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zellst

7、羊入虎口

　　她又看了周野一会儿。
　　他睡着了才展现出疲惫来，平日里看着很凶的眉眼也柔和下来。
　　他这个时候才更符合他的年龄一点。
　　二十岁。
　　该是上学的年纪，该跟班里的男生一样天天在班里讲题吹牛，该是谋划着自己光明未来，该是在心里偷偷喜欢一个人的年纪。
　　周野平常完全不像十八岁，他在生活的打磨下已经像一个成熟的男人了——能成家立业的那种。
　　秦倩又想起来周野逗她那句——
　　“真要给我当小媳妇啊？”
　　她在黑夜里悄悄地红了脸。
　　还好有周野，不至于让她太过绝望。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一个念头突然在她的脑海里出现——她，是陈以冬第一个下手的人吗？
　　她到底没在医院待一晚上，她半夜悄悄回了家。
　　只是她没想到，一开门就正对上坐在沙发上的王亚。
　　“你怎么不死外头？！”
　　秦倩没吭声。
　　她知道王亚大概找自己找了很久，但是她实在是不想解释什么。
　　“我说你怎么一天天魂不守舍的，还成绩退步！”她一把揪过秦倩，把她推到茶几上：“看看！！要不是邻居大婶！我还不知道你荒唐到什么份上！！！！”
　　秦倩愣住了，茶几上摆着一张照片，她抱着周野，周野扶着她的背。斑驳的树影落在他们身上，让画面看起来美好又缠眷。
　　“不是……”
　　“啪——”
　　秦倩刚开口的话被一耳光扇进了肚子里。
　　“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学，结果你跟这种底层人渣谈恋爱？！”王亚气的面色通红：“我养你干什么？！”
　　“他不是人渣！”秦倩忍不住辩解。
　　“昏了头了是吧？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是吧？啊？”王亚大声吼道，她近乎粗暴的把她按在茶几上：“你告诉我！他不是人渣谁是？”
　　“他不是人渣！陈以冬才是人渣！一直都是陈以冬在侵害我……是周野保护了我……”
　　秦倩越说越哽咽，几乎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她很恨自己的体质，为什么说不了几句话就哭成这样呢？为什么没办法冷静清晰的说出一切呢？
　　她用力喘息着：“妈，是陈以冬，陈以冬想qj我……是他……”她哽咽的说不出话，用那双含泪的眼看着她，祈求她能相信自己。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王亚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你居然叛逆到这个份上，为了维护那个一事无成的男的你连这种谎都敢撒。”
　　秦倩哭的说不出话。
　　上天啊。
　　为什么啊。
　　“你！”王亚还想说什么，但是秦倩却没勇气再听下去了。
　　她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一把推开了王亚夺门而出。
　　外面月色很好，照在地上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她想起冬天覆盖了薄雪的湖面，不知道哪一块儿会在轻轻的一次踩踏中碎裂，然后叫人跌进湖底。
　　她这一次不知道去哪了。
　　她不想周野也被拽进这个奇怪的黑色旋涡里，周野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恍然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她找到了那个冬天结冰的湖，湖边是焦黄的土，土地上生长着黑漆漆的树。
　　她就这么坐在那，看着月亮的倒影摇摇晃晃。
　　视线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
　　要不跳进去算了，一了百了。
　　她盯着那个湖这么想着。
　　但是我跳进去得变成鬼，陈以冬会这么祸害她肯定也会这么祸害其他女孩儿。
　　叫陈以冬跟我一起死最好了。
　　她这个想法出来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缩了缩腿，靠在一棵树上。
　　“躲这儿干什么。”
　　周野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来了？”
　　“半夜醒来少个人，不得出来找找？”周野在她身边坐下。
　　“你睡那么死，不可能。”
　　“行吧，我坦白。”周野叼根草看着天：“你妈妈找你呢，找我这儿来了。”
　　秦倩默不作声地掉着眼泪，半天才慢慢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再说了，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秦倩知道王亚说的话肯定不会好听，她难过的要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真的？”周野挑起嘴角。
　　“真的。”
　　“那太好了。”周野眼里有着细碎的光：“除了周老头还会有人觉得我不是烂命一条。”
　　“周爷爷怎么样了？”
　　“难说，不过人嘛，都这样。”周野歪着头，语气漫不经心：“搞不好哪天就死了，能活一天是一天。”
　　秦倩也偏过头看着他，突然轻轻的开口：“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不怕传闲话了？”周野笑着问她。
　　“反正已经传了。”她说出来以后又有点后悔：“……你……介意吗？”
　　回答她的是充斥着消毒水和机油味道的怀抱。
　　秦倩悄悄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偷偷享受着这个没有欲望与枷锁的拥抱。
　　她希望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春天。
　　这件事最终以王亚的再一次暴怒和勒令她与周野保持距离，她从此亲自接送秦倩告终。
　　看着秦倩的成绩日益提高，王亚对她的态度才终于开始缓和。
　　五月的天气开始变热了，躁动也在陈以冬心里疯涨。
　　如果说最开始他看上秦倩只是因为她穿裙子露出来的腰身和一截细白的小腿，那么几次都没有成功得手则让他心里越发在意，几乎成为一种执念。
　　上一个比秦倩好哄骗多了，没见过世面又胆小的女孩子，又是在这样的不发达的小县城长大的，刚到城里本就敏感脆弱，他哄一哄威胁威胁就得手了。
　　不过不幸运的是，那女生心里太脆弱了，居然因为这事割腕了。虽然没死成，但到底是个麻烦，所以他爸把他发配到了这里叫他来好好冷静冷静，遇见秦倩其实是一件意外。
　　他的目光又落在秦倩身上，秦倩梳了个高马尾，露出白皙的后颈。
　　秦倩似有所感，向他看了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一定得有一次，不然白瞎了这么好看的妞。”他想。
　　秦倩几乎已经习惯了陈以冬的变态视线，反正暂时他不能做什么，她再有几个月一高考她就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离陈以冬远远的。
　　她想到这里看题的眼神都热切了几分。
　　陈以冬没想到自己的机会来得这么快，秦倩也没想到自己的噩梦来的这么快。
　　“我这周日有事儿，你爸明天才回来，我不放心你自己在家，给你找了几个你的同学，一会儿来咱家，你俩一块儿好好学习。”王亚交代道。
　　“我可以跟甜甜一起。”
　　“拉倒吧，她都不学习能带着你学？”王亚对她提出的建议嗤之以鼻：“在家好好上自习，听见没？”
　　“知道了。”秦倩其实不高兴，但她不想再跟王亚吵。
　　周日，王亚一大早就离开了。
　　七点多就有人敲门，秦倩从猫眼看了一下是班里学习很好的一个女同学，叫陈佳。
　　她很放心的开门让她进来。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女同学叫杨梦。
　　大概今天来的都是女生。
　　秦倩放心了一点。
　　她们一起坐在桌子边写卷子，陈佳性格内向，不怎么说话。杨梦活泼，不一会儿就要和她俩讨论题目。
　　第三次倒不是女生，是王勇。
　　王勇一向很有分寸，喜欢杨梦很久了，这次来估计也是为了杨梦。
　　果不其然，王勇看见杨梦就开始偷偷红脸，杨梦也脸颊泛粉。
　　秦倩越来越有安全感。
　　所以门铃第四次响起来的时候，秦倩想都没想就去开门了。
　　却看见陈以冬站在门口。
　　陈以冬微笑着看向她：“你好啊。”
　　秦倩立马要关门，但陈以冬力气太大，一下就把门抵开了。
　　他低声问她：“怎么？不欢迎我？你妈妈可是特地叫我来看着你们自习，顺便保护你。”
　　保护。
　　真讽刺。
　　“不必了，王勇在呢，他会保护我的。”秦倩盯着他。
　　“这也太没礼貌了，把客人拒之门外。”陈以冬脸皮厚的离谱，偏偏这时候王勇看见了他，相当热情地冲他挥手：“呦，陈老师，你也来了？”
　　“是啊，勇哥。”陈以冬神情自然的往里走。
　　“啊啊啊不敢不敢。”王勇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惹得杨梦忍不住笑了几声。
　　他从兜里掏出几瓶橙汁：“喝吗？我带的，不知道够不够。”
　　“谢谢陈老师。”王勇接过橙汁，杨梦和陈佳也各自说了谢谢拿着喝。
　　“你不喝吗？”陈以冬掏出一瓶递给她。
　　“不用了，我不爱喝橙汁。”秦倩很直白的拒绝。
　　陈以冬便没有再强求了，他一上午显得特别安分，安分到她觉得陈以冬大概已经放弃了。
　　到了饭点，陈佳先起身跟她告别：“我要回家吃饭了，吃过饭我午休一下再来。”
　　杨梦和王勇两个人眉来眼去，杨梦凑到秦倩耳边支支吾吾的说：“我俩下午就不来了，那个，你能不能帮我们瞒一下啊？”
　　“可以啊。”秦倩暧昧的冲她眨眨眼睛：“玩的开心哦。”
　　“还好来的是陈老师。”杨梦感慨道：“我要是别的老师我俩指定完蛋了。”
　　“你们好像都挺喜欢他的。”秦倩不动声色的问道。
　　“当然啦！”杨梦笑道：“陈老师长得好看人也好，之前我考试没考好他还安慰我呢，我和王勇……”她脸红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道：“他也没有戳穿我们，只是叫我们别影响学习，这可比班主任那个魔头好多了。”
　　秦倩敛下眼里的情绪没有说话。
　　“玩的开心。”她说。
　　以防万一，秦倩是把他们一起送出去的。
　　关上门她彻底放下心来，她打算一会儿告诉陈佳换个地方学习，让陈以冬有多远滚多远。
　　过了约莫二十多分钟，她掏出小灵通就看见杨梦给她发了条信息：“我有东西落你家了，一会儿能开下门吗？”
　　“什么东西……”秦倩有点疑惑，不过门被敲响的时候她还是开了门。
　　“你又……”话戛然而止。
　　她使出全身力气关门，却被更大的力道阻挡了。
　　门被推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今天好像就你一个人在家。”陈以冬眼里有着狼似的兴奋的光：“肯定是个美好的下午，对不对？”
　　秦倩整个人都在抖，当她意识到大门这道防线已经不再有作用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往房间里跑。但是过度的恐惧让她忽视了一个问题——为了方便查她的房，她的门锁早就被王亚拆掉了。
　　秦倩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毒蛇缠住的兔子，她开始考虑从楼上跳下去的可能性，但是这个想法最终没有实现。她的手臂被绳子困住，她惊恐痛苦的嘶吼被布条堵在喉咙里，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服被扒的一干二净。
　　她的视线里，是白惨惨的天花板。
　　她觉得那像她在灵堂里看见的白布，就这样，沉重的压在某个人身上，直到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压出来。
　　她掉落在地上的手机不断发出嗡鸣，电话无人接听到自动挂断。
　　这场酷刑结束的时候，秦倩觉得自己的血都要流干了，她像是被鼻涕虫裹满了全身，哪怕想一下都要吐出来的程度。
　　她盯着天花板，祈祷它突然掉下来，砸死他们两个。
　　她看了很久，嘴里的布条已经被取出来，衣服穿成原来的样子，除了有些皱，没有别的异样。
　　她哑着嗓子，一字一句的说：“我要告你，我要让你进牢。”
　　“行啊。”陈以冬翘起嘴角：“你出去告诉所有人，你被了，你以后就是个没有贞洁的烂货。你去警局，□□叫他们从你肚子挖出米青。你会上新闻，马上，所有人都知道，你个婊子，还没成年就被男人。了，脏的要命。”
　　他说：“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要你。”
　　他说：“别人会相信你吗？秦倩？你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和混混厮混的无可救药的坏女生，而我呢？我是这里难得的好老师。你告诉别人，相信我，秦倩。”他用手指勾起她的一缕发丝：“是“坏女孩”在污蔑老师。”
　　秦倩觉得很讽刺，施暴者高高在上的指责受害者肮脏，可是偏偏她也会不可抑制的觉得自己好脏。
　　她的视线晃动了很久，最终停留在黑色的天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