去皇上那里吧？

　　邵如覃将头轻轻枕在了胳膊上，趴在窗檐向外看去，不知不觉中便又沉沉睡去。

　　而现世的邵如覃此时站在一旁，心情复杂，她其实很想去看看此时前世的季芸在哪里，但是她却似乎被禁锢在了前世自己的身边，不能挪动分毫。

　　直到眼前的景色再次几经变换，再次清晰起来时，邵如覃才终于看到了前世季芸的脸庞。

　　季芸此时站在邵如覃的寝殿院内，对面的曲儿面露难色地福了福身子：“芸婕妤当真对不住了，我们小主自从那次大病后身子弱，实在是不便迎客，怕过了病气给你们。”

　　季芸没有接曲儿的话，而是冲着那紧闭的房门说道：“我带了覃妹妹最爱吃的水晶糕，我自己亲手在小厨房里面做的，妹妹就打开门看一眼吧。”

　　季芸身上是轻薄的白纱，盈盈立在外面，像极了一只高傲的鹤，但话语里面却满是低声的请求。

　　那房门内却久久没有回音，曲儿也是左右为难，自从芸婕妤得了宠，小主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整天魂不守舍地呆在房间里，推脱身子抱恙，谁都不见。

　　芸婕妤也是好脾气，这都吃了一个月闭门羹了，每日得了空还是会来门口站一会儿，今天提着糕点，明日就拿着新得的首饰，个个儿都是小主的心头好。

　　季芸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门内还是没有声音，终是叹了口气，正当她转身要提步离去时，就听见吱呀一声，那紧闭了一个月的房门此时露出了一条小缝。

　　季芸惊喜地回过头，就看见邵如覃挤在门缝中间，嘟着小嘴说道：“当真是你亲手做的？”

　　季芸忙从身边侍女的手中拿过食盒，像是生怕吓跑了人一样，打开盖子远远朝邵如覃晃了晃，柔声道：“当真。”

　　两个人终于又重新坐在了一起，屏退了左右侍女后，季芸托着下巴笑着看邵如覃狼吞虎咽。

　　她很想知道邵如覃为何近日总是避着自己，可是她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季芸知道邵如覃的为人，她绝不是那种因为周围人得宠而心生怨妒的人。

　　但她也确确实实生气了，难不成，她在怨自己没有提前跟她商量么？

　　就在季芸在一旁胡思乱想的时候，就看见邵如覃从水晶糕中抬起头，说道：“芸姐姐，你有话说？”

　　季芸心思被戳破，尴尬地咳了咳，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邵如覃的脸色，问道：“……芸妹妹近日当真是因为怕过了病气才不见我？”

　　邵如覃终究是放下了手中的糕点，举起旁边的茶杯押了一口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季芸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回答，她忙开始追溯自己的过错：“之前我自己擅自做主用那法子得宠没和你商量是我的错，但是妹妹要知道，我真的不是因为喜爱皇上去争宠，而是因为这后宫……”

　　“姐姐……是如何看我的？”

　　季芸本来在搜肠刮肚想要将自己能想到的错处和盘托出求原谅，却忽然被这句话打断了。

　　她愣了愣，看到邵如覃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又重复了一遍：“姐姐是如何看我的？”

　　季芸张了张嘴：“妹妹……是什么意思？之前我也说过你很善良但却很聪明，自然是……”

　　邵如覃打断了她：“不，我是说，如果我们抛开性别不谈的话，姐姐……是如何看我的？”

　　季芸似乎听出了话中的深意，但又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盯着邵如覃那墨色般的双眸，里面闪动的光让她一时语塞。

　　屋子里面此时落针可闻，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季芸知道自己必须做个决断了。

　　她垂下眸子，第一次开始正视起来一件事情，就是她似乎对邵如覃并不是单纯的姐妹之情。

　　不得不承认，从见面的那一刻开始，这个灵动可爱的女孩便深深吸引了她。

　　起初她以为只不过是高院深宫之中那无法得见天日的惺惺相惜之情，但就在寿宴那晚，她真的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那微妙的氛围。

　　那晚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两个人之间悄悄萌芽了。

　　而就在侍寝的当晚，在缠绵床榻之际，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覃妹妹此时在做什么，她如果知道的话，会不会难过。

　　可是如果她们二人没有皇上的宠爱，又没有家族的庇佑，迟早有一日，小桃的下场便是她们二人的下场。

　　但她怎么能让这么美丽单纯的女孩子去争宠呢？光是想想邵如覃和皇上共处一室，都会让她发疯。

　　况且如果有幸得了恩宠，定会引来其他妃嫔的嫉恨和数不清的阴损招数。

　　这一切，邵如覃绝对不能碰，那便让自己来吧。

　　我要尽自己所能，护覃妹妹周全。

　　一丝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季芸看着邵如覃还沾着几粒糕点渣的嘴角，忽地凑上前去。

　　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般，轻柔但饱含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