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系统Bug里艰难求生》赋青蛛

42、信误灵轩青红眷侣

　　苍桐山，苍桐殿，天阴，无风。

　　空气有些阴湿，衔药小鼬缩在灵草下，只敢探出三角状粉嫩鼻尖，往常聚在苍桐殿上的仙鹭鹤鸟，此刻也已无影无踪，五方仙中剩下三人，齐聚苍桐殿前，每个人的表情，都不是那么好看。

　　易相如平日和蔼老人般，此时微张着唇，神色愕然，一只手悬在空中，半天憋不出话，娄不修满脸难以置信，他紧张地看向微生悯，一滴汗从他脸颊上滑过，而微生悯手中紧握刑冠斧，额头上青筋跳动，气息不稳，双目见竟是难得的烦躁。

　　肖述也在场，他已成长为翩翩郎君，颇有几分儒雅气质，只不过那眉目依旧平淡，仿佛世间万物不能为他所动，而今苍桐殿上，已然是剑拔弩张，他却还是那般沉着，肖述拂了拂袖子，从容道：“师尊。”

　　“这已经是本月损坏的第十二张牌桌了。”

　　几人围坐在殿前，中间一张牌桌，已然裂成两半。

　　“微生师兄，不是我说，你这未免太过分了！”娄不修指着散乱在地的花牌：“不过赢你几局牌，怎么又劈了牌桌，你看掌门师兄都没赢过，他还没说什么呢！”

　　“咳，是啊是啊……”易相如莫名被点到，探出身子，拍拍微生悯的手背，示意他收了神通：“灵绵，静心，敛气，收神。”

　　微生悯深吸一口气，面色阴沉，满脸堆笑：“十三局，师弟，你出了六局老千。”

　　“师兄，你这叫什么话。”娄不修大言不惭：“这花牌呢，就如我们修仙修道者一般，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变幻无穷，百无禁忌啊，和凡世不同，我出老千，那能叫出老千吗？顶多算是无穷变幻的牌招的一种，我承认修行上不如微生师兄，可在这牌技上，师弟我，还是略懂些拙技牛毛的。”

　　微生悯脸更黑了：“这便是师弟用灵法偷藏牌的理由？”

　　娄不修得意地笑：“师兄，注意措辞啊，那怎能叫偷藏，分明是障眼法。”

　　当谢伏雁到达苍桐殿时，便听见了以上对话。

　　祁红在旁道出了谢伏雁的疑问：“不是说危急速归吗？”
　　对啊，危急在哪，晏云疏在哪，你们玩牌玩得很开心啊，这到底谁做的恶作剧？！

　　谢伏雁一路上焦躁到识海小人险些蹦出识海，一会思考该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感化晏云疏；一会暗暗规划，万一真对上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是携家带口朝离得最近的万泽门寻求帮助；一会在心中分配积分使用程度。

　　他恨不得长出八个脑子，都快人格分裂了，紧赶慢赶上山，便听见娄不修咋咋呼呼，他两眼一翻只想夺过微生悯的法器再往牌桌上劈三斧子。

　　娄不修先瞧见他与祁红，靠在背椅上打招呼：“呦，谢师兄，你终于浪子回头，肯回你娘家看看了？”

　　“师弟，如今谁也管不住你了？”谢伏雁平了心，近了前，而五方部的人这会搬走了被微生悯劈成两半的桌子，又换来个新的，肖述站起，给谢伏雁让了座。

　　谢伏雁唰的展开信纸，问道：“谁写的？”

　　娄不修凑近了眯起眼，跟着念道：“危，速归？寄给你的？这谁寄的？”

　　祁红在旁道：“信鸢寄到谢师叔手上的，那只信鸢看毛色，应当是五方部养的，信纸也是苍桐山的样式。”

　　微生悯以及易相如都摇头否认。

　　这倒叫谢伏雁感到意外，他追问道：“娄师弟，不是你做的？”

　　娄不修立马捂住胸口，一副受伤表情道：“师兄，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做这般幼稚的事？！”

　　微生悯补刀：“做了几十年五方仙，幼稚的事还干得少？”

　　娄不修更受伤了，不顾形象扭头喊道：“掌门，师兄诽谤我，快替我撑腰。”

　　易相如笑眯眯：“好了，不闹了。”

　　娄不修立马恢复往日神态，摆摆手：“若我做的，天打雷劈。说不定这信，就是你家那堆弟子们干的。”

　　“次次叫你次次不回，灵轩真君一天到晚不知在外忙什么，你那群弟子也天天跑来问他们师尊去向，小蝌蚪找妈妈，实在找不到，便只能另辟蹊径想法子了呗，若非如此，等到你在外面开宗立派了，也等不来你人影。”

　　谢伏雁无语道：“师弟夹枪带棒，阴阳人的本事真是越发精进了。”

　　娄不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是自然。”

　　微生悯自谢伏雁来，便敛了脸上黑气，收起刑冠斧，温声道：“师兄，许久不见，大家都很担心你。”

　　谢伏雁道：“不用担心我，我一切都好，现在要担心的是外面妖祸不断，若没事，我便下山了。”

　　没说两句，他便迫不及待要走，山上风平浪静，急信乃虚惊一场，不过这也提醒谢伏雁，时间不多了。晏云疏随时会从某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中州随时会发生巨变，届时危险程度由绿变红，任务难度必然也会大大增加。

　　他起了半个身，腿还未站直，娄不修一吹哨音，从暗处蹦出好几个五方部，直接把谢伏雁按回到椅子上。

　　谢伏雁：“……你们！做什么？！”

　　娄不修胳膊搭在牌桌上，洗了洗花牌道：“急什么，若有要事发生，自有人来通报，若凡事要我们亲力亲为，那才叫乱套，你要下山可以，先陪掌门师兄，还有你的两位师弟，来两局再说！”

　　谢伏雁抬眼向易相如：“掌门师兄，你也陪着娄师弟胡闹？”

　　易相如乐呵呵道：“没关系啊。”

　　五方部平日做惯粗活，力大无比，谢伏雁不用灵力，竟挣脱不开，假意答应后趁其不备逃下山是个好法子，可对同门使用攻心计，不光彩还幼稚，有损他脸面，谢伏雁神经紧绷太久，这会也感觉到了累，放松片刻也好，就此认命，陪着三人打起牌。

　　依旧是上大人，细长牌面上或红或绿或黑的艺术形字，与牧行大会上那副花牌别无二致，却不知是否还是牧行大会上用过的那副。

　　娄不修一面发牌，一面状似无意道：“谢师兄，你当真是为了除妖下山，不为别的？”

　　谢伏雁直觉话里有坑，反问道：“想说什么？”

　　“这么严肃作甚，随意聊聊罢了。”

　　娄不修还想说什么，微生悯故意一声“咳”，打断了他，不过没完全打断，待好一会，他又问：“谢师兄，你是为了晏云疏吧？”

　　八年未曾听过的名字今天第二次被提及，谢伏雁难免心中涌起一股燥郁之感，他将来可是灭苍桐山的反派BOSS，怎么一个两个非要在谢伏雁面前提他，谢伏雁打出一张花牌，牌在桌上发出啪的响声：“什么叫‘为了’晏云疏？师弟怎么越来越八卦了，我行之事，从来不是为了谁。”

　　“是吗。”娄不修意味深长用鼻音笑道：“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是无辜的，当初我说要去万泽门找三尊要说法，为何拦着我不放？”

　　微生悯轻叹：“真叫你去了，那还得了，苍桐山立于众矢之的，你才满意？好了，谢师兄一回来，拉着他忆往昔算怎么回事，要打便好好打。”

　　娄不修不言了，不过他趁这会，偷偷往袖子里塞了张牌，谢伏雁眼尖，一指灵力弹去，牌飞了出来，如羽叶般在空中旋转，咻得钻到了桌底。

　　娄不修：“师兄你！”

　　谢伏雁学着他方才语气道：“技无止境，娄师弟。”

　　微生悯噗嗤笑了出来：“也就谢师兄能整治他了。”

　　谢伏雁拿他自己的话来堵他，娄不修没有反驳余地，吹胡子瞪眼般看了谢伏雁两眼，俯身去捡牌。

　　娄不修身后是苍桐殿一角，他弯下腰，谢伏雁由此瞧见了祁红和肖述。

　　五方仙扯闲篇这会功夫，两人已经转移阵地，红柱白砖，殿旁栽着青木，姿意窈窕，祁红忽然轻轻一个飞扑，扑进了肖述怀中，肖述耳根一红，而祁红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咔嚓一声，桌脚断了。

　　花牌满天飞，桌子彻底坍塌，还顺带砸到了桌底下的娄不修，娄不修灰头土脸地爬出一堆狼藉，怒而跳脚：“不是，怎么又坏了？！你在做什么！”

　　祁红那头也被这动静惊到了，两人缩到了角落后面。

　　谢伏雁手里的牌都快捏皱了，娄不修惊魂未定打量他两眼，道：“师兄，就算不想打牌，倒也不至于此吧，这桌子可是新换的，我不管，这张牌桌的损失费用你灵轩宫来出！”

　　谢伏雁没听见娄不修所言，他的识海小人在尖叫呐喊。

　　祁红亲了谁？她亲了肖述，她！反派BOSS的白月光，亲了肖述！书里不是这么写的！！！

　　书中的祁红，在晏云疏被封入繁荒不归世后，黯然神伤，一直在找晏云疏不是叛徒的证据，虽然是徒劳，但是书里的她可是单身到男主出现那段时期为止。
　　这剧情为什么会歪成这样！明明成就晏云疏的所有重要节点剧情都一个不差实现了，谢伏雁想阻止都无法，屡战屡败，可其他部分他几乎没怎么干涉，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长辈纠结小辈之事听上去实在冒犯，但谢伏雁实在难掩其惊悚，低声问道：“祁红与肖述……是怎么一回事？”

　　“谢师兄，你与祁小姑娘一同回来，没听她讲起？”娄不修回头看了眼，大大咧咧道：“他们早就结成道侣了。”

　　识海小人喷出一口血来。

　　谢伏雁：“……何时的事？”

　　此时五方部又换了张新桌来，娄不修靠在桌上，挑眉笑道：“啧，师兄，何时这么八卦了？”

　　……真是够睚眦必报的。

　　微生悯及时凑过来补充：“他们是四年前结的道侣。”

　　娄不修道：“师兄鲜有时间回来，自然不知，不过瞧你一惊一乍的样子，他们也都二十六七了，结个道侣莫不是很正常？”

　　谢伏雁揉了揉眉心，有些苦恼道：“弟子们长得太快，不太适应，说来，卢随和榭儿他们最近如何了？”

　　他没能适应为真，他还要忧心的是，万一晏云疏出来发现祁红有了道侣，一怒之下把肖述宰了，苍桐山岂不就完蛋了！

　　坏了两牌桌，娄不修没什么心思继续牌局了，挥挥手，说了句“自己的弟子自己管”，便开始赶人走。

　　许久不见他们了，回去灵轩宫看一眼也好，谢伏雁心想，或许是最后一面也说不定，他即将告别这个世界，毕竟做了这么久的冒牌灵轩真君，陪伴了这么久，与那群兔崽子们做个最后道别也好，等他魂体脱离了，真正的谢伏雁应当就会回来，他们会发现两者间有何不同吗？

　　不会吧，都是群小没良心的。

　　想到这，谢伏雁竟有些伤感，他站起身，郑重其事行了个礼，道：“那么，我走了。”

　　娄不修有些不理解地歪歪头，道：“哦，走吧。”

　　腰间环佩白光一闪，灵鹿四蹄点地，谢伏雁正要往灵轩宫去，忽而长阶之下，急促的呼声传来。

　　“不好，不好了！”

　　来者竟是他许久不见的大弟子卢随，经这么些年，他倒是有几分人模狗样了，也许是神色太过慌张，人模狗样中还是夹杂几分炮灰气质，他本来喊着“不好了”，上到最后一阶，愣了一瞬，立刻转忧为喜，泪眼汪汪，疾身移到了谢伏雁身边，喜极而泣：“师尊！您终于回来了！”

　　“师尊不在的日子，弟子把灵轩宫整理得井井有条，大家都很用功，都在等待师尊归来！”

　　“弟子先去和师弟师妹说一声，南师妹前去南梦派看望南掌门和胡夫人了，淮师弟陪同去了，弟子现在就写信叫他们尽快赶回，师尊……弟子真的想死你了！”

　　“停，先别想。”谢伏雁及时打断他，问道：“什么事不好了？”

　　“对，对。”卢随这才拐回到正事，手忙脚乱掏出一封信函，信函一头在卢随手上，另一头啪嗒掉在地上，滚出长长一卷信。

　　“是信鸢送来的。”

　　“玄幽宗，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