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系统Bug里艰难求生》赋青蛛

41、一朝落幕山雨欲来

　　夜半，窗外响起青螽鸣叫，螽声似雀叫，似近似远，从格窗下的缝隙中随风入了屋内，屋内光源只有一盏案上的省油灯，被风撩拨，橙光不满地跳动，明灭可见，那跳动的光照不到房梁，房梁之上，一双猫眼发出幽幽荧绿。

　　一只似猫的黑妖从房梁处滑下，落在桌上，探头，鼻头在灯尖上轻轻嗅闻，它踏过省油灯，粗壮的尾巴带着黑气，往灯上一盖，滋啦一声，屋内彻底陷入黑暗。

　　它沿着案桌，信步靠近床头，纵身一跃，床帘哗啦飘动，它便钻入了帷帐。

　　床中锦被鼓起，显然是有人酣睡其中，黑妖小心翼翼靠近枕头，对着酣睡之人，缓缓裂开妖嘴。

　　就在这时，床上之人突然暴起，一把红剑从被中破出，黑妖瞬间负了伤，它瞪圆了瞳孔，弓背炸毛，以极快的速度逃回房梁。

　　床上那人乘胜追击，红剑挑动灵力，避开房梁，向黑妖追去。

　　黑妖后路被截断，彻底被激怒，厉声而叫，将自己的身体膨胀到数倍大，朝那人扑去。

　　此时嘭一声，房门从外被推开，紧接着白光闪过，黑妖被劈成两半，身形动了动，随即如煤灰般瘫软在地，慢慢消散。

　　那人收了剑，对着门外之人行礼道：“灵轩师叔，多谢师叔出手相助。”

　　G315：【恭喜宿主，完成基础任务“猫妖柳泣”，积分+10，请宿主再接再励。】

　　谢伏雁一袭白袍将近曳地，肩上点缀着淡紫绣花纹，面容似玉器精雕细琢，他从容不迫将颤昀锏变为银簪，插回发中，神情不变道：“祁红，出手为何犹豫？”

　　原先屋中之人正是祁红，她已然成人，少了少时青涩，一身飒爽女侠之气油然而生，她拱手道：“回师叔，弟子方才观察过这户人家，他们家中孩子数多，屋内虽装潢奢华，但已有破败之象，想来家中入不敷出，一针一线都很珍贵，弟子想尽量避免房屋损坏，心有疑虑，没能将其一招毙命，请师叔责罚。”

　　谢伏雁摆摆手：“不必，你可知那邪祟为何妖？”

　　祁红干脆道：“弟子不知。”

　　就在这时，房屋主人从院外而入，几人以那屋主为首，对谢伏雁和祁红表示感激。

　　“哎呀，仙师们实在是帮了大忙了，这样我们一家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这是报酬，还请仙师收下。”

　　谢伏雁抬掌拒绝了，屋主转向祁红，祁红也道：“苍桐山弟子斩妖除魔，是为应尽之事，不收报酬，日后若还有妖邪残余，烦请通告我们。”

　　屋主点头如捣蒜：“哎是是是。”

　　谢伏雁此时发话了：“先生，那妖名柳鬼，寄生于柳木，会吸取死物怨气，而这死物，通常要离柳木极近，柳鬼的形态也一般为人，像猫这般生灵，怨气较小，柳鬼不会看上，而且看先生这屋子，已有些年头了？若是先前无妖邪侵扰，便是孩子顽劣，将死猫丢上了房梁？”

　　屋主额头冒了细密的汗：“……是，几个孩子下手没轻没重，前月在房梁上吊死了一只幼猫，在下一定好好管教他们，房梁在下也会替换掉，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祁红愕然：“吊死？！”

　　谢伏雁没说什么，对祁红道：“走吧。”

　　离开院落，祁红在后道：“师叔，接下来要去哪，您许久没回苍桐山了，苍桐山的大家都很想念师叔。”
　　他和祁红并非同行，而是偶遇，两人所处之城名为守凤城，是为苍桐城临城，而祁红来到守凤城是为了解决柳鬼，与系统给谢伏雁任务目标一致，便干脆一同去除了个妖。

　　人来人往街边处，两人在一家茶馆旗幡前坐下，谢伏雁道：“过段时间便回去。”

　　祁红直言直语拆穿了他：“可是我听娄师叔说，每次喊谢师叔回去，您每次都是这么敷衍。”

　　谢伏雁：“……”

　　小厮端来茶水，祁红低头抿了一口，抬眼问道：“师叔，还在介怀吗？”

　　“关于……晏师弟的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那之后已有近八年，晏云疏在青鸾宴后是真正名扬天下了，不过这个名并不是好名，近乎所有人知道了，苍桐山出了个叛徒，那叛徒晏云疏还是个半妖，半妖在事发地碧落山被其师灵轩真君当场逐出师门，并将其封入繁荒不归世，而与晏云疏所在师门苍桐山，一时间也成为热议，有人说苍桐山善心过度，引狼入室，终究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也有说苍桐山身为四派之一，与妖为伍，着实难堪大任，但毕竟苍桐山实力摆在那，易相如出面平息，那些争议很快就变得聊胜于无。

　　而苍桐山之内，晏云疏一事更是掀起惊涛骇浪，他为半妖不再是秘密，微生悯门下部分弟子，也就是原缘攒弟子，反应最大，微生悯未卜先知，当时就让肖述拦着那些弟子，让他们待在爱莲堂哪都不许去，不过还是有人入了灵轩宫质问，谢伏雁手底下那群兔崽子最知晏云疏底细，也经谢伏雁这几年熏陶，只觉得伤心，若来人单纯好奇，南花榭只会解释晏云疏是为清白的，若来人逼迫质问，那么以她为首，便会把人骂走。

　　尽管这样，相信晏云疏为无辜的人少之又少，好像他们都忘了，在牧行大会上，曾有个叫晏云疏的小弟子，一骑绝尘，被众人拥簇，无边风光。

　　而那无边风光，最终如花凋落般，碾落成泥，谁也不记得。

　　晏云疏的那把涅槃，谢伏雁不知该如何处置，便放在了鹿鸣崖洞府中，让那柄剑与外面的蝶瀑藤相伴，后来灵璧弟子又送来了遗黎，娄不修用遗黎之角，做出了一把长刀，谢伏雁本想等青鸾宴结束，将其当作礼物赠给晏云疏，代表新的道路与人生，可晏云疏没能逃过既定命运，那不切实际而天真的新生幻想已然粉碎，他拿到遗黎时，本想把刀折断，可心里挣扎半天，最终让遗黎与涅槃一同相伴了。

　　谢伏雁端起面前茶盏，茶有些烫，他指尖轻颤，蛮不在乎道：“自漆明珠逃出封印后，民间妖祸频繁，我再在附近待一段时日，若一切安好，我便回去。”

　　祁红道：“娄师叔说，谢师叔肯定会为他上一句话找借口。”

　　谢伏雁：“……”

　　谢伏雁其实没有他们所想的那般伤心，介怀是不可能介怀的，他只是有些惋惜，没能矫正这段剧情，漆明珠在碧落山放下那段豪言壮语后，就此隐匿起来，书里这时的她在养伤，等有朝一日向修士们复仇，八镜大妖只会打架，因此妖界内乱后，他们也没决出个胜负，该论谁当王，他们也没能力骚扰人间，但自从漆明珠回来后，大妖们又对人间蠢蠢欲动，他们贪图人界的生灵，撺掇手底下群妖，近几年人间妖祸频繁，修士也没不能像之前一般悠闲了。

　　晏云疏自青鸾宴入繁荒，到他重回世间，至少要八年，谢伏雁在苍桐山的积分已经顶天，再涨不了了，考虑到苏啸所说，养魂要活跃，于是他这些年一直在外，很少回苍桐山，而且待在灵轩宫，那蝶瀑藤看得他不知为何胸闷气短。

　　经过谢伏雁的努力，积分是越涨越慢，越涨越慢，就跟加载游戏数据一般，越到顶点就越磨蹭，如今已快到了晏云疏出来的时候，面板上还显示着9950/10000，只差一点，他就能回去了。
　　晏云疏回不回来，已经无所谓了，之后事情如何，他也不用管了，反正那时候，谢伏雁肯定脱离这具身体，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就说一开始系统怎么不正面回应，原来真的要在这里待十一年，真坑爹啊弱智系统！！！

　　他想想就生气，识海小人遂怒骂，虽说过了这么些年，但他竟然没什么实感，心态依旧如此。

　　“对了师叔。”祁红想起什么道：“今天柳鬼那家，我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谢伏雁道：“眼熟就对了，可还记得苍桐城灰府灭门一案？”

　　“记得，他们与灰府有关？”

　　他慢条斯理道：“灰府灭门之后，靠佛怜狠赚一笔的那些富绅高官求助于四派，方才那家屋主，便是当年某家富绅的儿子。”

　　祁红茶也不喝了，惊道：“竟有此事？”

　　大概是天道好轮回，与佛怜有关之人，要么被妖吞吃了全家，要么遭遇了各种意外，富户家被洗劫一空，高官被抄家被斩首，总之，该落寞落寞，该死全家的死全家，佛怜之患到现在二十一年，最初的罪魁祸首几乎没一个有好下场。

　　饶是祁红，也不由感慨：“天道还是公义的。”

　　茶毕，谢伏雁起身与祁红作别，祁红问：“师叔，你当真不同弟子回去吗？”

　　谢伏雁对她浅浅一笑，拔腿要走，头顶却在此时亮起啸鸣，旋即，一只信鸢径直落在谢伏雁肩上。

　　他收了信，信鸢歪歪头，蹦到祁红身上，才扑扇着翅膀离开了。

　　展信，信纸正中用朱砂写着几个大字：“危，速归。”

　　谢伏雁心下一激灵，心想，不会吧，晏云疏已经回来，找他来报仇了？！

　　祁红窥他脸色有异，问道：“师叔，怎么了？”

　　按理来说，晏云疏回来，他应该跑路，当年青鸾宴，他是想要救晏云疏的，可是没救成功，不管晏云疏如今是否与原书中不同，对他抱有何种情感，害人家被封那么久，肯定心中有恨，回来寻仇灭门派的概率就像春天开花秋天结果一样命中注定啊！

　　他本来有信心能在这八年内做完任务然后速速回家，所以任何保命后路都没准备，真是天不遂人愿，还有一点，有时候别太高估自己，做人真不能太自信。

　　他看了看祁红，要让他抛下苍桐山跑路，那也太不是人了，谢伏雁曾经无法放下晏云疏，现在也放不下苍桐山，真要碰上了，到时见机行事，想办法带着苍桐山诸位，保住命再说。

　　谢伏雁捏紧了信，正色道：“苍桐山出事了，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