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鹤年》祁周

36、返京

　　“东荃公主凌静乘率领使团进京为太子凌静风求娶公主？”连鹤看着圣旨说道。

　　“这也太没诚意了吧——想要求亲居然连本人都不亲自来兰傲，只是拜托姐姐代为求亲。”袁照托着腮嘟囔着。

　　倏忽间，袁照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大惊道：“目前皇室的适龄未婚公主不就只剩下……”

　　“嗯，”姜年闻言颔首道，“目前在皇室所有的公主里头，已过及笄之年但又尚未婚配者，仅我一人而已。为了共同抵抗北嵇，这些年来东荃和兰傲十分交好，他们的请求想必父皇多半是会应允的。”

　　“所以圣上才会毫无预兆地召你回京。”连鹤的脸色蓦然变得晦暗。

　　“没错，他大概是想问问我的想法。”

　　连鹤闻言赶紧将原本沉下来的脸别过去，紧接着面色柔和地回过头问道：“年儿，那你有何想法？”

　　“我自然是不想和凌静风成亲的。”姜年目光坚定地说道，“虽然父皇下密旨召我回京，但他并没有公开赐婚，所以我觉得事情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而且，我认为父皇一向都对袁家军有所忌惮，他应该不会轻易同意这门亲事。”

　　“什么意思？有阿姐可以帮忙的地方吗？”袁照突然正色道，“任何事都可以，是任何事。”

　　“阿姐先不必着急。方才你们也看过圣旨了，圣旨上只是说了东荃使团进京求亲一事。但事实上父皇还没有最后拍板，所以我必须想方设法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连鹤思索后说道：“虽然目前此事尚未有定论，但如果赞成和东荃结亲的那些人一个劲儿地撺掇圣上，那他难免会被蛊惑。年儿，你认为谁会赞成这门亲事呢？”

　　“凌静风是东荃太子，若是我和他成亲，只怕是要长居东荃。这么一来，朝中便无人能与姜叙抗衡。由此可见，姜叙和韫贵妃必定会极力促成这门亲事。”

　　“众所周知，”袁照颦眉道，“圣上最是宠爱韫贵妃和姜叙，这俩人说几句话比一般人磨破嘴皮子还好使。”

　　“没错，所以我们要赶紧回京。”连鹤接话道，“结亲一事拖得越久就越容易出现变数，我们还不如主动去化解这一危机。”

　　思虑至此，三人拿上行李后很快就策马离开了众遥城。由于回程是轻装独行，所以要比去时的速度还快上一些。第二日傍晚，三人便回到了京城。

　　由于离家好些天了，所以袁照决定先回将军府，之后若是有事再去姜年府上与她商谈。在辞别袁照后，姜年和连鹤一起回了公主府。

　　巧合的是，她们走到门口便碰上了急着要出门的阿柔。

　　“公主——”

　　一看到姜年，阿柔顿时喜出望外地小跑到她的身边，嘴里不断重复道：“太好了，太好了……您终于平安回来了。听说众遥城瘟疫非常严重，这几天我快要担心死了。”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健健康康地回来了嘛。”姜年拍了拍阿柔的肩膀，笑着问道，“看你方才匆匆忙忙的样子，是要出府去干什么吗？”

　　“对了，我忘了和您说了。”阿柔说道，“今日东荃国公主凌静乘奉旨住到咱们府上来了，她觉得府上的饭菜不合胃口，让我去西市为她买些糕点。”

　　“奉旨入住公主府？这是为什么呀？”连鹤好奇道。

　　“我也不清楚啊。”阿柔摇头叹息道，“虽然全府上下都觉得这样有些怪怪的，但我们也没法抗旨啊，所以也就只能让她住了进来。”

　　“只有她一个人吗？东荃使团的其余人呢？”

　　“只有她一人住进了公主府。听她说，东荃使团的其余人都还住在驿站。”阿柔嘟囔道，“真是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他们此番进京是要干什么？”

　　“阿柔，你先去给她买糕点吧，我进去见见她。”

　　“公主，您赶了那么久的路，应该也饿了吧。她现在正在饭厅用晚膳呢，公主正好可以去吃些。”

　　“好，我知道了。”姜年颔首应承道。

　　由于在路途上甚少休息，所以姜年和连鹤两人都觉得有些饥肠辘辘。在回房放完行李后，两人便径直往饭厅走去。

　　姜年一进入饭厅便看到了一个上身穿着绀青色的襦、梳着百合髻的年轻女子正襟危坐地坐在餐桌前用膳。虽然长着一张清丽的少女样貌，却可看出她有着异于年龄的风姿卓越。

　　虽然那女子看起来正在专心进食，但姜年和连鹤的脚步声还是惊动了她。当姜年走近饭桌时，她便立即放下筷子抬起眼眸直勾勾地与姜年对视。

　　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灼热目光，连鹤蓦然间愣了一下。虽然知道那女子看的不是自己，但连鹤总觉得浑身上下都甚是别扭。

　　“好久不见啊，年儿。”那女子站起身来浅笑道。

　　“好久不见，静乘姐姐。”姜年笑着向凌静乘点头致意。

　　“阿鹤，这是东荃公主凌静乘，我们打小就相识。”姜年拉着连鹤的袖口让她靠近饭桌，“静乘姐姐，这是我的好友连鹤，她目前也居住在公主府。”

　　“在下连鹤见过公主。”由于不知道应向异国公主行何种礼仪，所以连鹤也像姜年一样向凌静乘点头致意。

　　“既然是年儿的朋友，那就不必见外，叫我静乘就好。”凌静乘眼神柔和如水地看向姜年，“都别站着了，坐下吃饭吧。”

　　话音刚落，姜年便再次拉着连鹤的衣袖，让她与自己一同落座。

　　“对了，静乘姐姐，你为何会突然想要住到我的府中呢？”姜年好奇道。

　　“怎么？年儿不欢迎我吗？”凌静乘嘴角含笑道。

　　“怎么会呢？我只是好奇罢了。毕竟东荃使团此次是为了求亲一事来到兰傲，我还以为会按照正常的公务流程在驿站居住呢。”

　　闻言，凌静乘忽地颇为谨慎地瞥了连鹤一眼。

　　姜年察觉到了她这一举动，忙说道：“无碍，阿鹤不会泄露出去的。”

　　“今日我在驿站遇刺，差点伤及性命。驿站位置偏远，周遭人烟也较少，这刚好方便了刺客对我下手。我想着你的公主府距离皇宫较近，逃脱掉的刺客应该再次不敢贸然行动。所以我便请求你父皇让我住了进来。”

　　“你没事就好，其他的都不打紧。”姜年仔细打量着凌静乘说道，“对了，公主府的护卫并不是很多，我稍后再去调些人来保护你。”

　　“不必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圣上已经在公主府周围安插了许多暗卫。刺客若是再敢前来行刺，必定会成为瓮中之鳖。”

　　“不说这些了，你此番去众遥城治理瘟疫，身体可有感到任何不适？”

　　“我一切安好。说到众遥城，目前那里的瘟疫已经被初步遏制了。多亏了阿鹤的药方，那些染上了瘟疫的病患们正在逐渐康复。”

　　“原来连姑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啊，”凌静乘低头勾了勾嘴角，“怪不得年儿与你关系甚笃。”

　　“公主过誉了，在下只是略懂医术罢了。”连鹤面色如常地说道。

　　“来，年儿多吃点，”凌静乘用左手拿起桌上的公筷为姜年布菜，“你比我上次见你时又瘦了些。”

　　“好的，静乘姐姐你也多吃点，就当这儿是自己家，不必感到拘束。”

　　连鹤默默地吃着饭，心中不住地腹诽道：“她这么主动为你布菜，看起来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吃饭就吃饭嘛，她还要坐得这么端正，不难受吗……”

　　用过晚膳后，姜年跟在连鹤身后和她一起回了房间。

　　“阿鹤，”姜年眨着眼睛说道，“方才在饭桌上我光顾着聊天，有些忽略你了，对不起。”

　　“没事，我和她素不相识，也很难有话聊。不过你方才说你们自小就相识，可阿柔看起来却与她不甚熟悉，这是怎么回事呢？”

　　“是这样的，十年前东荃曾有求于兰傲。为了表示诚意，东荃皇帝将自己的一对龙凤胎儿女送来兰傲当质子，而这对龙凤胎就是静乘姐姐和她的胞弟凌静风。那时，我父皇将他俩安排到祈书院和大家一起读书。我和这两姐弟还有瑜王府的姜霆和姜越那两兄妹的关系都比较好，所以可以说得上是自小相识。”

　　“不是只有皇子公主才可以在祈书院读书吗？原来宗室子弟也可以吗？”

　　“一般的宗室子弟不可以，但姜霆和姜越是例外。”姜年解释道，“他俩是我伯父瑜王的嫡子嫡女，其中一人日后更是会承袭伯父的爵位，所以父皇特许他们来祈书院上课。不过也只限于在那里上课，有些活动比如说推恩大典的狩猎比试他们就无法参加了。”

　　“至于阿柔为何不认识静乘姐姐，这说起来还真就有些巧合了。当初他们姐弟俩在祈书院读书时，我因连续获得三次月试第一，所以被允许出宫一日。刚好我就是在那日出宫时碰到了失去双亲、在街边乞讨的阿柔。”

　　“这么说来，阿柔自那日起就跟在你身边了，对吗？”

　　“不是的，入宫的人需定期经过甄选而不是随时就可以入宫的。我遇到阿柔时，宫女甄选期刚刚结束，所以我只能先让她待在将军府，等待下一次甄选期。就这么等啊等，一年时间就过去了，甄选期终于再次到来了。在我的请求下，母妃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把阿柔送入宫并留在我身边的。”

　　“阿柔进宫时，他们姐弟俩已经回东荃了，所以她并不知道我们是自小相识的。最近几年，我们也短暂地在公主府见过几次面。但我记得那几次阿柔刚好去寺庙祈福或者是出府去忙别的事了，所以她没有在公主府见过静柔姐姐。也许是因为这样，阿柔才不知道我俩认识吧。”

　　“那确实是非常巧合了。”连鹤看着烛光晃动下的姜年，柔声说道，“不说这些了，你这两天鞍马劳顿，身体应该非常疲惫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还不能休息呢，我稍后还要进宫一趟去向父皇述职。阿鹤，你去让阿柔给你准备热水沐浴吧，好好放松一下。沐浴完毕后就早些休息，不必等我回来。”

　　连鹤一一应承着，之后便离开房间去寻找阿柔了。

　　在与连鹤话别后不久，姜年也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随后便入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