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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还真是个好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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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人往别院外面走时,连鹤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干脆就在旁边的乘凉小亭里坐了下来,嘴里还在不断地嘀咕着什么。
姜年见状只能紧紧地跟着她,而后也坐在了她的身旁。
过了一会儿,连鹤特别着急地对姜年说:“我觉得你应该换个人照顾你姥姥,现在的那个婆子对她并不上心。”
“诶?为什么这么说?”姜年很是疑惑。
“我刚刚你为姥姥诊病时,发现了两处不太对的地方,但我当时没把它们想到一块儿去。”
“她的嘴唇不但有些干燥起皮,”连鹤认真回忆道,“就连后颈也有一块泛红脱皮的地方。”
"你能否说得再详细些?我没太明白。"
“一般而言,为了不让卧床病人的嘴唇干燥起皮,白天最多每隔一个时辰就要用湿手绢给病人润一下嘴唇。看你姥姥嘴唇的状态,我猜那个婆子给她润嘴唇的次数屈指可数。”
“还有,你知道什么是席疮吗?”连鹤抬眸问道。
“有听说过,”姜年突然反应过来,“姥姥后颈那里该不会是——”
“没错。从外观上看,那正是得了轻度席疮的样子。席疮是由于卧床时间太久,病人经络不通达、皮肤局部缺血而导致的。虽说中了密果的毒会有盗汗的症状,不及时清理会加重对皮肤的损害。可你姥姥才卧床六天,就有了轻度席疮。我想,但凡那个婆子偶尔给你姥姥翻个身,她都不至于如此。”
“一开始我都没想过会是席疮,因为很少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长席疮。后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仔细回想起你姥姥起皮的嘴唇以及后颈的症状后,才意识到那是由于照顾不周而引起的席疮。”连鹤眉头皱成一团,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姜年闻言,马上和连鹤返回了姥姥的房间。她怒气冲冲地斥退了那个婆子,并让下人再去找一个新的婆子来看护姥姥。然后,姜年便开始用湿手绢帮姥姥润湿干燥起皮的嘴唇。
连鹤在一旁也没闲着,她着手研制治疗席疮的药物,并在纸上写下了较为实用的卧床病人看护方法,准备让新来的婆子按照这张纸上写的步骤去看护病人。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下人才找来了新的婆子。姜年两人忙活了很久,直到给姥姥涂上了席疮药以及教会了新来的婆子正确的看护方法后,她们才放心地离开了别院。
回顾刚才的经历,姜年不由得地对连鹤卸下了一些心防。
她看得出连鹤很在意姥姥的健康。
否则的话,连鹤大可不必向她提及姥姥长席疮的事情,更没必要为姥姥研制席疮药以及嘱咐新来的婆子要按照正确的方法去看护姥姥。
看到为了姥姥的健康如此尽心尽力的连鹤,姜年觉得这人也还不错。她不肯说自己救姥姥的理由,也许真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姜年认为,为了能让姥姥尽快地好起来,自己冒险和连鹤去皇宫偷药也未尝不可。
公主府外,一个家仆正小心翼翼地站在梯子上挂红灯笼。旁边的两个家仆也没闲着,一个帮忙递剪刀与红绳,另一个则帮忙扶住梯子。
三人一见到姜年,就陆续点头致意:公主。”
“不必多礼,扶好梯子,注意安全。”说完,姜年便招来门口的一个婢女耳语了几句。
婢女闻言连连点头,在姜年与她说完话后,她便迅速退了下去。
等打点好一切后,姜年这才回头对身后的连鹤说道:“我们进去吧。”
连鹤紧紧地跟着姜年,两人并排着走了好一会儿,穿过几处长长的廊亭和一个栽满了月季的花园,终于来到了姜年的房间。
“嗯……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但一路走来府里人来人往的,也就没找着机会问。”连鹤看着在房间里打扫的婢女,有些欲言又止。
姜年顺着连鹤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的贴身婢女阿柔。
“阿柔,你先去外边的院子打扫落叶吧,我有事再叫你。”
“好的,公主。”阿柔点了点头,随后便退了出去。
“我看到门口挂着大红灯笼,最近府中——是谁有什么喜事吗?”连鹤试探性地开口。
“什么?喜事吗?”姜年浅浅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是为了五天后的推恩大典准备的红灯笼。”
“推恩大典?”连鹤似有若无地松了口气,“是京城这边的节日吗?”
“推恩大典是为了纪念兰傲国既往君主而定下的节日,五年一届,今年是第三届了。先前只有皇室成员以及朝中官员才过这个节日,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京城的百姓也过起了这个节日,而且还别具特色。”
姜年拿起茶壶添了两杯茶,继续道:“挂红灯笼主要是为了彰显节日气氛,虽说是既往君主纪念日,但是我们一般都当成喜庆的节日来办,毕竟把当下的日子过好才是对先人最好的怀念嘛。”
“我刚进城时,看到了街上有很多人在买红灯笼。去下馆子时,迎笑楼门前也挂着红灯笼。就连去别院为你姥姥治病时,她的房门口也都有红灯笼。原来这些是因为推恩大典啊。”连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对啊,除了挂红灯笼之外,在民间人们还会在晚上猜灯谜、放河灯和品杏花酒呢,比较自在随性。”
“那这一天宫里会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吗?”
“嗯,这个嘛,在宫里就不能那么随心所欲了。在那天一大早,父皇就要领着皇室成员以及文武百官前往太庙拜谒先帝。这一仪式结束之后,我们还要去皇家猎场进行狩猎比试,所有成年的皇子公主都要同场竞技。”
“狩猎哎,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你会吗?”
“当然会啊。”姜年颔首道,“宫中有个专门教授皇子公主六艺的地方,叫‘祈书院’。我从小就要在那里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
“建国女帝成兴帝是凭借出众的军事能力收复边陲地区才得以建立兰傲国的,而我的皇祖母第二任女帝令华帝也同样骁勇善战。因此在这六艺之中,父皇尤其重视皇室成员是否能熟悉掌握‘射’和‘御’,就连深居后宫的嫔妃也须知晓一二。”
连鹤想起了在师祖留下的书籍上有着兰傲国两代女帝的相关记载,与姜年所说的别无二致。
“天色也不早了,请连姑娘先在府里住下吧。房间我都安排好了,就在我隔壁,你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到隔壁找我。若我不在府中,你也可以去找阿柔。须荷草的事情我明日再与你细说,好吗?”姜年言辞十分恳切。
“嗯,我知道了。”连鹤点了点头。
“阿柔——”姜年走出房间,叫住了正在院子里打扫的婢女,“带连姑娘去她房里吧,她有什么要求只管满足就好。”
姜年认为,虽然她与连鹤相识不过短短一日,但连鹤既尽心尽力为她姥姥诊治,又不顾生命危险答应陪她去皇宫偷须荷草,此等恩情她实在是很难想到该如何偿还。
在连鹤入住公主府前,她们曾有过一次交谈。连鹤只说了自己从很远的地方来到京城办事,至于别的一概没有透露。
姜年也没有追问她日后的去处,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问。既然连鹤没有告诉她,那就代表着这是很重要的隐私。
若是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只怕会让连鹤认为她不识礼数。姜年告诉自己,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次行动中竭尽所能去保护好连鹤,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是,连姑娘请随我来。”阿柔再次回到姜年房间,对连鹤说道。
用过晚饭后,连鹤躺在床上不断地思索着。此时的她甚是纠结:要修书一封告诉师傅她已经找到师姨了吗?
她的任务是来京城找到师姨并且治好她,但师姨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这算不上完成任务吧。
况且能救师姨性命的须荷草只有皇宫才有,即使告诉师傅,她老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徒增烦恼。
算了,还是先帮姜年偷到须荷草吧,别的事情暂且先不要考虑了。
就这么想着,连鹤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也许是白天经历的诸多繁琐事务使她精疲力竭,很难得地竟一夜无梦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觉醒来,连鹤觉得浑身舒畅,这几日的舟车劳顿仿佛烟消云散。
直到打开房门透气时,她才发现站在走廊边上赏花的姜年。
连鹤一眼便看到对方被薄雾微微笼罩的发丝正若隐若现地泛着水光,她知道姜年已经等候多时了。
“姜年,”连鹤轻轻唤了眼前人一声,“你怎么不叫醒我啊?等很久了吧?”
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姜年迅速抬手擦了擦被雾水打湿的睫毛,接着回过身来说道:“没有,正好在这儿赏了会儿花。连姑娘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我一切都好。”连鹤有些于心不忍,“倒是你,早晨微凉且雾气缭绕,还在外边站了那么久。我们进屋说话吧。”说完便上前去牵姜年的手,将她引进屋内。
看着自己被连鹤牵着的手,姜年心中忽然掠过一阵别样的紧张与局促。
这种感觉是陌生的,但并不会让人觉得抗拒,和平日里所感受到的无可避免的紧张与局促有如天壤之别。
作为一个天资聪颖但内心过于敏感的人,在回答不上少傅的课业提问时,在初识的好友们笑着谈论各自的母亲时,在祈书院的日常考核中无法赢过其他兄弟姐妹时……姜年经常会因为各种事情感到紧张与局促。
虽然她从未在明面上表现出这些不堪,从始至终只会跟自己较劲,但类似的经历却实实在在地存在于她的生活之中。
不过这些情况与现在又是不同,她为何会感到别样的紧张与局促呢?
是因为连姑娘牵了她的手吗?
这算是逾矩吗?
毕竟从小到大,除了家中长辈之外还没有几个人敢牵她的手呢。
但人家连姑娘明明是担心她受凉才会这样的,这算是什么逾矩?
既然没有逾矩,那她感受到的紧张与局促又从何说起?
姜年暗暗思忖着:也许是自己在雾气缭绕的环境里站太久了,脑子变得有些迟钝,以至于暂时无法正确感知自己的情绪了。
然而眼下还有重要的事去做,容不得她继续去细想这感觉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