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双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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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尘香不由得一愣，方才惦记的人，这会便见着了，想必是萧金城说的“有缘”吧。只是他以为弹琴者是位女子，原来是位文雅端庄的青年。
应河按修真界的规矩向他回礼。事到如今，这位男子的目的并不难猜，他也并未遮掩。应河沉声道：“听过凌兄的琴，本想见上一见。见到凌兄，亦是我的荣幸。”言下之意，想必凌音清楚。
凌音微微颔首，道：“方才在二楼弹琴，看见了二位。实不相瞒……晚生因为一些原因，在家自学散修。看出几人是修真界的修士，想必昨晚是诸位除的妖吧！还未找到妖，便听闻妖已除，无一伤亡，晚生感佩不已。”
凌音微微一顿，接着道：“我……最近正有困扰，想出委托，请几位帮助，价钱你们提，可好？”
修真界的规矩是筑基以后的修士一律有为民除妖的义务，不论是正休假或是别的什么情况，除非有迫不得已的原因。萧金城之前是天道门宗主，其实要统管许多大事琐事，镇得住整个修真界的场子，其中包括完善修士除妖的流程。
比如提出散布各处的民间散修发现情况失控要传音术请最近的宗门派人过来等一些尽快请到支援的法子；规范宗门如何迅速派人前去提供保护；要求修士如何多留几日确保安全，并将妖发详情记入档案等。
除此之外人们请修士帮忙，就需要发出委托，雇修士来解决，并按具体情况支付一定报酬。修士在休假或除妖等离开宗门期间自己接委托宗门不管；若是有人向宗门发委托，宗门安排随机或特定的修士接委托，宗门会抽取部分报酬存入宗门的“金库”，这并不归宗主个人所有。
这位散修想发委托，应该是通过某些方法认定萧等人很强大。既是修仙之人，对这些比较敏感再正常不过。
萧金城在一旁微一点首，应河心领神会，道：“不如具体见一见青况，我们可以考虑，报酬再议。”
寻常委托，诸如帮忙清洁、建房、收割稻子之类均在修士业务范围之内；有富贵人家请来主持婚礼宴席、舞乐弄剑等已属比较罕见；再有赈灾救人，安顿百姓的委托修士可视情况收钱；若实在没钱，可以它物抵代，或打欠条，且建议修士向宗门报告拨款以济灾区。当然，自掏腰包也是宗主们喜闻乐见的。
凌音本为散修之中佼佼者，他的困扰想必是棘手之事。他并未直言委托内容，大概半是因为三音两语说不清，半是为了迂回地试探他们的态度，并试图勾引他们对自己身份、委托内容的兴趣。诚然他的委托于他们而言也不会轻松，甚至从无先例也说不定。应河说“可以考虑”，虽说留有余地，实际意思是十有八九会接。萧点了头，已经算是给足了这位凌兄面子。不，也不全是。凭应河对她的了解，应该是她直觉这个委托需要接，才给出了如此肯定的态度。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这位凌兄绝非等闲之辈，自然是明白了应河的意思，喜道：“多谢，晚生已是感激不尽。不如来寒舍看看具体情况……”
“诸位怎么称呼？”
萧回道：“我姓林，这位姓陆，这个小孩姓兰，我们师出同门。”
凌音微一点头。其实他不在意这是否为假名，只是出于礼貌问一句，“几位宗师这边请。”
萧听到这话意义不明地扯了一下嘴角。不知这位凌兄是出于礼节的恭维，还是认定……这三位，包括兰尘香——都有或将有被尊称宗师的资格。
“其实不必多言，等诸位见了，自然就懂了。”
几人抵达凌音的家，临河，带一个小院子，打理得很干净。兰尘香抬头见应河和萧都微微皱眉，他也感觉有哪儿不太对。
凌音一言不发地带领他们进屋，掀开一处帘子。
“这是舍弟，凌玉。”
兰尘香一见，也心下了然。
凌玉盘腿坐在地板中央，双眸紧闭，一动不动。眉头微蹙，正看着，一口淤血从唇角流下，凌音上前，从善如流地拿出一块帕子为他拭去。这么一对比着，方觉二人眉眼相似，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凌玉相比凌音的温润多了一分戾气。原来二人是双生子。
仔细感知，便容易看出此人周身灵力极不稳定，肆意暴虐，张牙舞爪，身处风眼的凌玉显然已陷入深度昏迷，典型的走火入魔的模样。
应河顿时明白了昨夜那兔子精是被什么吸引下来的。妖精甚喜灵力充沛的深山；一般而言，百姓居住之处是不会有多少灵力的，故除非饿了想吃人，妖精们只会在山里能窝多久是多久。只因凌玉走火入魔，灵力四溢，这才将妖精吸引了来，顺路吃人，也难怪那兔子不太会吃，囫囵吞枣，肚里的人幸运地还活着。
萧金城走上前，凌音敛眸后退一步。萧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凌玉额头上，凝神。应河瞧着她，无端地感觉有些熟悉。
是了，他猛然惊觉，是那种空旷感，与那日金银台上何其相似。她好像在透过凌玉看什么别的东西，深渊背后，界限以外，她的凝视有如实质，又仿佛在无边无迹地扩散开去。
到底是什么沉重的东西？我能为她分担些许吗？
此时萧金城缩回了手，向后退开，问凌音道
“他这个样子持续多久了？”
“两三天了。他的脉象紊乱，昨夜高热不止，暂时性命无忧，不过，”凌音苦笑一下， “不过，这种事谁也说不好，我也做不了什么。”
“晚生同弟弟一起住在这里，家境清贫，父母早逝，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晚生爱好弹琴，也玩闹些文人素雅之事，赚几个钱。在家守着无用，索性出门找找人帮忙，正是工作的时辰，便照往常为那说书人配乐一曲，恰巧碰见了诸位。”凌音道。
萧金城看了应河一眼。应河回望向她，两人目光对视，便明白心照不宣想着的是什么。
凌音话说的很漂亮，“恰巧”碰见了诸位。然而应河并不信他果真是运气好。
若是寻常的问题需要帮忙，可以向宗门发委托。基本并不会存在来得很慢、不负责的情况，只要宗门接了委托，就要负责到底。然而前提是“接”了委托。
宗门接了委托后会进行筛选判断，若是杀人放火、无理取闹，和一些约定俗成不能够帮的忙，宗门会拒绝接受，将委托打回，哪怕再多报酬也不行。而委托内容和实际情况出入太大的，修士即便来了也会走，甚至可能要罚款。
散修“走火入魔”便是绝大部分宗门都会拒绝接受的委托。若是宗门弟子走火入魔，那自然是师父需要负责；然而散修本就没有师父，全靠自学，出了差错死了都不足为奇，何况走火入魔呢？当初既然没认成师父，选择了散修，自然后果自负。
走火入魔情况危险，容易伤着人不说，即便派人来了，不像师父和徒弟的关系一样清楚走火入魔之人的成长环境，背景，具体情况，也很难帮上忙。就算是在宗门里，弟子走火入魔的最关键部分也要靠自己挺过去，旁人能帮助的微乎其微，没挺过去也一样会死。
那么凌音怎么办呢？他对弟弟的情况束手无策，也不知道弟弟是怎么走火入魔的。大概率是他听说了那屠妖之人后，便打起了主意。他应该有一些备用方案，不过萧金城一行人中午去了月满楼，那些方案便也作废了，他顺理成章地去弹琴，并亲眼见见他们，试探几人的真实实力。显然，试探后他决定一定要请到他们。他用灵力弹琴，此举是为了引起几人对他能力和身份的兴趣，这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之后他顺理成章地见到了萧金城他们，利用他们一探究竟的兴趣和给自己这个万里挑一的散修的面子将他们引入自己家中。
此时他的计划也完成大半了。他不怕应河他们跑路，因为妖精就是被凌玉周身暴虐的灵力吸引来的。且不说身为宗师的道德感和责任心，他们既然除妖，规矩就是必须多待几天尽量杜绝后患，确保安全。如今发现了妖袭的真正原因，他们也需要尽力解决此事，若确实完美解决，立功修士也定会得到奖赏和名气。萧金城他们一行人自然有经验，说不定一些细微的帮助便能让他弟弟更轻松地渡过难关。
好一个“恰好”，好一个深不可测。
应河想起他为弟弟拭去唇边的血的那一幕场景，不禁心里五味杂陈。他感受得到凌音对弟弟很深沉的感情。
萧金城这时突然开口道：“我们接这个委托，一定尽力。”
凌音点首，正欲施以一礼，只听萧又补充道：“不过，我想问个问题。可以吗？”
凌音温和道：“当然。”
“你为何拒绝入宗门？”
凌音静了静，开口：
“因为不想。”
兰尘香一顿，脱口道：“为何？！”
凌音静静地看了看他后，目光直视萧金城的双眼：
“生来心向自由，本性厌恶束缚。只愿走遍千山万水，贯通天地虚无，了悟人世道空，我爱得偿所愿。”
他低低笑了声，又道：“诸位当晚生胡说八道吧。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想陪凌玉。”
凌家的小儿子，小时候送去山上修仙人家没瞧上，自个儿在家散修。
其实……兰尘香这句话没说完，后半句是：也是个狠的角色，听说修得发痴，好几次差点死了，不知修出了个什么名堂。
作者有话说第7章 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