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山孤儿》格林家的安妮

3、艾德里安

　　叮铃铃玲玲——
　　恍惚间，尼克被楼道里刺耳的铃声猛然惊醒。
　　这声音，瞬间让他从铁床上弹坐了起来。
　　他身侧左边的亚伯此时还在酣睡，而其他孩子被吵醒后，都已经陆陆续续的爬了起来，开始整理床铺。
　　尼克不禁也急忙伸手将亚伯晃醒，接着开始紧张的整理自己的被褥。
　　等所有人在一阵慌乱中准备好后，偌大的高顶房间外，就传来了咯哒咯哒皮鞋敲打地板的声音。
　　那清脆的声音最终停在了门前，伴随门锁“咔哒”一声响，被反锁住的房门，从外面打开了。
　　领头的修女院长，站在门口，操持着自己那双狭长的眼睛，从房间一角开始，缓慢的移动着，静静的扫视着所有人。
　　有时她的目光会露出些许温柔，但在其扫视到尼克身上后，目光的温度，却陡然而降。
　　她的目光停住了，停在了尼克那里。
　　这不禁让尼克的心脏，陡然一颤。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旁，右边？
　　此时，尼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急忙转过头，看向了身体右侧。原本应该睡在这里的迈克尔，此时并不在床上。与此同时，尼克的床底下却传来一声“呜咽”。
　　“啊！”尼克惊呼出声，继而立刻翻身跳下了床。
　　当他低头趴下，朝床底张望而去时，他看见了迈克尔那张在恐惧和寒冷中被憋得紫红色的脸。
　　他被人困住手脚，封住嘴巴，扔在了冰冷的床底。
　　瞬间，尼克的身体不知是因为过于震惊还是猛烈的愤怒，而狠狠地颤抖起来。
　　在悲惨的氛围中，在这鸦雀无声的房间里，他身后竟突然传来一声孩子的嗤笑。
　　起初只有一声，继而是两声，三声，接着，所有的孩子都笑了。
　　尼克在这淹没人心的笑声中，越发止不住的颤颤发抖。
　　然而，即便是这样，他却仍然不敢回头，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因为，他能感觉到，那像毒蛇一样，紧紧盯着他的院长修女的目光，并未离开。
　　——————
　　布鲁斯瘫坐在警局的茶水间里，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两天接连受到的冲击。
　　那个迪伦，竟然是性无能？
　　可这根本不合常理，因为不管是尼克，还是他，他们都曾亲眼见过迪伦和女人亲近的事实。
　　然而碧翠丝却对着上帝发誓，说这是那天艾米丽亲口告诉她的。
　　因为艾米丽中意了那个男人很久了，费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勾起了对方的兴趣，为此她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精心装扮。
　　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气的艾米丽破口大骂：
　　“如果不行，他就应该去找男人，而不是来找女人！”
　　因为这事，她甚至不准翠碧丝再带男人回家，因为那会勾起她不愉快的记忆。
　　而结果就是，碧翠丝没做到，所以这引发了两人之间的争执。
　　难道是最近才这样的吗？
　　布鲁斯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盲猜，他必须赶快赶回医院，去找佩妮问个答案。

　　等他到赶到医院时，菲克斯告诉他，佩妮已经顺利生产。这不禁让他顿时心情大好，终于，算是有一件好事。
　　但等他进了病房，他立刻就感觉到病房里的氛围似乎不太对劲。
　　佩妮一脸憔悴，而此时那个坐在她病床前的女人，布鲁斯竟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啊，好久不见了，纳尔德警官。”女人微笑着问候了他。
　　听到对方的声音，他才猛然一惊的反应过来
　　这个女人，竟然是安吉·多萝西·弗雷德里克——弗雷迪里克帮派头目阿诺德的长女。
　　布鲁斯诧异的看向佩妮，显然是在询问，此人为何在此。
　　“多萝西是我的朋友。”佩妮握住了她的手，“她听说我早产，就急忙赶过来了。”
　　是因为迪伦认识的吗？
　　虽然知道迪伦是帮派里的人，但他却没想到，一向善良单纯的佩妮，竟然也会跟阿诺德的女儿认识，甚至还是朋友。
　　不过二人接下来的对话，却是完全出乎布鲁斯的预料。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听说你要早产，我还以为——”多萝西说着，声音竟有些颤抖。
　　“没事的。”憔悴的佩妮，竟然还要去安慰多萝西，但这安慰分明十分勉强。
　　“抱歉，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我那个可怜的没能出世的孩子。我是真的害怕，但是幸好——”多萝西擦拭起了眼泪，不再继续。
　　布鲁斯站在一旁，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竟感觉对方不像是在演戏。
　　等到多萝西平静下来，去卫生间里整理仪容时，布鲁斯终于按捺不住，悄然偷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佩妮这才解释说，其实她们是因为怀孕的时间相近，以前经常在医院的产科碰面，虽然她们二人相差十几岁，但却意外聊得来，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她也是认识多萝西几个月后，才从迪伦哪里知道，原来她是阿诺德的女儿。
　　但这并没有影响两个孕妇的友谊，反而还因为了解到彼此困难的处境，变得更加亲近。
　　但是，大概三个月前，多萝西意外流产了。
　　因为怕多萝西看到她后触景伤情，所以两人才暂时停止了联系。
　　“好吧，幸好是这样。总之，最好还是不要和弗雷德里克家族的人走的太近。那一家子人，都是疯子。”布鲁斯感叹道，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好像并没有看到孩子的身影。
　　“孩子呢？”
　　“他比较虚弱，护士带他去了育儿箱。”一提孩子，佩妮的脸色果然变了。布鲁斯意识到，他刚进病房时感受到的那种低落的情绪，果然是准确的。
　　“一切还好吗。”布鲁斯假装淡定，但心里已然感觉有些忐忑。
　　果然，他刚问完，佩妮突然止不住的掩面哭泣起来。
　　——————
　　在那股令人绝望的视线，那双眼睛似乎一直紧紧盯着自己。
　　绝望，逃避，却又无处可逃。
　　直到，尼克突然被一阵刺骨的凉意激醒，他才恍然意识到，那原来是梦！
　　他竟然又梦到了哪个该死的地方。
　　尼克刚想长叹一口气，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被捆了起来，而且脚下，还横躺着两个人，等他定睛仔细一看，发现那被人打的紫青肿胀的脸，竟然是迈克尔和亚伯。
　　这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像是刚才梦竟然延伸到了现实，那种可怕的惊悚感，让他顿时开始的挣扎起身体，对于这种不安分，看守者二话不说，直接对准他的左脸，狠狠的给他来了一拳。
　　直到嘴里泛出的血腥的味道，尼克才真的意识到，没错，梦已经醒了。
　　而现在的情况是，他、他还有他，现在是都被绑架了。
　　啊！~！该死，他想起来了。
　　是那批该死的货！
　　因为一桩接一桩的急事，他竟然把最开始的棘手事儿给忘了。
　　妈的！尼克不禁在心里暗骂。
　　“看起来传言中的‘不祥之子’，也不是很抗揍啊！”
　　正当尼克崩溃之际，他的对面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尼克这才发现，离他三四米远的地方，正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这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但毫无疑问，这个架势一定是弗雷德里克帮派的人。
　　“你是谁？”尼克脱口而出。
　　按理来说，就算是出事了，也应该是特里——
　　等等，特里！
　　恍然间，尼克突然瞥到，那个平常和他们做货物交接时，偶尔会见到面的特里，此时此刻竟然正恭敬的站在那个坐着的男人身后。
　　可是，特里是干部！
　　就算是平常和尼克他们直接接触的人，也只是特里的手下。
　　对上尼克吃惊的目光，特里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只是笔直的站在那里，仿佛一个雕像一般。倒是那个坐着的男人的脸上，可怖的笑意，变得越来越深，仿佛十分享受尼克心中的挣扎和纠结。
　　“啊，我应该自我介绍一下的，”对方微笑着对尼克道，“我是西蒙·艾德里安·弗雷德里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
　　艾德里安？
　　这个名字，顿时让尼克感觉大事不妙。
　　西蒙·艾德里安·弗雷德里克——是阿诺德·弗雷德里克的养子，家族中排行老四，是阿诺德在已经有了两个十分能干的亲生儿子的情况下，还破例收养的养子。
　　虽然是养子，但是他曾经听很多人提起过，说此人是个实权人物。
　　他是年龄渐长的阿诺德用来牵制两个亲生儿子的利器，正是因为这个养子的存在，帮派内二把手们，才形成了现在这种稳定的三角辖制关系。
　　这一瞬间，尼克是真的感觉身体温度都突然骤降下来，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十分不妙，这人出现在这里，简直就像是死亡预告。
　　但，他不理解。
　　虽然丢了货，但并不是很大量，应该不至于惊动这种角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惊动艾德里安，但是他们得争取活命的机会。
　　“艾德里安先生。”尼克壮着胆子开口，他声音在空荡的厂房里发出了轻轻的回音。
　　“说。”
　　“如果是那批货的问题的话，请多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会找回来。不，就算无法找回原来的，我们一定也会想别的办法补上，总之，我们绝对不会造成你们的损失。”尼克一边说，一边在不知不觉中，已将拳头攥的死紧。
　　他期待对方可以给出回应，然后艾德里安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好像感觉很无聊的似的。
　　不行吗？
　　尼克原本想着，这是他们十年来第一次犯这种错误，或许只要坦白承认，并且能表现出真挚的想要弥补错误的态度，说不定对方就会大发慈悲，放过他们这次。
　　但现在这种态度，难道是，对方已经打定主意？
　　尼克思绪杂乱无比，他努力的想要找一个突破口，然而紧张的情绪，却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而此时的艾德里安，正在淡然的欣赏他脸上流露出的那种变幻莫测，直到尼克脸上露出茫然的疲惫感之际，他才突然开口道，
　　“货的问题，你可以之后跟特里慢慢讨论，要用胳膊还用腿还，都由特里来定，因为那是他的工作。”
　　“嗯？”尼克不解的看着他，那这就是结束了？
　　但是果然，他又话锋一转。
　　“至于，我的工作嘛！”艾德里安说着，突然从黑色的沙发上站起了身，他一伸手，就有人利索的递给了他什么东西。
　　等那人闪开，尼克才看清，那是一根捆满铁刺的棒球棍。
　　尼克愣住了，这次他甚至忘记了要先求饶争取机会。更别说，他现在根本就连应该求什么都不知道。
　　他到底要干什么呢？尼克心想。
　　然而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能得到几秒，对方那高大的身躯，就已经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的跟前。
　　“啧啧，这漂亮的脸。”对方嘴里发出了感叹，下一秒，尼克就感觉自己下颚被刺的生疼，铁刺已经扎进了皮肉。
　　随着对方抬手的动作，他的脸也被迫高高的抬起。
　　直到他感觉脖子都挺到僵直，才勉强能与对方对视。
　　“我在想，要是从斜向下的角度挥舞过去，或许应该至少能削掉半边？”
　　艾德里安歪着头，端详着他，对他露出了和蔼的笑容。