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与南巷》枕骨以眠

8、转角遥望

　　“颜槐屿，一百四十七分。”

　　“温时歇，一百三十五分。”

　　......

　　念完了上周数学周测班级排名前十的同学的名单，数学老师喊了科代表的名字，让她上来把班里的试卷发下去。

　　“这次考试我们班一百二十分以上的人数没有隔壁二班多啊！同学们，你们现在是高三了，不是高二高一，剩下了的时间不多了啊！”数学老师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看着教室里这班学生，“一分之差，就是几百名甚至几千名的差距！孩子们，不能懈怠了啊！”

　　颜槐屿拿到试卷，她还挺好奇自己的分扣在哪里了。

　　不过数竞和高中课本的知识点本身就是两个不同的解题体系，适用的也是不同的思维方式，一试或许还能和高中数学接轨，二试就与高中之外接轨了，颜槐屿的做题思路还会保持着数竞的状态。

　　前面选择题和填空都是满分，翻到答题卡背面一看，颜槐屿哭笑不得，她最后的大题写的过程过于简略了，中间省略了几个按照高考评分标准必须写出来的步骤。

　　她在那里看试卷，数学老师也在讲台上夸：“大家课后可以去看一下颜槐屿同学的答题卡，她的做题思路都非常简洁明了。不过也要注意一下，有些步骤不能省略的还是要写出来啊。”

　　同学们的视线都朝着颜槐屿看过来，有些又暗暗地瞧了瞧温时歇的神情。

　　稀奇啊！常年霸榜第一的学神宝座不保啊！

　　温时歇面无表情，在那天看到颜槐屿提前交卷的背影时，他就预料到了结果。人外有人，他并没有太大的失落感，只是他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的往颜槐屿的座位看去。

　　她背挺着笔直，左手托着微微歪着的脑袋，小手指往下贴着唇角，乌黑如墨的长发倾泄在背后，遮挡住了雪白的天鹅颈。她看上去很淡然，没有因为周围的注视和老师的话而掀起半分波澜。

　　他看着自己鲜红的成绩，有些自嘲地勾起一个笑。

　　“这次年级前五我们班也只有两个，二班有三个，而且二班的岑溪鹤同学考了一百四十分，和第三名拉开了差距。”

　　数学老师有意看了一眼温时歇的方向，她不清楚温时歇这次是属于一时大意考砸了还是正常发挥。

　　她想不通的是，岑溪鹤此前一直被温时歇压一头，这次居然反超了五分！五分已经是一道小问的分值了。

　　“好啦，再多的我也不说了，你们自己心里都清楚。现在把试卷拿出来，我们先讲错得比较多的选择题。”

　　下课铃声响起，因为下节课要走班，数学老师就没有拖堂，很利索的给他们下课了。

　　秦意涵猛的扭过头崇拜地看着颜槐屿。

　　颜槐屿都能听到她脖颈咔嚓咔嚓的响声，担心她用力过猛扭伤了颈部肌肉。

　　“你慢点，别把脖子抻到了。”

　　秦意涵一手拍在她桌面上，一手拿过她的答题卡放到眼前猛吸了一口。

　　“啊！让我沐浴一些学霸的笔墨香，保佑我下次数学考好一点。”她动作略微浮夸，举着答题卡双眼放光。

　　颜槐屿轻笑：“你每日给它上供贡品，保你数学无忧。”

　　“成啊！下午我就去买一盒中性笔给它供上。只要保我数学无忧，什么都好说！”

　　易浣走过来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轻点吧，别给人家答题卡整折了。”

　　“槐屿，马上就要运动会了，你有没有想要参加的项目啊？”

　　早上晨读之前老王说了运动会的事，女生报名是班长易浣负责，男生报名是体育委员吴豪负责。颜槐屿那段时间和这周轮值卫生的小组一起在楼下打扫校园，没有听到这则消息。

　　颜槐屿沉思了片刻，她之前在南巷中学都不参加运动会的。

　　“现在四百米接力赛还差一个人，你要不要参加？”易浣是看颜槐屿身高高，腿又长，平日上体育课换运动短裤的时候，露出的小腿肌肉线条饱满，她猜测颜槐屿运动能力应该不错。

　　“欸，接力赛好！温时歇也报的接力赛呢！你们还可以在体育上比一比！”

　　秦意涵想起来她在吴豪那里看到的报名表。

　　温时歇参加了接力赛？

　　颜槐屿倒是有些惊讶了，她以为看上去与世隔绝的温时歇，对这类活动应该是不感兴趣的。

　　“那我也报一个吧。噢对了，我跳高也还行，如果这个项目缺人的话，我可以顶上。”

　　“太感谢你了！我正愁没人报名跳高呢！”

　　易浣有些开心，过去两年的跳高项目都是班里抽签决定的。这也不怪大家，相比较于其它项目，跳高需要一点技巧，不然容易出丑。

　　秦意涵和易浣拿着资料去别的教室上课了。

　　颜槐屿非常自然地坐到温时歇身边准备上物理课。

　　她一手撑着脑袋，侧着半张脸明目张胆地打量着温时歇。

　　这么明显的视线，温时歇怎么会注意不到。

　　唇角绷紧成一条直线，眉头隆起一个弧度。

　　“你这道题思路没有错，但是钻牛角尖走歪了路。你应该这样......”

　　颜槐屿是在看温时歇摊开放在桌面的答题卡，她一眼就看出了温时歇答题存在的问题。他把本来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思路倒是正确的，但是复杂化之后，有些不必要的公式和过程反而会导致出错。

　　就像老师会教学生揣摩出题人的心理一样，出题人也会站在学生的角度思考问题，一些看似难的题目，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套路，而一些看似简单的题目，往往又需要十足的细心。

　　温时歇一愣，他还以为......

　　颜槐屿在自己的草稿纸上按照温时歇本来的思路，又重新把他错的那道题写了一遍。

　　“改成这样就好啦！”

　　面前伸出来一张草稿纸，他怔愣地看着上面清晰的笔记和一气呵成的运算过程，其中几个步骤的解析让他如醍醐灌顶。

　　是啊，她可是考了一百四十七分的人。

　　就算是温时歇，也从来没有考过这么高的分。

　　颜槐屿看着他浑身紧绷，有些无奈的在心里叹气，到底怎样才可以和温时歇成为朋友呢？聊学习也行不通，难道要聊体育？

　　她眼睛忽然一转。

　　“温时歇，你报名运动会广播员吗？”

　　温时歇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疑惑的看去。

　　“上次你在国旗下演讲的时候，我也听到了。你的声音很好听啊，不考虑考虑去当广播员？就是运动会期间念一下鼓励的稿子，还有奖金拿呢！”

　　在南巷中学的时候，运动会广播员和每个班级的通讯员都是有两百块钱奖金的。运动员当然也有，但是要拿到名次的运动员才有。临北和南巷的规则一样，也是有奖励的。

　　“不感兴趣。”

　　淡漠地开口，温时歇转回目光。答应参加四百米也只是因为吴豪去云莫家点单的时候，正好撞见他妈妈晕倒，帮忙把人一起送去了医院。

　　虽然吴豪不知道那是他的母亲，但是温时歇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

　　临北高中每一年都有体育测试，温时歇一直是班级男生里面跑步速度前三的学生，吴豪想在最后一年拿下一块校运会的奖牌，温时歇参加接力赛是一大助力，算是还了吴豪帮忙的人情。

　　颜槐屿有些遗憾，她的算盘又落空了。要是温时歇去当广播员，她就可以录下他念的加油稿当助眠音频了。

　　可能是高三紧凑的学习生活和无形的精神压力，颜槐屿的失眠变得严重了起来，陆陆续续换了几个晚间电台，她几乎都对那些声音免疫了。

　　他们俩坐在教室后排靠窗户的位置，没有发现不远处看着他们的一道人影。

　　岑溪鹤的目光像淬了冰，冷冷的刺向温时歇的方向。

　　心里翻腾的涩意几乎要把他淹没。颜槐屿侧着脑袋看着温时歇，俩人看起来聊得很愉快。岑溪鹤第一次见颜槐屿的时候，就被那双漂亮的琥珀眸吸引，现在这双眸子，也专注地看着别人。

　　他们又会聊什么？挨得那么近......

　　他都不敢离颜槐屿那么近。

　　温时歇，又是温时歇。可是这次，明明是他的成绩比温时歇好，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才认识一个星期，关系就这么好了吗？

　　右手覆盖在左手手背上，他捏了捏坚硬的左手小手指。

　　岑溪鹤微垂着目光，薄唇下压抿出一个失落的弧度。翘长的睫毛半掩着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住了那双浅灰色眸子透出的侵略的目光。如果他未曾见过光，他本可以独自忍受黑暗。

　　岑溪鹤有些后悔开学考试的时候他缺席了，导致选择科目分班的时候被分在了其它班级，不然以他的成绩，他也应该和颜槐屿在一个教室上课。

　　身边陆陆续续有学生抱着课本走过。

　　“听一班的说温时歇这次也报名了接力赛！”

　　“他跑步还挺厉害的，去年体测我们班和他们班一起测的。他一个人一骑绝尘啊！”

　　“我们班是去年接力赛第一，今年温时歇参加的话，就不好说了。”

　　“噢对了，这次数学第一不是温时歇了！是颜槐屿！”

　　“没听过这个名字啊。”

　　“上周刚从分校转来的。”
　　......
　　周围人来人往，岑溪鹤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听着他们闲聊。

　　接力赛么，岑溪鹤定定地看着一班的方向，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