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鹤年》祁周

35、圣旨到

　　“林刺史，方才去找齐太医的时候，我发现茅草屋里少了许多病患，他们都去哪儿了？”连鹤疑惑道。

　　“啊，是这样的——经过这几日的治疗，已经有一百多名上了年纪的病患由重症转成了轻症。齐太医认为他们应居家休养，这样会康复得更快些。因此官府通知了他们的家人，将他们接回家去了。”

　　“可他们不是被家人遗弃的吗？他们的家人肯将他们接回家吗？”

　　“若说是自愿的，那必然不太可能，所以公主说要略微施加一些手段。”

　　“年儿，林刺史所言是为何意？”连鹤转头向姜年问道。

　　“阿鹤，昨日你留下来给病患诊治时，齐太医又折返回来和我聊了一下当前茅草屋收治的病患的情况。他建议已转成轻症的病患留在家中休养，这样可以避免再次与重症病患接触而又加重病情，因此他来问我有无办法将这些病患送回家去。”

　　“鉴于此事的重要性，于是我立马去找林刺史商量了一番。由于官府知道这些病患的原住址，所以我让林刺史直接派士兵上门，逐一对他们的家属表达了来自于官府的‘关心’。”

　　“根据兰傲律法，这些弃养老人的家属本来是要接受三十下杖刑的刑罚的。但是公主认为，瘟疫当前如果他们能够重新赡养老人，则可以不计前嫌免除刑罚。否则，士兵们会立即将他们带回官府接受刑罚。故此，所有家属都选择了前项。”

　　“原来如此，考虑到目前的情况，年儿的做法确实很合理。”

　　在三人谈话间，周遭人头攒动，竟愈发地喧闹了起来。

　　姜年被吵得有些头疼，于是不得不缓缓吐气使自己平静下来。她本想回去休息一会儿，但又想到若是诸多百姓仍未了解告示上的内容，将不利于官府后续对瘟疫的治理。

　　思量至此，姜年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对连鹤说道：“阿鹤，你还是像昨日一样留下来为病患诊治。而我会和士兵们一样挨家挨户去通知百姓们，尽量让更多的人知道瘟疫的来源以及官府采取的举措。”

　　“诶，公主乃千金之躯，怎能亲自去做如此劳累的事情呢？”林桓李蹙着眉头说道。

　　“林刺史，既然这是年儿的决定，那我们只管支持她就好。”连鹤目光闪动道，“但年儿你若是觉得累了，便回来好好休息。”

　　“放心吧阿鹤，我自有分寸。”说完，姜年便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看着姜年远去的身影，连鹤随后也一头扎进了茅草屋，开始专心致志地为病患诊治。

　　当连鹤陆续诊治完在茅草屋中等候的二十余名病患后，她已然是枵肠辘辘。

　　“时候也不早了，这会儿应该接近午时了吧？我都这么饿了，年儿四处走动，她应该会更饿吧？也不知道她回来了没有？”连鹤暗想着，紧接着便迈开步子走出了茅草屋。

　　也许是在茅草屋里待的时间太长了，连鹤一出去便觉得阳光甚是刺眼，于是便不自觉地一直用手揉着眼睛。

　　就在这时，姜年手里掂着两张烧饼从十丈开外徐步走了过来。当看到连鹤的举动时，不明所以的姜年倏忽间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来到了连鹤跟前。

　　“阿鹤，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姜年一边说着一边歪着脑袋去看被连鹤用手挡着的眼睛。

　　连鹤闻声忙放下手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阳光太刺眼了。对了，忙了这一上午，年儿你累不累啊？”

　　“我不累，”姜年把烧饼摊到连鹤面前，“阿鹤你应该饿了吧，这是我管士兵们要的烧饼，快吃吧。”

　　“好。”连鹤挽起袖口，紧接着便拿起一张烧饼慢慢地嚼了起来。

　　“估摸着时间，阿姐也是时候该回来了吧。”姜年说道。

　　“嗯，可能装载桑叶要多费些时间，毕竟足足有五千斤桑叶呢。”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

　　忽然间，姜年耸了耸鼻子，雀跃道：“诶，我闻到了新鲜桑叶的味道，是阿姐回来了。”

　　“啊？有吗？我只闻到了烧饼散发出的葱香味。”

　　“有的，很快你就可以听到马蹄声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阵马蹄声便传入了连鹤的耳朵里。低头扫清手中的饼屑后，连鹤抬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正是骑着马儿走来的袁照。

　　“诶，阿照，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余人呢？”

　　“别担心，张楚和押送桑叶的士兵们也已经进入众遥城了。进城后我先走一步是想和你们聊聊阿宣和丁凿的事。”

　　“阿姐，你急着回来，莫非她们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们确实出事了，两个人都死了。”

　　“啊？怎么会都死了呢？这是怎么回事？”

　　“纪管家本想差人去将她们从柴房里押出来转交给我们，谁知道护院一打开房门就发现丁凿已经死了。”

　　“至于躺在丁凿旁边的阿宣，她的额头中央流血了。结合墙上的血迹来看，她似乎是自己撞墙轻生的。在弥留之际，阿宣冷笑着说自己杀了丁凿，绝对不会让我们问出任何消息。”

　　“这……”姜年颦着眉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阿宣是杜仲山庄的人，她宁死也不愿说出任何对杜仲山庄不利的消息，看来这杜仲山庄果真非同小可啊。”

　　“但如今她们都已经死了，所有的线索也都断了，我们也许很难查清隐藏在背后的真相了。”

　　“对了，阿鹤。你写的信以及要说的话我全都带给你祖母了。在我们装载桑叶的空隙，她也给你回了一封信。”说罢，袁照从衣服里摸出一封信交给连鹤。

　　“谢谢你，阿照。”连鹤笑着接过信说道。

　　听闻桑叶已经被押送进城后，林桓李迅速赶来茅草屋以便开展后续事宜。此时，早就听见马蹄声的齐明朗在为病人诊治完毕后也走出了茅草屋。

　　当看到正在聊天的姜年等人时，林桓李和齐明朗便不约而同地走了过去。

　　“公主——”走近的两人一起躬身道。

　　“林刺史、齐太医，有好消息！我们的桑叶已经进城了，马上就可以运到这里。”

　　“下官也给公主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齐明朗应声说道，“由于药方见效，目前城内病患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下官认为若是病患们再用上桑叶泡澡，不久即可完全康复。”

　　“太好了！除此之外若是百姓们都不再饮用护城河河水，瘟疫想必很快就会被控制住了。”姜年的声音有些亢奋。

　　“让一让、快让一让——”

　　忽然，一阵异常急促的呼喊声伴随着马蹄声袭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壮年男子正骑着马儿向他们奔来。待到马上的人纵身跃下时，姜年这才看清那名男子的装束从而知晓了他的身份。

　　那人穿着一件青色布衣，身后背着一个灰蓝色包袱，腰间还别着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一个黑色的“驿”字。

　　这是兰傲国境内统一的驿使装束——来者正是一名驿使。

　　“圣旨到——承康公主姜年接旨。”驿使从背着的包袱里取出圣旨并高举过头说道。

　　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都立刻跪了下来。

　　“公主，这是一道密旨，小人不能当众宣读，请您自己看吧。”驿使将圣旨用双手递给姜年。

　　姜年表情庄重地接过圣旨，然后便站起来缓缓地将其打开。

　　当浏览完圣旨上的内容后，姜年顿时眼波流转，深深地看了连鹤一眼，随后便若无其事地将圣旨卷了起来。

　　“阿姐，麻烦你去把张楚找来，尽快。”姜年扬声说道。

　　“属下来迟了！不知公主有何吩咐？”张楚忽地从齐明朗身后钻了出来。

　　“林刺史、齐太医、阿姐、张楚，刚好你们四人都在此。接下来我要说一件事，请诸位听仔细了。”

　　“是。”四人不约而同地颔首道。

　　“父皇因要事召我即刻回京，所以我无法继续待在这儿了。林刺史，你在此次的瘟疫治理中做得很好，我走后还望你能够在太医团队以及护卫队的帮忙下，继续带领百姓们战胜瘟疫。”

　　“下官一定谨记公主今日所言，势必带领百姓们战胜瘟疫。”

　　“齐太医，目前众遥城的瘟疫治理已经初见成效。方才新鲜桑叶也已经运达众遥城了，但桑叶的后续用法还望齐太医以及太医团队详细地为百姓们说明。此外，若是出现什么异常的情况请立马和林刺史商讨。”

　　“下官遵命。”

　　“张楚，你和护卫队继续留在这里帮忙。我们带来的物资和银两要多派些人看住，若是官府需要用到这些东西，就听从林刺史和齐太医的调遣。明日齐州将会将粮食送到这里，你要带护卫队做好交接。买粮食所需的银两，你和林刺史核对好后方可付给齐州。”

　　“属下遵命，我现在就去派一些士兵护送公主回京。”

　　“不必了，这里比较缺人手，还是尽可能地让更多的人留下来帮忙比较好。”姜年摇头道，“阿姐武功高强，有她护送我回去就行了。”

　　“没问题，有我在，就不会让别人伤你一根毫毛。”袁照信誓旦旦道。

　　“对了，张楚你去给我备三匹马吧。我和阿鹤还有阿姐要先回去收拾行李。”

　　张楚领命后，便一路沿着马厩的方向小跑着去备马。而姜年、连鹤和袁照三人也迅速回到了存放行李的屋子里。

　　见连鹤与袁照两人都进了屋子，姜年谨慎地探头向门外边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后立即将门栓了起来。

　　看着姜年探头探脑的样子，连鹤不由好奇道：“年儿，方才你看完圣旨之后抬眸看了我一眼，但我总觉得和平时不太一样。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吗？方便和我说吗？”

　　姜年闻言不禁觉得有些讶异，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十分淡然了，可还是被连鹤看出了异常之处。

　　于是，她便把圣旨递给了连鹤，轻叹道：“阿鹤、阿姐，你俩都看看圣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